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陈曦微与儿子小孟凡签订了一个协议，口头上的协议，陈曦微不辞辛劳到新家当监工的事小孟凡不会对任何人讲，但是，作为回报，陈曦微务必答应小孟凡，以后再不许做监工。
　　陈曦微晓得小孟凡顾念自己的身子，不希望自己太过操劳，且还要吸入大量的灰尘粉粒，这两样下来，身子是吃不消的。
　　陈曦微也认为该适可而止了，毕竟这家朋友找的建筑团队真的很可靠，做工精细、态度严谨，虽然价格贵了些，但在陈曦微看来，钱就该花在刀刃上，倘若一味敷衍塞责，偷工减料，干脆倒不如不装修。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本该有的个性，或许这就是陈曦微其人的个性。反正不管怎么说，陈曦微更希望新家给自己带来的，不仅有感情上的舒适，同样还应该有居住上的舒适。
　　小孟凡在与母亲笑谈时便已露出了迫不及待的期望之色，并非他无法同爷爷奶奶融洽相处，正相反，他与爷爷奶奶相处十分融洽，但他还是希望住在新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照顾母亲。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孟凡品咂出了父亲对于母亲的解读，一针见血的解读——母亲是公主，无论在爷爷奶奶眼中，还是在父亲眼中，以及在自己眼中，她就是公主，她的品性纯良，她的娇生惯养，她的心直口快，她的慵懒倔强，优点和缺点竟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了当，那么的明显，那么的极端。
　　陈曦微将自己对于新家的所有构思向小孟凡倾吐，并征求小孟凡的意见，他的房间该如何布置。
　　小孟凡畅笑一声，只回答了两个字，“随便。”
　　小孟凡不敢过分奢求，不能好高骛远，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的生活，全是拜父母所赐，父母既能如此宠爱自己，小孟凡已心满意足，又怎么好再摆脸子、提要求呢。
　　小孟凡秉性之纯良，令陈曦微欣喜宽慰，但又未免觉得过意不去，她可不希望小孟凡处处忍让。有什么想法和观点，大可以提出来，毕竟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提倡民主，即便陈曦微这个公主，也经常会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不得不向家人赔礼道歉，做深刻检讨。
　　关于新家的事，赵小天一向漠不关心，他知道，有爱妻全权把控，自然用不着自己盲目操心，与其为此费力伤神，倒还不如多接些案子，多挣些钱来得实际。
　　只是令赵小天陷入尴尬的是，律师事务所收到的案件是挺多的，可却没有一桩能入他的眼。要不案子太过于琐屑；要不因为一些经济上的分配不均而倍受亲情的质问，甚或反目成仇到老死不相往来；要不就是利润低的可怜。
　　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小案子对于今日的赵小天根本提不起丝毫兴致，他也很慷慨，干脆将这些案子全都交给新聘用的律师们接待，他知道这是新律师们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闯出属于他们的那一片天地。
　　孤坐于办公室的赵小天，眉头紧锁，积攒下来的钱也都花得差不多了，光是那栋别墅，购置加上装修，以及增添新家具，至少得五百万。曾几何时他的苦恼又再度浮现脑海——挣钱很慢，可花钱却非常快，如水奔流，如火燃烧。
　　而就在这时，赵青山竟意外地闯入他的办公室。
　　看着赵青山背着行李包像背着行军袋来找自己，赵小天舒展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赵小天问。
　　“我就不能来吗？”赵青山反问，且语气十分冷漠。
　　“能，能，当然能。怎么，跟老大生气了？”
　　“如果你说不能的话，我也会跟你生气。”
　　赵小天搓了搓脸，惊讶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你让我过来帮你的吗？”
　　“我让你过来帮我的？真奇怪，谁告诉你的？”
　　“还有谁，除了老大还能有谁。”
　　“老大？”赵小天不觉一愣，“那个混蛋，我啥时候跟他说过，叫你过来帮我了？”
　　“难道不是你跟他说的？”赵青山也觉得奇怪。
　　“怎么可能，我这一天天的，闲的浑身不舒服，请你这尊大佛过来干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跟老大你们俩商量好的，想赶我走？”赵青山蓦地放下行李包，恨不得里面装的是并非衣物，而是五百斤钢铁，好把地板砸出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大坑。
　　“赶你走？”赵小天不免大吃一惊，“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是老大把你赶出来的？”
　　“这不废话嘛，要不是他赶我出来，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他真是这么做的？”
　　“你说的简直是屁话！”
　　“那个混蛋！他妈的，他怎么能这么干呢。妈的，他难道忘了吗，当初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没命了，是你救了我们的命啊。”赵小天此刻已义愤填膺、愤怒不止。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不过我不后悔，我救你们，并没想过要你们报答我。”
　　赵小天凝视着赵青山，心中一凛，仔细琢磨赵青山的话，令赵小天不知所措，“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把我也想成跟老大一个样？”
　　“我说过，我不后悔，我来这儿，就是想见见你，可却万万没想到，老大竟然会骗我。”赵青山浩叹一声。
　　“我的确没让你过来帮我，我不撒谎。可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你居然没跟老大生气？兄弟呀，换做是我，上去就给老大俩电炮，妈的都是兄弟，怎么着也不能过河拆桥啊。”
　　“我犯不着跟他生气，我有得是力气，还能养活自己，用不着你操心。”说着，向赵小天摆了摆手，然后背上行李包，转身便走。
　　可还没等赵青山开门呢，赵小天一个箭步挡在门口，并说：“你小子哪儿也不能去，老大赶你走，我可不能赶你走。真要是把你赶走了，以后谁还敢跟我做兄弟呀，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你就给我呆在这儿。”
　　“呆在这儿？可真有你的，你还不如老大呢，老大好歹请我走，你可倒好，让我呆在这儿。怎么，看不起我呀，把我当闲人养？”看得出来，赵青山很生气。
　　“你听我说，你小子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住我家呀，我有老婆，老婆还怀着我的孩子，多不方便呀。你呢，先将就着给我打几天更，等那边房子装修好了，我们都到那边住。”赵小天晓之以理说。
　　“那边？”赵青山一愣。
　　“啊，曦微，就你嫂子，买了套别墅，现在正装修呢，等装修好了，咱们就都过去住。”
　　“呵，到底是有钱人，都买别墅了。”
　　“我不想买，可拗不过你嫂子呀。兄弟，啥也别说了，我可不能像老大那样，你呢，还得跟我干。让我想想，哦，是了，你就干脆给我当保镖好了，对，保镖。”
　　“保镖？你个律师要什么保镖。”
　　“你不知道，我想了很多，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我得挣大钱。靠什么挣大钱？就靠我脑子里存着的关于法律的知识。我也不想跟你讲太多，你呢，能明白最好，不明白呢，也不要紧，到时候你就都明白了。”
　　“但愿我什么都不明白。”赵青山慨然说。
　　赵小天听得出来赵青山的感伤心境，便安慰说：“你呢，就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要我说呀，老大做的是过分了些，但是呢，你也应该能体谅他。你知不知道，李亮和文雅已经结婚了。”
　　“他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嘛。”
　　“那是领证，兄弟。就在前天，李亮和文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于大前天举办了世纪婚礼。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老大的打击得有多大，我想他也能知道这个消息，毕竟李亮和文雅身后的背景太庞大了，媒体恐怕早就炸了锅了。所以呢，理解理解老大，他也不容易。保不齐等过两天他熬过痛劲儿了，就会来找你啦。”
　　“敢情他们大前天才举办婚礼。”
　　“可不嘛。”
　　“大前天……大前天……等等，不对，不对呀兄弟。老大早在一个礼拜前就瞅我不顺眼了，我想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要说他对文雅的事伤心欲绝，那早就伤心欲绝了，何必等到一个礼拜之前呢？”
　　赵小天突然不言语了，他也如赵青山一般，着实不能理解程勇的心思。
　　突然间，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阻断了哥俩的沉思。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刚刚被保释的欧阳必成。赵小天发现，此时自己眼中的欧阳必成与在监狱的时候活脱俩人，那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这个呢，俊朗帅气、气宇不凡。
　　“嚯！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瞧你这一身打扮，我都险些没认出来呢。”赵小天客气地说。
　　“老同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要向你当面道谢。”欧阳必成诚心诚意地说，并送上两大篮子新鲜水果。
　　“你都说是老同学了，还道什么谢呀，应该的嘛。”
　　“不，不，该感谢的必须得感谢。要不是你出面，我现在还在监狱里过日子呢。”
　　“那就都别客气了，你的谢意我收下，你的礼物呢，我也收下，要不然的话，我真怕你过意不去哟。”
　　赵小天撂下这句话，与欧阳必成相视放声朗笑。昔日的同学，现已不再因为共同的情人而分外眼红，更多的则是对彼此的释怀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