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一梦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5-06 22:56:06 字数:3742
秋萍在一阵刺骨的寒凉中惊醒,她勉强睁开困倦的双眼,感觉累极了,本想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入睡。可蓦然惊觉自己竟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于是,从背脊渗透出深深的寒意强烈刺激了她的神经。她轻轻地甩了甩头,似乎想要甩掉此刻仍然混沌的思维。
秋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片刻,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趔趄,险些又栽倒在地。跄踉了几下,她缓步移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在这初夏的夜晚,秋萍分明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凉,于是,她清醒了,今晚的一幕像电影回放般重现在秋萍的脑海中......
三个人的饭桌上,秋萍和女儿嘉韵默默地低头扒着碗中的饭粒。冯蛭几口酒下肚后,暗黄的脸上染上一片酒红,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别扭。摆开他自认为一幅威严的架势,如家中皇帝般的口吻,霸气十足地问话了:
“嘉韵,期中考试卷子发了没有?”
嘉韵回答说:
“今天发下来了,语文91.5分,数学98分。”
冯蛭两眼一瞪,
“你怎么考的?”
“我们老师都说了这次语文题很难,上90分的才几个,新转来的那个留级生考了最高分95分。”嘉韵低声地反驳道。
冯蛭从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是最高分呢?”
嘉韵有些委屈地埋下了头,不做声了。
秋萍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女儿碗中,柔声安慰说:
“没关系,下次多读题理解题意,争取减少不必要的错误,仔细些,考好一点就行了。”
冯蛭向秋萍投去怨恨地一瞥,
“就是你!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就是你这个坏女人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这么点大就学会顶我的嘴了。哼!”
看着女儿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秋萍压了压涌上心头的怒火,
“本来嘉韵读一年级时候都不到年龄,我和她的班主任李老师在这方面也交流过,她说年龄稍大一点的话,做阅读方面的题目理解能力就会强一些。像嘉韵这样,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几名就已经很不错,很乐观了。何必要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呢?”
冯蛭向秋萍冷漠地瞟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吃菜喝酒了,一边盯着电视屏幕,一边很享受地浅斟慢酌。
没多大功夫,秋萍和女儿已经吃完了饭。
嘉韵仰着小脸跟秋萍说英语老师要求把今天所学内容在家长这里复习一下,然后签字。
秋萍坐在沙发上,捧着嘉韵的英语书仔细地听着女儿念出的单词和简单的句子。当嘉韵念到lemon这个单词时,正喝着酒的冯蛭突然插了一句进来,要求女儿写出这个单词来。
嘉韵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冯蛭,解释说老师没让写。
冯蛭白眼一翻:
“老师不要求写,我让你写,老子花钱让你读书是干什么的?光会读有屁用啊,必须给我写出来!”
面对冯蛭的蛮不讲理,嘉韵不知所措。
看着女儿用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秋萍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们现在学的这个英语本来都还是初级阶段,老师都只要求会读会认,还没到会写的那一步。”
冯蛭一下子火大地把矛头指向了秋萍:
“你这个贱货!你这个杂种!*你妈!我教育女儿你不但不配合,还跟老子对着干,臭婊子!烂货!你妈**......”
秋萍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唉!又来了!
冯蛭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往喉咙里灌着酒,眼睛血红血红的,重重地喘着粗气,摆开了阵势,也就意味着又一次拉开了辱骂秋萍的序幕。
秋萍清楚地知道,冯蛭又要再次上演这些年已经重复了N次的剧情。
秋萍无声地沉默着,并未去接冯蛭的腔,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盯着电视屏幕闪来闪去的画面,思绪游离着,心里一阵翻滚。唉!这么多年了,面对冯蛭喋喋不休的谩骂,秋萍多么希望自己的耳朵能练就一种特殊的免疫力,能自然地屏蔽掉冯蛭那些刺耳的骂声,可是,没能够。恶毒的字眼依然敲击着秋萍的心脏,秋萍觉得胸口好堵,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柔软的心房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冯蛭的辱骂声中生生地揪着,生生地疼着!可是,毕竟女儿还在一旁坐在,所以,她只能硬生生地,强行地把眼泪逼回到了肚子里。
终于,好不容易捱到冯蛭酒足饭饱,秋萍迅速地收拾完碗筷,然后,照顾女儿洗漱完毕。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客厅,便逃也似地退回到房间,并且关上了房门。
由于还没到嘉韵睡觉的时间,所以秋萍知道女儿这会儿应该还逗留在客厅看电视,她也知道此时的冯蛭也定如往常一样正两眼发红,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秋萍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散文集,本想集中精力去读懂书上的文字,可紧闭的房门还是挡不住冯蛭还在持续地辱骂和数落:
“嘉韵呐,爸爸是最心疼你的,你看你妈是个什么女人,贱货!烂女人!臭婊子!死婆娘,好吃懒做,贪图钱财。跟王秀英(秋萍妈)和童明(秋萍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疼?是吗?嘉韵可从没觉得过,孩子的内心可是雪亮的,可又不敢公然表示不满,只在心里对冯蛭翻了个白眼。
小小年纪的嘉韵根本无从理解这些恶毒字眼的意思,也许是从小听习惯了吧,所以也就见怪不怪的了。只是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冯蛭,嗫嚅地回应着:
“爸爸,你不要再骂了嘛,你看妈妈什么都没说了,你还没完没了地骂着,你不累吗?”
“你不累吗?”是啊!女儿的这句话看似不经意,却质问得何其妙哉!幼小的女儿在这个家庭中见证了父母无数次的战争,所以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吧,聪慧懂事的她竟知道在父母中间如何调解,如何规劝了。回想着有好几次已近疯狂的冯蛭想要对秋萍施以拳脚,不得已,秋萍把女儿叫来才得以换回冯蛭的一点理智,而秋萍也才幸勉于难。想到此,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涩,无力地苦笑了几声。
这么些年了,这样类似的骂词无数次的从冯蛭嘴里吐出。自己真是冯蛭口中那般不堪的女人吗?噢,秋萍认为,并非如此!
如果真是,那为何每次听他辱骂,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是如此强烈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呢?不过,内心深处那个反抗冯蛭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了。
秋萍斜靠床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将近9点,随后,便听见女儿进入她房间关上房门的声音。
秋萍了无睡意,期待着今晚的冯蛭赶快去那间客房酒酣入梦。
可是,冯蛭却径直推开了主卧的门,钻进了秋萍的被窝。
混合着酒味的热气喷在秋萍的脸上,她本能地,厌恶地推开。冯蛭不管不顾这些,一手按压住秋萍推开他的手,一手不由分说地探进了秋萍的睡衣内。
秋萍生怕吵醒女儿,压抑着声音说:
“每次都如此,骂完之后还要想怎样就怎样,这样的日子你不烦,我烦!你不累,我累!”
冯蛭把头埋在秋萍的颈项间一通乱啄,含糊不清地说:
“在法律上你是我老婆,老子想什么时候搞你就什么时候搞你。”
秋萍心头好一阵厌恶和反感,虽然如此,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此时反抗,只会招来冯蛭更恶毒地辱骂和更厉害地拳脚,因为,这样的流程秋萍体会过无数次,也承受过无数次。
秋萍紧闭着双眼,紧闭着嘴唇,直挺挺地躺着,任由冯蛭的双手像秋萍厌恶的蚁虫一样在身上乱爬,即便万般恶心之极,也得极力忍受着。
秋萍悲哀地想着,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奇怪的动物啊,上一分钟还是怒目相向,仇怨满天,下一分钟就可剧情大逆转,胯间小丑卑劣地弹跳出来。而女人只要心中无爱了,性趣自然也就没有了。很多时候,她就想为了履行所谓的夫妻义务配合一下冯蛭,可很多时候却还是以失败而尴尬收场。
心死了,难道身体的细胞,身体的神经也跟着死了吗?
冯蛭上下其手,对着秋萍木头一样的躯体折腾半天,都不见一丁点儿地配合和反应,严重的挫败感充斥着他全身每一处的神经,情绪亢奋的冯蛭恼羞成怒,左右开弓在秋萍脸上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恶狠狠地吼道:
“你个臭婊子!死烂货!在老子的床上,你就那么一副死鱼样,你挺尸啊你!装着一副高高在上,圣洁的死样子给谁看呐你!死骚货!在你初恋情人面前,指不定你个烂货有多淫荡,有多下贱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女人!不要脸!我呸!*你妈。你妈**.......”
冯蛭老生常谈的辱骂,像背书似的如此流利,秋萍习以为常。可她并不想看到冯蛭那副狰狞的嘴脸,习惯性地咬着嘴唇,依然紧闭着双眼。
冯蛭似乎并未解恨,他又使劲地拽着秋萍的头发,把她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拳打脚踢好一阵,才怒不可遏地摔门而去。
秋萍就这样无力地,动也不动地躺在地板上,从头到脚的疼痛席卷而来。可,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内心的痛,地板上的寒冷也远没有来自心里的寒凉更强烈。
决堤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秋萍无声地哭泣着。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秋萍就任由自己这样躺着,也任由疯狂的眼泪不停地流着。
她太疲倦了,太累了,感觉已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也许哭够了,也许真的累了!倦了!秋萍蜷缩在地板上,沉沉地睡去了。
她多想就这样一直沉睡着,永远也不要醒来。
秋萍静静地伫立在窗前,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的星星就是老天的一双双眼睛吧。那么,那些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呢?秋萍孩子气地自问!如果星星的眼睛是睁开的,那么,那些宇宙间的精灵能看到她心上的伤口在汩汩地流着血吗?
明天,明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天吗?
也许,是时候结束这段苦难了吧!
凝望着迷蒙的夜空,心头的思绪纷乱复杂。
屈指一算,秋萍和冯蛭的婚姻也快要走过十个年头。如果说这十年的婚姻生活中,偶尔的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幸福快乐的话,那么,大多时候,她都是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的。
十年!对秋萍来说是太漫长太漫长的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细数回忆,点点滴滴的场景和许许多多的生活片段,全部都像幻灯片一样涌进秋萍的脑海中......
十年的婚姻,犹如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噩梦!
是的,一个长久长久的噩梦!
秋萍的思绪回到了二零零二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