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初本恶第三十九章

　　1
　　盼天早亮，盼天明啊！
　　灏皓恏几乎是一宿没合眼，就盼着天快快亮起来。
　　天可算亮了。五点来钟，灏皓恏赶紧地做早饭。
　　一家人吃完了早饭。昶秀兰、玫达谦赶紧地拿着家伙，出门捡破烂去了。
　　灏皓恏问玫进：“咱们一块去公安分局，你还不赶紧地跟咱们队长请个假啊？”
　　“请嘛假啊？”玫进很有点迷迷瞪瞪了，看样就还没太醒过来。“请假干嘛去啊？”
　　灏皓恏说：“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公安局要给咱们人命补偿费吗！你怎么就忘了？你说是公安分局的保安跟你说的！你不记得了？”
　　玫进拍拍脑门心，又狠劲地拍了拍：“有这回事吗？能有这等好事吗？你说谁给咱们钱啊？什么人能给咱们钱啊？”
　　灏皓恏急道：“你亲口跟我说的，说是深敬芬拿着三十万元人民币给了什么姓蛊的保安，让蛊保安转交给添颜值助理，添颜值助理转交给咱们啊——你怎么就都忘了啊？”
　　玫进使劲地敲着自己的脑袋，说：“对！我喝多了！这一起来就全忘了啊！咱们就请丧假！三天吧？”
　　灏皓恏说：“昨晚上不是说好了吗！应该是三天丧假吧？”
　　玫进说：“我记着咱们队长的手机号呢！还真用上了。我这就给队长打电话！”他好像又明白了许多……
　　玫进拨着环卫队长驰浩旺的手机号码。很顺利的，一下子就拨通了：“驰浩旺驰队长吗？我是老工人玫进。”
　　驰浩旺问道：“老玫啊，你这么早的给我打手机，你家一定是出嘛大事拉吧？”实际上，不但是环卫队队长早就知道了玫兰兰在第一中心医院被深家三姐弟打死的事，就是整个环卫队的工人包括临时工人，也都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实际驰浩旺是故意这么问的。
　　玫进带着哭腔的回话道：“没错的！我女儿在医院被人打死了！我和我老婆灏皓恏，没办法，向您请三天丧假！驰队长，您看——”
　　驰浩旺说：“准假准假！你们节哀顺便啊！节哀啊！就这样！我批给你们三天丧假了——”
　　玫进感激涕零了：“多谢队长关照！谢谢！谢谢队长——”
　　驰浩旺已经撂了电话，玫进还在对着话筒一个劲儿地道谢呢：“驰队长啊——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你啊——”
　　玫进可算把话筒撂下了。领钱的心切！灏皓恏催促着玫进：“走吧！咱们快走吧！早点去！到分局大门口等着。哎呀，我问你，你说的那个局长助理添颜值，你认识人家吗？”
　　玫进说：“我上哪儿认识人家那么大的官啊！不认识怕嘛的。咱们鼻子下面不是有个嘴吗？咱们到分局里面一问不就知道了吗，不就认识了吗。我说兰兰妈妈，人家八点上班，咱们去那么早，在大门口等着好吗？”
　　灏皓恏说：“那有嘛不好的啊！还是早点去吧！办嘛事，咱们总得等人家，不能让人家等咱们啊。走吧——”
　　六点三十三分了。玫进带着灏皓恏，出了小区，到了临街，叫了一辆出租车。两口子上了车。司机是个中年妇女，问道：“请问，你们去哪儿？”
　　玫进赶紧说：“去公安局。”
　　女司机又问道：“请您说明白点，是市局吗？还是哪个区的分局啊？”
　　“怨我怨我！”玫进说，“去新星区分局。”
　　女司机挂挡给油，开车走了。玫进跟女司机说：“这位大姐啊，能开快点吗？”
　　女司机说：“你们干嘛啊？正常行驶不就行了嘛。还怎么快啊？”
　　玫进说：“我们去分局办点急事啊！我们女儿被人家打死了。分局警察帮助我们，跟打人凶手商定完了，叫凶手家里赔给我家三十万元钱。大姐啊，我们这是区分局领钱，回来给我们女儿办丧事啊——”
　　女司机明白了，知道了。她已经听说过第一中心医院一个年轻闺女被人打死了。何是就是这两个人的女儿啊。她问道：“老师傅，你们的女儿是不是叫玫兰兰啊？”
　　玫进答道：“对！就是玫兰兰。她刚刚被医院领导提拔为政工科副科长，就被一个姓深的姐弟三人给打死了。”
　　玫进又唠叨起来了……
　　女司机不太还说话，心里很同情车上坐着的两个乘客。
　　出租车匀速的往新星区公安分局行驶着。六点四十二分从玫进家小区前街出发的，七点二十分，出租车就停在了公安分局南门对面的街道上了。玫进、灏皓恏下了车，给了车钱，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分局大门口。玫进看了看大门口电动栅栏门两侧站岗的保安，换人了，不是昨天那两个人了。玫进跟灏皓恏规规矩矩的站在大门口右侧等着。站了一会，玫进忍不住寂寞，便走到大门右侧的那个保安跟前，问道：“请问，你们这儿的蛊上兴蛊保安在吗？”
　　站岗的保安很不待见玫进！回答道：“嘛鼓上蚤！蛊上兴的！没有！”
　　玫进问道：“请问，保安同志，公安局碧富前局长的助理添颜值嘛时候能来啊？”
　　保安狠狠地看了玫进一眼，说：“八点上班！你要有事，要进公安局，请你到一边等候去！请走开！快——”
　　玫进心思，这个保安可够横的了。玫进没再言语，走到了灏皓恏的跟前，和灏皓恏一起等待着八点钟的到来……
　　等点的时间里，人往往是最最难耐的时候了。玫进、灏皓恏恨不得马上就到了八点，马上就找见添颜值，马上就把三十万元钱拿到手！玫进的手腕子上带着一块东风牌老机械手表。他的眼睛，那是一会儿也不离开手表了。隔不到两三分钟，灏皓恏就要问玫进一句：“几点了？快八点了吧？”
　　灏皓恏每问一次，玫进都要如实的把钟点报告给灏皓恏。四十分钟啊，这两口子简直就像度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七点五十分，干警们都各自驾着小汽车，来局里上班了。电动栅栏门敞开了，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陆陆续续的开进了公安局的大院里。玫进、灏皓恏真的等不及了，两个人这就要尾随着小汽车往里走。两个保安，一个拉住了玫进，一个拽住了灏皓恏。两个保安把这两口子关进了保安室。审问起来了。两个保安，一个叫木可用，一个叫铁要金。两个人都二十六岁。
　　铁要金问玫进：“这么一大早，你跑这公安局大门口捣嘛乱啊？”
　　玫进辩解道：“我们不是捣乱的。我们是来办事的！”
　　“大早晨的！”木可用喊道，“你们办嘛事啊？报案吗？打电话不就成了吗？”
　　玫进说：“不是报案！我们是来领钱的！”
　　铁要金笑道：“你可真有两下子啊！你们跑公安局领钱啊？公安局谁欠你们的钱啊？啊！老东西，你姓嘛叫嘛名字？来来来！先登个记——”
　　木可用拿出来访人员登记簿，摔在玫进的面前：“快登记吧——”
　　玫进用笔往登记簿上填写着姓名，工作单位，到公安局找哪个科室，找哪位领导，办什么事情……
　　灏皓恏在一旁等着……
　　玫进登记完了。铁要金看着玫进登记的内容，笑道：“好家伙来！找添助理给女儿玫兰兰领要人命补偿费……”他念叨了几句，把登记簿子又甩给了灏皓恏，说，“你也得登记！快点写吧——”
　　灏皓恏照着玫进写的抄了一遍。除了姓名性别，其他内容都一样。
　　木可用看了看灏皓恏填写的内容，笑道：“我问你们，公安局里，谁答应过你们，给你们赔偿金了啊？有这回事吗？我们当保安的怎么不知道啊？”
　　玫进说：“知道！你们当保安的知道。昨天下午四点多钟，我来你们这儿了。那个叫蛊上兴的蛊保安亲口跟我说的。是他蛊保安亲手从深敬芬手里接过的三十万元人民币，蛊保安亲手交给了碧富前局长助理添颜值的手上的。这可是没错的。保安同志，请问，添颜值助理在几楼办公？都八点多了，你们快放我们去找他吧！”
　　“你们的女儿被打死的事，我们都知道的！”铁要金说：“可赔偿费的事，我们可不知道！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吧。那你们就进去吧！碧局长和添助理都在三楼。三零一是局长办公室；三零二是助理办公室。记住了啊！你们出来的时候，还得登个记的！”
　　“谢谢谢谢——”玫进连连点头，“记住了！我们记住了！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回去的时候，再登个记，再登个记——”
　　总算进楼了。玫进、灏皓恏按照保安铁要金的指点，直接上了三楼，找见了三零二的门。玫进说：“这就是三零二！没错的！添助理就在这里办公的——”
　　“那就快进去吧！”灏皓恏浑身激动的不得了了。“快点吧——”
　　玫进这会变的礼貌了，他说：“不能就这么拉门进去的，得敲敲门的！”
　　“那你就快敲啊——”灏皓恏催促道，“你倒是快敲啊——”
　　正在里面数钱的添颜值助理，听见门外有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便赶忙把一沓子一沓子的钱，放进了写字台的大抽斗里。他走到门前推门，由于用力猛了点，大门和玫进还有玫进身边的灏皓恏狠狠的拥抱了一家伙……
　　“哎呀哦啊哦——”灏皓恏的脑门被撞的好疼啊——
　　因灏皓恏站的位置的关系，玫进只是身子被门撞了一下。
　　添颜值看着门前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啊。他问道：“你们干嘛啊？干嘛站在门口？你们在嘀咕什么啊？”
　　玫进直眼看着添颜值，问道：“你！你就是局长助理添颜值吧？我们，我们可等着你了啊！可找见你了啊——”
　　“你们是谁啊？干嘛的啊？”添颜值看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问道，“你们找我？找我干嘛？”
　　灏皓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玫进说道：“添助理！你就是我们的大救星啊！你就是这在世的包青天啊——”
　　添颜值是丈二和尚难摸着头脑了！看这两个人，一定是有什么事啊。这不能在门口这么叫他们嚷嚷啊。他说：“得了！有嘛事，进办公室，好好说！进来吧——”添颜值把玫进、灏皓恏让进了办公室。他自己做到了他的办公椅子上。玫进、灏皓恏站到了添颜值的办公桌前，不禁浑身筛起糠来了……
　　“你们要干嘛啊？”添颜值问道，“嘛单位的？找我办嘛事啊？”
　　玫进看了看灏皓恏，灏皓恏看了看玫进。玫进说：“你说吧——”
　　灏皓恏说：“还是你说吧——”
　　玫进鼓了鼓勇气：“行！我说就我说吧！我说了。是这样的。我是玫兰兰的爸爸，叫玫进，是新星区环卫队的工人。她是玫兰兰的妈妈，也是新星环卫队的工人。我们俩是一个单位的。是正式工。我们找您啊，是给玫兰兰领人命赔偿费的——”
　　添颜值一惊：“嘛嘛嘛啊！嘛人命赔偿费啊？你们把我说糊涂了！玫兰兰是谁啊？”添颜值开始装糊涂。
　　啊？哎呀，这事可就打岔了！玫兰兰就是我们的女儿，是第一中心医院政工科的副科长啊。她在医院办公室门前，被一个姓深的，对，叫深敬芬，和她的两个弟弟，一个叫深敬献，一个叫深敬礼。他们深家姐弟三人不分青红皂白，活活的把我们的女儿活活的打死了。这大事，您不知道吗？”
　　添颜值说：“这事啊，我还真的就不知道。你说这事啊，应该归治安科或者是刑警队管的。我只是个局长助理，我不管你们这事的。”
　　灏皓恏的两只眼睛已经发直了！她瞪着两只眼睛看着玫进——
　　玫进说：“添助理啊，我跟你说啊，我昨天下午快五点的时候，到了你们公安局的大门口。我要上楼来，可门口的保安，说嘛也不让我进来，保安说你们都下班了。于是，我就跟一个叫蛊上兴的保安说起了我女儿玫兰兰被打死的事情。他就跟我说了，他说，一个叫深敬芬的中年女子，在四点之前，到了保安室，亲手把三十万元人民币交给了蛊保安，让蛊上兴蛊保安亲手把三十万元人民币交给你，就是添颜值助理，说是，让你再把三十万元现金转交给玫兰兰的家里，深敬芬说是赔给我们家的钱啊。怎么，蛊上兴保安没把钱转交给你吗？”
　　添颜值看着玫进。很平和地说到：“这位老同志啊，你再说嘛呢？你在编故事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
　　玫进说：“那个姓蛊的保安亲口跟我说的啊，还让我在八点的时候就到你这来领钱啊！我们这不是来领钱了吗？”
　　“老同志啊！”添颜值说，“你说的事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啊！你应该懂得一点法律常识啊。即便你说的那深家姐弟三人，真的打死了你们的女儿，可那都有公安局法办他们啊。嗯，就像你说的那样，深家要陪你们家钱，那也得把你们约来，你们，还有深家人，当然还得有我们的人，共同协商怎么赔偿，赔偿多少啊。我问你们。公安局可曾通知过你们和深家人什么时候达成的赔偿协议？公安局治安科的人谁在场啊？”
　　“这个这个——”玫进傻眼了。“这个都没有啊！我就是听你们公安局大门口那个蛊保安跟我那么一说，我这不就信以为真了，带着我老婆来找您领钱来了吗！”
　　“老同志啊！”添颜值说，“你这是没影的事啊！我真不知道的。要不你去治安科问问。嗯，治安科通知过你们吗？”
　　玫进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那就更是没影的事了！”添颜值说，“没影的事是虚的啊。别是你这位老同志的精神出了问题了吧？你家里除了那种事，难免你们当父母的脑子要受到强烈刺激的。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之下，于是你们脑海里便有了种种幻象种种幻想！就有了让人家赔钱的幻想了。于是就跑到这里领钱了。对不对啊？”
　　“难道我的精神真的出了毛病？”玫进看了看两眼依旧瞪的溜圆灏皓恏，问道，“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酒了啊？”
　　还没等灏皓恏说话，添颜值马上说道：“你说得对！你呀！精神本来就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你再一喝酒。那你一定就要犯糊涂了。你犯了糊涂，你呀！把你脑子里幻想的东西当成了真实的生活现象了！你呀！老同志，我劝你到安定医院检查检查吧！你是精神病加上醉酒。妄想带上了狂想了！老同志——”
　　玫进看着灏皓恏；灏皓恏盯着玫进。这两个人四目相对，显得格外可怕了。添颜值在说话，说些什么，玫进没听清楚，灏皓恏也没听清楚。以至于添颜值喊“老同志”，连喊了三声，玫进硬是没回过脖来——
　　这害得添颜值不得不站起来，走到玫进、添颜值跟前。添颜值用手拉了一下玫进，说：“老同志！老同志！你怎么了？”
　　这时候玫进才扭头正视添颜值，语无伦次地说：“啊？啊！啊哦！干嘛干嘛？我怎么了？我哦啊——”
　　添颜值觉得，玫进和他的老婆灏皓恏，精神还真的出了问题了。添颜值问玫进：“老同志，你们来我这里干嘛啊？”
　　玫进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子，问道：“这是嘛地方啊？我怎么上这儿来了啊？我，我来干嘛来了啊……”
　　一直一言不发的灏皓恏，动了怒气，瞅准了玫进的脸面，举起右手来，照准了玫进的右脸就是一巴掌，“啪”打得这个脆成啊！她骂道：“你个老混蛋！你个老败家子啊！你个现世报啊——”灏皓恏打完了骂完了，气冲冲的走出了添颜值的办公室。玫进愣怔了一会，跟着就撵了出去……
　　添颜值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了。他想啊，深敬芬办事实在是不地道，怎么可以把那么多的现金托付给一个保安转给我，还声称是赔给死者家属的。这要是让玫进一家人盯上了，这是怕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啊。他立即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徊主任吗？你来我这一趟！”办公室主任徊水根，三十五岁，是添颜值的死党。徊水根撂下电话，就到了添颜值的办公室。
　　怀顺根问道：“添局长，嘛事啊？”
　　添颜值说：“你替我办件大事。新星区环卫队队长，你认识吧？”
　　“太认识了！”徊水根说，“驰浩旺，哥们儿！外号吃酒忘！一喝几两酒，那嘛事就全都忘掉了！怎么，找他有事吗？”
　　“刚才环卫队来这两个人，是环卫队的工人。”添颜值说，“一个叫玫进！一个叫灏皓恏！是两口子，就是那个在第一中心医院里被深家姐弟三人打死的玫兰兰的父母。这两个人肯定是神经不正常了！跑到我这儿来要什么玫兰兰生命赔偿费！你说他们这不是有病吗！你呀亲自去一趟环卫队，找到驰浩旺，干脆，让驰队长派几个人，把那两个精神病，送到安定医院去。当然，环卫队应该破费点钱财！这事一定要搞定了啊——”
　　“添局长！”徊水根表着决心，“我办事你放心！给安定医院增收！一定让那老两口子住上个三年五载的。只是让环卫队破费破费了——”
　　添颜值说：“那就拜托你了！你马上就去吧！”
　　徊水根下了楼，走到停车场，开上桑塔纳，出了公安分局大院，这就去见新兴区环卫队队长驰浩旺了……
　　徊水根刚走，添颜值就给保安室打电话了：“木可用！你们怎么搞的啊？怎么把一对疯子放进来了啊？跟你们说啊！你们记住了！一会那对疯子没准会问有没有个蛊保安？有没有个叫蛊上兴的保安！你们就把他们撵走，告诉他们没有！根本没有什么蛊保安！记住了吗？”
　　值班保安答应道：“记住了！我们绝对的记住了！”
　　“记住就好！”添颜值说，“还有啊！你让你的另一位同事就是那个铁要金吧！去宿舍把蛊上兴喊出来，叫他直接去保安科，留化成科长找他有事！马上就去叫！”
　　添颜值好忙啊！他马上又给留化成打电话：“留科长，找个理由，立刻开出蛊上兴！叫他永远的离开汴帝市！要在汴帝市彻底消失！不要问为什么的！叫你办，你就办吧。没商量！”
　　大门口值班的两个保安各司其职。木可用继续站岗，铁要金就去办公大楼后面的平房宿舍喊蛊上兴了……
　　2
　　玫进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撵上了灏皓恏。他拽着灏皓恏的胳膊央求着：“兰兰妈妈，你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啊！我心思了，我可能是有些犯糊涂了。唉！这顿酒喝的啊，真的就把我喝傻了啊！这样吧！你听我的，我再问问保安，问问那个蛊保安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个蛊保安。如果有呢，那就说明啊，添颜值在说谎话了。如果没有啊，那呀，就说明啊，我的精神是真的出毛病了啊。我说的行不行啊——”
　　灏皓恏哭丧着一张脸说：“那你就去问问吧！快问问去吧——”
　　玫进进了保安室还没吱声，保安木可用气哼哼地说：“你这个老家伙，不是说好了，出去的时候再登记离开的时间吗！你怎么不登记就跑了？你又跑回来干嘛？”
　　玫进说：“保安同志，我问问你啊，你跟我说实话，你们这到底有没有个叫蛊上兴的？”
　　木可用没好气的回答道：“没有！我只知道《水浒传》里面有个鼓上蚤时迁，没听说过嘛蛊上兴的！你还有嘛事啊？没嘛事快离开这里！”
　　“还真是我自个犯糊涂了啊！”玫进自语着，走出了保安室。灏皓恏迎上前来，问道：“你问了吗？有蛊上兴这个人吗？”
　　玫进低着头说：“根本没有。那小伙子说，《水浒传》里有个鼓上蚤时迁。没听说过有蛊上兴的。唉！看来是我精神上是真的有毛病了啊！”
　　灏皓恏自语着：“这回算完了！你可把咱们这个家给害惨了啊！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家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玫进跟在灏皓恏的身后，说：“咱们赶紧回家，想想办法吧。总不能老让女儿躺在太平间啊。要不咱们去环卫队，找找队长驰浩旺，求驰队长帮帮咱们。”
　　“你兜里还有多少钱？”灏皓恏站了下来，问玫进。“按你说的，咱们打车去环卫队。”
　　“兜里还有几百块钱。”玫进说，“打车是没问题的。就依你的，咱们赶紧打车去环卫队吧。时间还早着呢。”
　　玫进摆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灏皓恏先上了车，之后，玫进也上了车。司机问道：“你们去哪儿啊？”
　　玫进慌忙答道：“环卫队。去环卫队啊！”
　　司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笑道：“环卫队，汴帝市不下八九个呢。你们到底去哪个区的环卫队啊？”
　　“唉！”玫进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是真的很糊涂了！师傅啊，我们去新星区环卫队。就在星光大街二百一十三号。”
　　“这不就明确了吗！”司机开车走了。
　　这会坐在出租车里的玫进可是不说话了，一路上哑口无言。灏皓恏也没言语一声。她在想啊，玫进还真是有病。人家那个添颜值助理说的没错，即便是私了赔钱，那也得两家人坐在公安干警的面前，好生的谈判呢。深家怎么就会一下子掏出三十万元钱赔命？！兰兰的爸爸真是脑子里进水了，真是异想天开啊！我自己也是糊涂了，也是钱迷心窍了，怎么能听信他这样的鬼话啊？想到这儿，灏皓恏开口了，问玫进：“你说说，昨晚上你买回来的那些饭菜，到底花了多少钱？”
　　玫进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说道：“好像是一千六百多是七百多八百多了，记不大准确了。反正是不到两千元钱——”
　　灏皓恏叹了一口气：“唉——”
　　玫进坐在灏皓恏的左边。灏皓恏用右手食指，狠劲的点了一下玫进的太阳穴，骂道：“你呀！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啊！等着往后喝西北风去吧——”
　　三十多分钟，司机在新星区环卫队队部大门口停下了车：“到了！下车吧——”
　　灏皓恏、玫进下了车。这回玫进不充阔绰了。十五元八角钱，玫进给司机二十元，司机找给他四元钱，他不干了，嚷道：“还差两毛钱呢！”
　　司机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了，我这没零钱了。”
　　玫进说：“你等着啊，我给你换一元钱的毛票去——”玫进拿着一元钱颠合颠合的跑到街对面的冷饮摊，把一元钱换成了十个一角钱的钢镚儿，赶紧跑回来，自己留下两个钢镚儿，把余下的八个一角的钢镚还给了司机。司机开车走了……
　　玫进、灏皓恏走进了环卫队队长的办公室。
　　公安分局办公室主任徊水根刚跟队长驰浩旺谈完玫进、灏皓恏的事。徊水根塞给驰浩旺六千元钱，千叮咛万嘱咐的要驰浩旺务必把玫进、灏皓恏送进安定医院。可驰浩旺只答应把玫进送安定医院，说是把两口子都送进去，于心不落忍！事情是玫进引起来的，那就办玫进好了。干嘛还要把灏皓恏搭进去啊！当场，徊水根给添颜值打了电话请示。没办法的，添颜值同意了驰浩旺的意见，只送玫进去安定医院。
　　见玫进、灏皓恏两口子进来了。驰浩旺显得特别关心，问道：“我不是准了你们的丧假了吗。干嘛还来啊？”
　　玫进看了看满面愁容的灏皓恏，灏皓恏看了看沧桑满面的玫进。灏皓恏跟玫进说：“兰兰爸爸，还是你说吧！”
　　“我？我有些糊涂了。”玫进说，“兰兰妈妈，还是你说吧。你能说明白，我说不明白啊——”
　　驰浩旺看着眼面前这玫家两口子那副样子，真觉得很可怜的。他问道：“你们要跟我说嘛啊？你们就快说吧！”
　　灏皓恏说：“驰队长，真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兰兰，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不瞒您说啊，我们家实在是没钱给兰兰办丧事啊。买块墓地那就得一万多啊，还加上火化费，骨灰盒，雇运尸车的费用，怎么说，也得三万多块钱啊。我们想请队里借给我们三万元钱——”
　　驰浩旺感到很吃惊。他说：“嘛玩意？你们要从队里借钱？你们也真敢想啊？你们的脑子都进水了啊。环卫队哪来的钱借给你们办丧事啊？我听人家说，打死你们女儿的深家姐弟三人，不是给你们三十万元人民币了吗？你们怎么还跑到队里来哭穷啊？什么意思啊？啊？”
　　灏皓恏不由自主的撤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道：“驰队长，你这是听嘛人说的啊。那三十万元人民币的事，那都是老玫发癔症，脑子有病，自个瞎编出来的事儿！你可不要相信的。这不，老玫的梦，刚醒过来啊。老玫他精神有毛病啊，一大早晨，就领着我到公安分局要钱去了。唉！笑话闹大了！让人家公安分局给轰出来了。这不我们万般无奈，才求到您这儿来啊！你呀，就借给我们三万元。行吗？”
　　“借不借钱的事先放放！”驰浩旺说，“老灏啊，我看你家老玫的精神真有问题啊！这样吧，还是活人比死人要紧，咱们还是先关心关心活人吧！从你说的，老玫领你平白无故的去公安分局领三十万元钱，这足以证明，老玫已经得了妄想型的精神病了啊！老灏啊，咱们得抓紧时间，给老玫治病啊！不然等转成分裂型的精神病，那可就有大麻烦了！你说呢？”
　　“队长啊！”灏皓恏说，“我也真担心啊，看他这几天办的事，处处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啊！我跟队长你说吧，就昨天晚上，他在登瀛楼饭庄叫了外卖，买了八盘子大菜，好几斤金丝卷儿。花了将近两千元钱。我们家的那点现金积蓄，一下子都让他造掉了！你说说，他的精神哪儿还正常啊？嗯！还喝酒！自个买了一瓶浏阳河白酒，一顿喝了半瓶多。你说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
　　“那还用说啊！”驰浩旺说：“他就是典型的神经病！这样吧！老灏，我帮你联系安定医院。眼面前给老玫治病的钱，包括住院费啊，治疗费啊，医药费啊，这些，环卫队都给出！我说过，死人先放一放，可着活人的事先办。你看可以吗？”
　　玫进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一会黄一会紫，一会又变得铁青了……他自言自语着：“我有精神病啊！我真的是有精神病了吗——”
　　灏皓恏看了看玫进那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心想，驰队长的话有道理啊。可着活人吧，死人放在太平间里，就放在那里吧。于是她说：“驰队长，那就按照您说的办。既然一切费用都有咱们队里出，那我就放心了。那什么，驰队长，你就联系安定医院吧。”
　　玫进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在玫进灏皓恏两口子还没进办公室之前，驰浩旺就已经跟安定医院联系好了。驰浩旺拿起电话，就拨通了安定医院：“是我！我就是驰浩旺！你们马上来车吧！病人就在我的办公室。对！新星区环卫队。星光大街二百一十三号。好了！谢谢了！”
　　“联系好了！一个小时后，安定医院的车就到了！”驰浩旺说，“老玫啊，你去安定医院好好地检查检查，住上一段医院，趁着病情还没发展，赶紧治治。”
　　玫进瞪大了眼睛，看着驰浩旺，看着，看着，两眼放出了凶光……
　　驰浩旺被玫进看的浑身发毛，玫进的眼光太瘆人了！
　　灏皓恏看着玫进，问道：“老玫！你去安定医院吗——”
　　办公室门旁边有一把大铁锹。玫进“噌”地站了起来，抄起大铁锹，狠狠地就砸在了驰浩旺的脑袋上。因驰浩旺一点防备也没有，所以被玫进一大铁锹砸在了脑袋上，砸得个实实在在。驰浩旺一下子从椅子上倒在了地上。玫进继续，口里喊道：“我是精神病啊！我是精神病啊！我是精神病啊——”他喊一句，就抡起大铁锹砸一下驰浩旺的脑袋，他喊了三六一十八声，砸了二九一十八下。得了，再看驰浩旺的脑袋，已经早已不是脑袋，成了稀巴烂的西瓜了……
　　灏皓恏被吓傻了，她一直用双手捂着脸，捂着双眼……
　　队长办公室的左边是财会室，右边是档案室。档案室屋里没人。财会室里会计出门办事去了，两个出纳也都不在。环卫队队部是一栋平房，也巧了，其他办公室里也都没人，像工会办公室，书记办公室，团委办公室，人事办公室，都没人，都被驰浩旺派到外面，检查环卫工人工作去了……
　　驰浩旺的办公室里，玫进继续抡着大铁锹，把驰浩旺的脑袋咋个稀巴烂。他累了，把大铁锹丢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叨咕道：“我还就是神经病了——”
　　灏皓恏终于把双手从脸上放了下来，她轻声地说道：“兰兰爸爸啊，你打死人了！你把驰队长给打死了啊——”
　　“我是神经病！”玫进说，“我是妄想型精神病！发展成了分裂型得神经病了！跟你说啊，精神病人打死人，那是不偿命的！我是精神病啊——”
　　这会儿，玫进的脸色很正常了，现出了他本该就有的脸色，黑里透着红。玫进平静了许多，他稳稳地坐在靠着门口的那把木椅子上，好像嘛事也没曾发生一样……
　　“老玫啊！”兰兰妈妈灏皓恏也平静了许多。“咱们得打电话给一一零，咱们自首吧！你把驰队长给砸死了啊……”
　　玫进笑道：“请你说话注意点啊！不要咱们咱们的！这事和你没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得认识明白，驰浩旺说我是精神病，还联系了安定医院。他这是为嘛啊？当我是傻子啊！刚才在这办公室走出去的那个人是公安分局的，昨天我见过的。公安局里的人，跑到咱们的环卫队来干嘛啊？好了，说多了也没用的。不用报警自首的。一会儿，安定医院的车就到了。你呀，赶紧回家，赶紧的，趁着队里没有其他任何人。你回家后，该干嘛干嘛吧！你快走快走！给你——”玫进把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给了灏皓恏。“打车走！快点！快点吧——”
　　灏皓恏依了玫进，带着几百元钱，出了环卫队的院子，来到街面，打辆车回家了……
　　
　　玫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才不看驰浩旺那副死样子呢。他翻起来驰浩旺办公桌的抽屉。“还家伙，这么多钱啊！”他没动，一张票子也没动。他不知道，这钱，是新星区公安分局办公室主任徊水根送给驰浩旺的脏钱。他自语道：“这么多的钱，就这样的放在抽屉里，可见不是好道上来的。他继续翻腾着，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一盒大中华烟卷，打火机也在抽屉里。玫进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了。他左手夹着烟卷儿，右手把打火机扔回了抽屉，把那盒烟也扔回了抽屉。他又坐了下来，慢慢地抽着大中华香烟……
　　十点十九分，安定医院的车开进了环卫队队部的大院，大院里面静悄悄的。安定医院派来的车，跟囚车差不多的，内设钢铁栅栏，将医护人员跟精神病患者严格的隔离开。安定医院来了一个医生两个看护，医生叫物有道，四十一岁；两个看护，一个叫临满仓，二十三岁；一个叫珲布林，二十四岁。两个看护，一人手里拎着一根电棍。物有道、临满仓、珲布林三个人，临满仓走在最前面，物有道、珲布林跟在后面。临满仓左手拎着电棍，右手拉开了大门。“哎呀哎呀！”临满仓惊讶地喊道，“人被打死了啊！咱们来晚了！这肯定是精神病人玫进干的啊！”
　　安定医院的三个人，看了看几乎是没了脑袋的驰浩旺。物有道说：“这也没模样了啊！这是队长吗？”
　　玫进呆呆的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吱！
　　珲布林说：“物医生，咱们不能就这样把这个疯子带走的！咱们得报警啊！”
　　“对啊！”临满仓也说，“小珲说的没错！咱们得赶紧报警啊！”
　　“那就赶紧的打一一零！”物有道说，“这还真是个精神病啊！怎么这里就没别的人了呢？这人都到哪儿去了啊！”
　　珲布林用办公室里的电话，拨打了一一零——
　　新星区分局刑警队出警。三位干警一辆警车，立马赶到了环卫队队部。探长云乐天负责，其他两名是灏户侬和女警维溪芝。三位警察，都不到三十岁。三位警察查看现场，验看尸体，查验凶具大铁锹……
　　维溪芝启齿咔嚓的一通拍照……
　　“这死了的人是谁啊？”云乐天问医生物有道，“你们知道吗？”
　　物有道说：“肯定是这里的队长吧。我们也刚到不多会。在这之前，队长驰浩旺跟我们联系了两次，告诉我们，这里有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让我们快速派车，把病人接到我们的医院。我们这不，马上赶来了吗！可谁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精神病患者还是下狠手，打死人了啊——”
　　“这位就是神经病了！”云乐天指着玫进，说，“看样就是！”
　　物有道说：“警察同志，怎么办啊？我们现在能把这个患者带走吗？”
　　“知道这个精神病患者是谁吗？”云乐天问物有道，“能确定他就是精神病患者吗？”
　　物有道说：“他叫玫进！你们可能都知道的，他的女儿玫兰兰，在第一中心医院，刚刚被提拔为政工科副科长，就被人家给打死了。我们分析啊，这位当父亲的，肯定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患了精神病。这样的病例是很多很多的。”
　　“啊哦！”云乐天说，“难怪了！这位就是玫兰兰的父亲啊！”
　　女警维溪芝说：“依我看也是这样的。他绝对不会是蓄意报复打死人的。要是那样，他应该去深敬芬家折腾，把深敬芬打死，才算是蓄意报复。我这样分析，你们说对吗？”
　　云乐天说：“当然对了！你们说说看，怎么处理。尸体当然是要拉回到刑警队的。玫进怎么办？让他们带走？”
　　珲布林说：“还是打电话给队长或者是局长，局长助理也行的。咱们得请示啊！咱们不能擅自作主的。这人命关天啊！”
　　云乐天说：“那就给添颜值助理打个电话，请示请示！”云乐天用手机拨通了添颜值办公室的电话。添颜值还在办公室里。他接电话，看电话显示号码，他知道是探长云乐天的手机号。问道：“乐天，嘛事啊？”
　　云乐天说：“不是刚才接警吗。我们就在现场，新星区环卫队队部队长办公室。很惨啊！队长驰浩旺的脑袋被砸得稀巴烂。打人的人就是玫兰兰的父亲玫进——”
　　“是玫进？”添颜值说，“怎么回事啊，你们了解调查了吗？”
　　云乐天说：“是这样的！安定医院的一名医生两名看护都在这里。据医生物有道跟我们讲，今天上午八点多钟，安定医院就接到了队长驰浩旺打给他们的电话，说队里有个叫玫进的神经病，病的相当厉害。叫他们来人把玫进接到安定医院住院治疗。这不，他们也刚到不一会儿。可以肯定了，玫进是精神病患者。驰队长死的很惨，脑袋被大铁锹砸的乱七八糟没个模样了！添局长，您看怎么处理啊？是把玫进带回到刑警队，还是让安定医院把玫进带到医院去啊？”
　　添颜值乐了：“把驰浩旺的尸体运回到刑警队。让安定医院的医护人员把玫进带走吧！玫进就是个精神病！就这样吧！”
　　云乐天跟物有道说：“你们把病人带走吧！”
　　玫进瞪着眼睛，看着物有道，一声不吱！
　　“给他一电棍吧！”珲布林问物有道，“打他几下吗？”
　　物有道说：“这会他很安静！不必要了！把他带上车就行了——”
　　安定医院的汽车，把玫进拉走了……
　　环卫队队长办公室。维溪芝从警车里拿来了盛尸袋。云乐天、珲布林把几乎是没了脑袋的驰浩旺装进了尸袋里。两个人把驰浩旺抬到了警车里……
　　威压喂啊喂呀……云乐天打开了警笛，一路上鸣叫个不停。在警车上，维溪芝问云乐天：“探长，咱们如此处理玫进，是不是有点草率啊？你们说，玫进是精神病吗？”
　　云乐天说：“肯定是精神病的！这没嘛可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