第十三章：谎言

　　暑假快要结束了；龙嫂的烦恼也来了，欠老师的暑假补课费总是要交的。
　　钱从哪里出？龙嫂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尽管晓锁回来两趟，没有向她要补习费，她也觉得愧对儿子，没有向晓锁提起，但这件事始终是压在她心上的磐石，压得要吐血。
　　向张龙要，已经是绝路了！和人家借，她又放不下这张脸，怕人家不借，丢人现眼。向建筑老板预支工钱，这也是行不通的，她亲眼见到老板当面回绝别人的事儿。她知道村书记的家里放高利贷，借高利贷，她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借了高利贷，就等于进了鬼门关，一千元的高利贷，每月光利息就得二百元，一年就得两千多元，简直是要人的命。卖了家鸡家禽，又有点舍不得，再说，如果全卖了，就一点指望也没了；现在最能够换钱的只有那头猪了，估计已有二百多斤，虽然觉得卖了可惜，但确实是一条很不错的筹钱之道。踌躇再三，也只好这样啦！
　　夏天的夜晚来得总是这样晚，六点多钟了，夕阳还恋恋不舍地离去，把还在发烫的阳光洒遍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尽管天气还是那么热，也有不少勤劳的人们趁着天还没黑，到地里去看看，顺便摘些倭瓜，掰些玉米，好打发晚间和明天早晨的饭。田野间自然变得热闹起来。
　　龙嫂上地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张青铜，让她晚上到家去一趟，有事儿拜托他。
　　当龙嫂背着玉米棒子和两个倭瓜从地里回到家里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村庄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人们龟缩在各自的宅院中，享受着各自的宁静和晚餐带来的欣喜。
　　这时，最不安分的要算得上无忧无虑的蝉儿，盘踞在树上，一个劲的鸣叫，炫耀着它们并不太美妙的歌喉。也可能是龙嫂的进村，招来了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瞬息便归于沉寂。
　　龙嫂进门，已是热汗通流，她顾不得擦洗，就急忙喂饿得叽哇乱叫的鸡鸭和猪，虽然猪圈里经常地打扫冲洗，一下午，圈内到处都是粪便，浓浓的猪尿的臭骚味十分厉害，一些追腥逐臭的硕大的青头蝇子嗡嗡地闹着，龙嫂忍着这些，费了半天的时间，才把这些畜生打发完，又把圈里冲洗了一遍，里面的臭空气稀薄多了，也清爽多了。
　　龙嫂满意地回到堂屋内，几只不满而嗡嗡发着牢骚的蝇子撵着她到了屋内，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弄了一盆清水，端放在堂屋了，脱去上衣，开始清算汗水，驱逐燥热。她的两只白天鹅骄首昂视，煞是眩眼。在凉水和风扇共同作用下，龙嫂觉得心里一霎间清凉了许多。她上身披着短褂，挺直上身，静静地坐在灯下，把一块颇大的湿毛巾，罩在脸上。
　　她很享受这份惬意凉爽！她自娱自乐地沉浸在闭目静思之中，竟没有察觉到屋内多了个男人。
　　门是虚掩，张青铜轻脚轻手地把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进了院门，再悄悄把门关上，这一切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迎接张青铜的还是那只小花狗，一见到他，摇了摇头，算是见礼了；张青铜也友好的向它招招手。
　　张青铜蹑手蹑脚地走到龙嫂的面前，他双眼发亮，女人成熟的身体刺激得他有些眩晕。
　　龙嫂的腰身尽管粗大，不像任颖、徐金几个那样匀称，但也没有过多的赘肉，从上到下，过度也极其自然，流露出自由粗犷的美感。由于经常劳动，营养还算充足，皮肤上泛滥出莹莹的光亮，让人感到温馨和谐。这也是一种美，一种属于龙嫂的独特的美。
　　“啧啧——”张青铜不由自主地弄出声来。
　　张青铜忘我地看着忘我的龙嫂，弄出的声音把龙嫂吓了一跳，“妈啊”叫出声来。
　　男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前胸看，羞得满面通红，伸腿把他蹬了个趔趄，亦真亦假地骂道：“有这样盯着嫂子看的吗？”忙趁手把晾在凳子上的汗衫拿过来披在身上。
　　张青铜脸红得就像正月十五的红灯笼似的，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是大嫂让我来的吗？”
　　“我让你来，谁叫你盯着女人乱看的啊！”龙嫂扣着纽扣，嘴可不饶人。
　　张青铜无奈无语，偷看女人，有失读书人的体面，只好尴尬地笑了：“得意忘形了，得意忘形了，心不由己，嫂子大人大量，抬抬手让兄弟过了这关吧！”
　　“算了，看在你平时还算卖力办事儿的份儿，大嫂就不与你计较了！”龙嫂很大方地说道。
　　张青铜嘿嘿地笑起来。
　　龙嫂白了他一眼，声音温婉地问道：“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一个人好对付。
　　“我上地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呢，要是没吃在这里吃吧！”
　　“真吃过了，谢谢嫂子！”
　　猪熬不住主人对它们的冷淡，嗷嗷地吵起来。它们还不知道厄运悄悄地向它们走来了。
　　龙嫂郁闷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嫂子，怎么骂我啊？”张青铜郁闷地望着龙嫂。
　　“哪个骂你来着！”龙嫂笑脸相对。
　　“你是骂猪？”张青铜会意。
　　“你非说我骂你也成，反正我无所谓！”龙嫂一脸的坏笑。
　　“好啊，嫂子拐着弯骂我是猪啊！看我绕不了你！”张青铜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龙嫂真怕他来个霸王硬上弓，连连摆手：“好了，——明天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个买猪的主，把猪卖了！”
　　张青铜住了搂抱的手，愣住，不解：“怎么好端端的卖起猪来了？”
　　“晓锁补习费，不是还没有交吗？我又想不出办法，只能这样了！明天我还要到建筑工地干活，再挣些！……帮个忙，找个买猪的，帮我谈谈价格，看能不能多给点！”龙嫂解释道。虽然她说得轻松，可心里很为难。
　　张青铜知道，他交补习费的事儿，龙嫂还不知道。庆幸的是，晓锁也以为是他母亲给他交的，也没有放到心上。他觉得应该将错就错，这事儿还是瞒着她的好。按照龙嫂的脾气和秉性，她要是不接受，说不定会怎样找他的麻烦，做着好事还得提心吊胆的，恐怕天下也只有他张青铜才能摊到的事儿了。他说：“大嫂，这件事我已经替你摆平了，你就别操心了！”
　　龙嫂吃惊地瞪着他，一百个不相信，说：“咋摆平的？”
　　“是这么回事，就在前几天，我到学校开会，顺便打听打听晓锁的学习情况，不就找到了晓锁的班主任马老师么，和他谈起你们家的困难，马老师被感动了，就答应免收晓锁的补习费。因为太忙，我就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大嫂，你不会怪我太多事吧？我可都是心疼晓锁啊！再者说晓锁还是我的干儿呢！我看到你们困难，我心里也不好受！”张青铜说这话的时候，动了感情，声音都哽咽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龙嫂声音颤抖了。一百多元，搁在她家里可算得上巨额财富了。
　　“我难道还要哄你吗？是真的！”张青铜不容置疑地说。
　　龙嫂一阵激动，眼含泪花，说道：“兄弟，真的谢谢你了！你给我太多的帮助，都不知道该咋感谢你啦！”她思前想后，禁不住柔肠百结，泪又不争气地滚出来。
　　张青铜劝了几句，龙嫂才止住哭泣。她用手擦了擦眼睛：“既然如此，我应该谢谢那位老师的帮助啊！明天我买点东西，谢谢人家！”
　　张青铜吓得差点跳起来，忙说道：“有这个必要吗？”只要龙嫂和那位老师一见面，他的鬼话不就穿帮了吗？
　　“你不要劝我了，我一定要去的。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然人家会说咱不地道！”龙嫂做事儿从来不含糊，信誓旦旦，毋庸置疑。
　　张青铜急忙说：“我替你去吧！”
　　“不行，你替我去，人家该说我没有诚心了！你不要劝我啦！”龙嫂一再坚持，张青铜也无语，但他心中已有计较。
　　“你咋不说话啦？”龙嫂瞟了眼沉默下来的张青铜。
　　“说什么呢？我的话你又不听！”
　　龙嫂望着张青铜不悦的脸，解释道：“不是嫂子不听你的，我理该报答报答人家。一百多元，我要在太阳底下没命地干多少活才挣得来啊，可人家一句话就给免了，这份恩德不能就算了吧！不然，我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啦！”
　　“随你吧！”张青铜故意摆着冷面孔。
　　“好了，好了！兄弟，下次晓锁回来，就让他喊你干爸吧！你这样没名没分地关心他，也该让他知道啊！不然太对不起了你啦！”龙嫂不受他的影响，喜气洋洋地说道。
　　“叫不叫我都不会计较的，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我是老师，爱才！”张青铜便笑嘻嘻地说道。
　　“既然你认了晓锁和娟娟，咋能没有个过场呢？这是规矩，咱们可不能丢！”
　　“随嫂子吧！”龙嫂是个说到做到办事很认真的女人，张青铜也不和她分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