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初本恶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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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有数就可以了！”颡任碖催促着说，“快去办吧！快去办——”
　　不大的工夫，新华区区政府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男男女女的职员，没有一个不知道区长颡任碖的妻子裕静美有病住院了。区委书记㧟德铎跟秘书筱小晓说：“你代表我和我们的全家人，赶紧去趟第一中心医院，去探望裕静美同志。慰问品就不要买了。我给你四百元钱——”㧟德铎这就掏钱。秘书筱小晓赶忙拦住：“书记书记！您不用管了！不用管了！我拿我拿！”㧟德铎把钱重放进抽屉里：“不好意思了！这又让你破费了！”筱小晓笑眯眯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义不容辞啊！义不容辞的。那我现在就去了！”㧟德铎说：“记住了啊，心外科老干部病房十一号，裕静美——”
　　新华区政府机关里，中午下班了。食堂里，官员们，职员们，在吃饭的空档里，凑着份子，选着代表。以科室为单位，每个办公室都要派出一名代表，代表们下午就停止办公了，都到第一中心医院去看望颡任碖区长的妻子，区里图书馆馆长裕静美同志……
　　老干部十一号病房里，淌满智伺候完了裕静美的中午饭。裕静美吃的不多，从食堂里买了一盘素炒虾仁，一盘肉炒青椒，一碗紫菜汤，八辆白米饭，裕静美吃二两，六两都归淌满智了。吃完了中午饭。裕静美跟淌满智说：“小爱弟啊，你现在就去找找那个给我看病的竹洁圊竹医生，问问她，我可不可以让针碍偲专家给我做搭桥支架手术。医院不是让病人有选择大夫的权利吗？”
　　“大姐姐啊！”淌满智说，“大姐姐，这事可有点难为你的小老弟了。竹医生跟我讲的相当的明确了。谁接的门诊，就由谁来给患者做手术。人家这家医院就是这样规定的。大姐啊，实际上您这也是在难为人家竹医生啊。您想想看啊哦，这里也有个责任的问题啊。人家接了您的门诊。这就确定了，您有病，需要手术，手术必须有竹医生来做。你可得想好了。这不仅仅是得罪一个竹医生的问题，而是逼着竹医生犯了错误，违反了医院的规定啊。大姐姐，您好好想想，有那个必要，非得要那个针碍偲给您做手术吗？”
　　“哎呀啊！”裕静美说，“小爱弟啊，你怎么这么啰嗦上了。我就是让你去问问，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啊。我也并没有说非得等针医生给我做手术啊！去吧！去问问好了！另外，问问，针医生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不知怎么回事，我还真挺惦记针医生的。虽说是不认识吧，可心里就是挺崇拜他的。”
　　“好的好的！”淌满智走出了十一号病房。他在休息室里找见了竹洁圊医生。“竹医生！打搅您了！我叫淌满智，是裕静美的小弟。我找您，相替我姐姐跟您咨询两件事。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竹洁圊笑道：“为人民服务。没关系的。我是白衣天使，患者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的。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这第一个问题，我姐姐问您。”淌满智说，“实际上啊，我觉得你们大夫，医术都很高超的。依着我，你们医生，谁来给我姐姐做搭桥手术都是一样的。可我姐姐她有点迷信专家。她让我问问您，可不可以换成针碍偲专家给她做支架搭桥手术。”
　　“你姐姐还真是迷信专家的。”竹洁圊始终微笑着。“可医院真的有严格的规定，哪个医生接诊，就由哪位医生做手术！这是不能改变的。除非有特殊的情况，比如，接诊的大夫临时出了情况，不能上手术台了。不然，是不能够换人的。真的对不起你姐了。不能换人的。请你回头跟你姐姐说说，这样的手术，我做得很好的。我已经做过二百三十九例了！没一个出问题的。等给你姐姐做完了，就一百四十位了。你让她在心理上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一丁点的纰漏的！医生吗，就是要精益求精，慎之又慎的！小伙子，你还有第二个问题，那就请问吧——”
　　“这第二个问题。”淌满智有点不大好意思。“这第二个问题，也是我姐姐让我问您的。她是这样的。我姐姐她问问您，知不知道针碍偲医生干什么去了，他出了什么情况了？我姐姐这个人，常常是看古书落泪，常常替别人担心啊！竹医生，您知道针医生怎么了吗？我大姐她很惦记针医生的——”
　　“你这个大姐挺有点意思啊！”竹洁圊笑微微的说，“其实根本没什么的。针医生今天没到医院来上班，根本没出什么情况的。他请假了，是为了买小轿车。他和他爱人碧富玫都没来上班。他爱人碧富玫是我们医院内科病房的护士长。他们夫妇二人，有钱了，就去买小轿车了。就这点事。你回病房，告诉你姐姐，不用太惦记了。好吗？”
　　“好的好的！”淌满智低着头。“竹医生，那我就告诉我姐姐，她的手术，就是由您来做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了！还有，针医生没出什么事的，只是去购买汽车了。好了！再见！打扰了竹医生——”
　　“小同志！你先不要走！”竹洁圊叫住了淌满智。淌满智站在了休息室的门口。竹洁圊说，“你进来坐下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淌满智坐了下来。竹洁圊关上了房门。“小同志，你们知道患者做手术，之前，患者家属和手术医生之间的潜规则吗？看你很聪明的。你和裕静美不是什么亲姐弟关系吧？你姓淌，她姓裕。说你是她的表弟？那个婊和表弟的表可不是一个表吧？”
　　淌满智满脸臊得通红：“竹医生啊！您眼睛好狠毒啊！你看的完全对——”
　　“我早就看出你们所谓的姐弟的关系了。”竹洁圊不再微笑。“你们什么关系，我一个做医生的，根本无权干涉的！再者说了，现在的社会，很流行的。不瞒你说，我也有个小朋友，是医科大学的。才二十一岁。这算什么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淌满智小同志，我要跟你说的是，现在各个医院，都是一样的风气，患者要给医生送红包的——”
　　“这个——”淌满智不再脸红。他看着眼面前的竹洁圊医生，觉得竹洁圊很坦荡的，竹洁圊也包了个小白脸啊！“这个我们都知道的！您说的潜规则，我们都知道的！竹医生，您放心好了。你的那份红包，还有麻醉师、同台护士们的，谁的都少不了的。你们当医生的，个个都很辛苦的！责任心也都要特别的强。患者家属给你们送些操心费，那是理所应当的，是必须的！这事啊，您不用提醒，我们也会办好的！我这好久没和医院医生打交道了。前年，我知道前年，做个痔疮手术，要给手术医生八百元。竹医生，现在，行情一定发展了！你就给我说个基本的参考数字吧！好吗？”
　　“真的很不好意思了！”竹洁圊说，“像我们这样的大医院名医院，像做搭桥支架的心脏手术，至少啊，患者家属得给主刀医生两万元的。别的我就不用说明白了。以此类推的，麻醉师还有同台护士，患者家属要给多少，那都是要凭患者家属们的良心的。这都不是强求的事情！对不对啊！强扭的瓜不甜，强迫人家送的钱，不好花的！对不对啊？都是自愿的！自愿给的！小同志，我这个人很直率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行动了！是真有良心还是假有良心，行动才是试金石——”
　　“我们毫不怠慢！”淌满智表示，“今天在您下班之前，我保证把操心费，全部送到你们手里！您，主刀医生，还有麻醉师、同台护士，一个不落一个不少，包您满意！包你们都满意的……”
　　淌满智回到了十一号病房。
　　“怎么样？小老弟小爱弟啊！”裕静美说，“竹医生答应我的要求了吗？”
　　“我的大姐啊！”淌满智说，“竹医生说了，您的手术只能是她来做了！不能换人的！大姐您放心吧，人家竹医生已经做了二百三十九例手术了。等给您做完，就是二百四十位了。竹医生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您就把心装在肚子里吧！不要再犯嘀咕了！”
　　“那我就认了吧！”裕静美说，“那你问竹医生了吗？针医生出了什么事了啊？”
　　“哎呀！”淌满智说，“针医生什么事也没出！针医生和他妻子碧富玫，为自己家里购买小轿车去了！”
　　“这可是大好的事情啊！”裕静美说，“看来这当医生的，钱挣得可真多啊！了不得啊！”
　　“那是那是啊！”淌满智笑道，“我的大姐姐啊！原来啊，我只知道学校，尤其是重点学校的领导也有老师，在学生身上，猛捞钱！很抓钱！殊不知，这大医院里的专家大夫，都在患者身上狠捞钱猛抓钱！比起教育界来，那一个个的啊，那更是黑了心肠啊！抓孩子！抓病人！从学生身上抓钱！从病人身上搂钱！这可真是没有商量的敛钱之道啊！可谁又都没有一点办法啊！学生不能不上学啊！病人不能不治病啊！这没办法啊！就得乖乖地任人宰割了！大姐啊！跟您说吧，咱们的钱还没交完啊——”
　　“怎么就还没交完啊？”裕静美不解地说，“挂号门诊费交完了，造影费交完了，住院押金交完了，搭桥支架手术费交完了，咱们还要交什么钱啊？”
　　“我的好大姐啊！”淌满智说，“大姐姐，刚才你不是感慨，针医生很有钱，不得了，能买私家车了！我跟你说，你还不知道，就您明天要做的搭桥支架的手术，咱们得给主刀医生竹洁圊送多大个的红包吗？”
　　“这个啊！”裕静美说，“现在不知道了。三年前，我姑妈做了个子宫肌瘤摘除手术，给主刀医生八百元钱。打发的主刀医生乐乐呵呵的。哎呀！你不说这事，我还真马虎了大意了啊！对对对对啊！咱们还得给医生麻醉师同台护士送红包啊——你问了吗？现在的行情是多少了？你弄清楚了吗？”
　　“还用我弄清楚！”淌满智说，“人家竹医生主动提出来了。咱们得给主刀医生两万元——”
　　“什么？！”裕静美惊呆了，“这医生是公开抢钱啊！这还了得了？！两万？我那个亲妈啊！她也真是狮子大开口了！真敢要啊！”
　　“你不问现在的行情吗？”淌满智说，“现在的行情就是这样的！以此类推，麻醉师，咱们就得给人家八千或者一万了。同台护士每个人也得五千了。大姐啊，竹医生实际没按行情来，这也有点太离谱了！要说这钱啊，咱们不是给不起的。可这也太玄乎了！太不靠谱了！对不对啊？您决定，咱们这个搭桥支架的手术还让她做吗？看样，咱们还真得违背违背她们医院的什么规定了！我有个好的建议。针医生不是没出什么事吗？不就是请假买汽车去了吗？咱们等等，再等等，就让，不！就请针医生给您做搭桥支架手术！您看行吗？她竹医生要是不同意，那咱们就干脆告竹医生！到她们医院的纪检科揭发她！不行就告到市里的纪检委员会！我就不信，制止不住她这不靠谱的索要患者家属红包的不正之风！”
　　“小老弟啊！”裕静美说，“你呀！也不要喊着告不告的！告啥啊？你有什么证据啊？你告人家竹医生什么啊？小老弟啊，咱们先这样，我的搭桥支架的手术那是必须得做的！咱们先打听打听，核实核实，问明白了，针碍偲做这样的手术，患者要给多么大的红包？如果也是要两万，那就充分说明了，人家竹医生不是敲咱们的竹杠！那就说明了眼下给医生送红包的行情就是这样的行情！那咱们就二话不说，该给人家多少就都给人家多少，咱们也不能破坏了人家的潜规则啊！对不对啊？”
　　“大姐啊！”淌满智说，“对！这事您说的很对！时代发展了！市场上的物价飞涨！这医生收红包的数额，自然也得飞涨了！这也是与时俱进啊！那我就去问问，眼下病房里，针医生给做过手术的患者们好了——”
　　“小老弟小爱弟！”裕静美说，“你可不要大张旗鼓地询问啊！你要悄没声息的问人家！这事不能摆在明处的！这都是患者和医生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知道知道的！”淌满智说，“我现在就得问清楚了！咱们不能耽误了您的搭桥支架手术的！”淌满智真的就去调查询问针医生到底收多大的红包了。也真巧啊，钢铁公司销售部副部长丸长贵刚刚从他父亲的病房里走出来。淌满智非常客气的问道：“大叔，你是来看望病人的？”
　　“是的！我父亲在这里住院！”丸长贵看着淌满智，心里就有八分的明白了。“小同志，我如果猜不错的话，你是要问问，这医院医生给患者做搭桥支架手术，患者家属要送多么大的红包。”丸长贵的声音不大，“是不是啊？”
　　“是的！”淌满智说，“是这样的，我大姐在这里造影完了之后，医生说是要给她做搭桥支架手术，是竹洁圊医生给看的门诊。竹医生说了，谁看的门诊，就由谁给做手术。不瞒您说，大叔，竹医生一张口，就要两万元的红包。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这家医院不是有一个著名的专家针碍偲医生吗。您可知道，针碍偲要多大的红包啊？”
　　丸长贵低声地说，“都一样！都是两万元的！你家要是有钱的话，三万元，他们是最最欢迎了！你明白吗？对医生来讲，拿红包里的数额是多多益善啊！多多益善，花钱买个平安啊！小同志啊，这可是没形成文件的统一文件。主刀医生，绝不能掉下来两万元的。哪个主刀的都一样的！准备钱去吧！我跟你说，我父亲是针碍偲给做的手术，我们家毫不犹豫的就给他上了两万元的红包。那手术进行的那叫一个顺利！小同志！可不能吝啬钱财啊！保命要紧！你姐要命，人家医生要的是钱啊——”丸长贵走了，回钢铁公司了……
　　想着丸长贵的话，淌满智觉得在理！十分的在理！行情就是如此！咱们绝对的不能破坏的！决不能让患者吃亏啊！决不能让患者遭罪不是？对啊，患者要的是命！医生要的是钱啊！这太精辟了！这是真理啊！真理，颠扑不破的真理啊！淌满智重又回到十一号病房。他把丸长贵的话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裕静美。特别强调了真理：患者要的是命！医生要的是钱啊！
　　“还真是真理啊！”裕静美说，“既然是行情了，给人家两万元的红包，咱们就照办吧！看来人家竹医生并没有敲咱们的竹杠！抓紧吧！把红包赶紧的包好，分头递给人家吧！不能忘了啊！我要的是命，竹医生要的是钱啊……”
　　2
　　下午两点多钟，裕静美的十一号病房，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区长颡任碖的秘书嫀勤琴成了病房里的核心人物。颡任碖交代她了，一定要把政府官员职员们的慰问金详细的统计清楚。决不能有一元钱的差错。这个时间段，医院里是不允许探视病人的。可咱们的裕静美是个特殊的患者，住着特殊的病房。这病房，是老干部病房啊。这是某些干部借着家属或者本人住院的由头，敛财的基地。住进老干部病房的，如果是离了休的，那就不行了。当然，前来光顾的不是没有，只是自家的人了。在职的官员基本就寥寥无几了，这寥寥无几的也绝不大把大把的甩票子了，也就是买上二斤苹果一把香蕉，就是最大的破费了。住进这干部病房的在职领导，或者是在职领导的亲属，那就行了。这位领导或自身或借家人，便可以狠狠的朝着下属抓上一笔钱财的。没错，得病本身是坏事的，可很多领导干部都懂得辩证法，凡事都是一分为二的。当领导的能不知道吗，坏事那是能变成好事的。自身有了病或亲属有了病，可以借机敛财啊！可考察下级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啊！颡任碖就特别的懂得这辩证法的。他是铁了心了，要把妻子得病的本身坏事，变成好事。
　　妻子大小是个正处级的干部，别看只是个图书馆馆长，级别还是蛮不低的。自身看病，国家那是要给实报实销的。什么医药医疗费住院费，那本人是一分钱也不往出掏的。住院了，工资每月也是一分不少开的。图书馆上上下下没有多少人的。裕静美自身从下属身上，收敛不可能太多的钱财。颡任碖想了，只有区政府机关里的官员，除了书记，余下的都是下属。下属吗，怎么会不关心上级首长上级领导的切身利益呢？领导的配偶都住院了，能不积极主动地去探视去看望去实实在在的问候吗！为此，颡任碖让第一秘书嫀勤琴传播舆论，加强在区机关里的造势，让机关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颡任碖的妻子裕静美住进了第一中心医院心外科的第十一号病房。就连做卫生的扫厕所的八名工人，都知道了。门卫传达室三个人，当班的打电话给不当班的，也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了消息。而且还都知道了，看望裕静美要带四百元现金，不要带水果营养品和鲜花之类的东西。尽管嫀勤琴口头传达的是各科室都要派代表看望探视裕静美。可颡任碖的下属们，大都坚持要亲自到裕静美的病房，探视、看望、慰问、问候他们的首长领导的夫人。万万不可怠慢的。四百元钱交给代表，代表做了登记，把登记的名单都交给了嫀勤琴。
　　从下午两点一直到五点，好家伙啊！嫀勤琴一直接待着区政府机关来探视裕静美的人员。直至五点十三分，来病房探视的是最后一拨人了。这一拨一共九个人。八个是在机关里做卫生保洁扫厕所的，一个是传达室的。传达室的留大坤，五十四岁。是机关传达室的老传达了。他连连的倒着歉：“来晚了来晚了！我呢，嫀秘书知道，一直当班，这不刚换班，我就急忙赶来了。我真心的祝福颡夫人早日康复——”
　　做卫生的保洁的扫厕所的代表是个中年妇女，叫裕静芳，说起来还是裕静美的同堂亲戚呢。裕静芳今年三十七岁，应该算是裕静美的堂妹。人长得不错，只是右腿残疾，走路很不利落，垫脚。只读完了小学，没有什么高深的文化。说起来也是沾了裕静美的大光了。多年前，是裕静美通过新华区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关系，把裕静芳安排进了区政府，做卫生保洁工作。而且转成了机关事业单位里的正式工人。对自个的堂姐裕静美，裕静芳当然要感恩一辈子了，更要感谢堂姐夫当区长的颡任碖了。可是她家里经济上很困难的，因自己是个残疾人，找了个丈夫也是个残疾人。她丈夫叫郎才公，比她大六岁。郎才公小时候因疾病截掉了右胳膊。原来在瓶盖厂工作，后来瓶盖厂破产了，郎才公下岗回家了。五年多了，也没找到个固定的工作。一只胳膊，谁愿意用他啊。为此事，裕静芳也曾几次的找过堂姐裕静美。可裕静美到底还是没给解决。至今，一只胳膊的郎才公还呆在家里。家里一个孩子，是个闺女，叫郎丽丽，十九岁了。这个闺女，没让裕静芳省过心。打一上小学，就跟人家富家人家比吃比穿的，从一起根儿，就看不起自己的爹妈。嫌自己的爹妈都是残疾人，没一个有能耐有本事的，嫌家里太穷。好歹的读完了初中，就悄没声息的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有个音信。裕静芳每个月的工资不到八百元。近一年多来，丈夫因心情不佳，几乎是天天喝酒解愁，脾气变坏，常常摔盆子砸碗的犯浑。裕静芳一直就忍耐着罢了。到机关上班做卫生，她任劳任怨的，来得早走得晚。为此办公室后勤管理部门，几乎是年年把她选为先进工作者。这一点，办公室主任说，绝对绝对的不是看在颡任碖区长的面子上的。
　　裕静芳当先进工作者，那着实是她自己干出来的。嫀勤琴安排她当卫生保洁人员的代表，来看望探视慰问问候裕静美。她很高兴很自豪的。她说，“就是不选我当代表，我堂姐有病住院了，我也必须来医院看望的啊！”裕静芳把卫生保洁人员缴纳的慰问礼金和名单，交到了颡任碖第一秘书嫀勤琴的手上。“这是我们这一组人凑的。”嫀勤琴看名单，数礼金。钱和预计总数少了一个人的。再查看名单，再仔细详细的查验名单。“哎呀！”嫀勤琴显得特别惊讶：“裕静芳！这里没有你的名字啊！你没拿钱啊？！”裕静芳的脸上略显出几分羞涩，站在嫀勤琴的面前，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啊——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知道的啊！我心思了，裕静美必定是我的堂姐姐，我家的困难，我堂姐是很了解的。嫀秘书啊，请您理解我吧——”说完，她跟坐在床上的裕静美打了声招呼，“姐，我回去了！等回头有空我再来看您——”裕静芳捂着脸跑出了十一号病房……
　　都走了！来十一号病房探视裕静美的人都走了。嫀勤琴把收上来的礼金连同名单整理好。颡任碖赶着这个点儿，走进了十一号病房。嫀勤琴把礼金和名单，交到了颡任碖的手上。“区机关所有的人中，只差保洁工裕静芳没拿慰问金。其他人，包括书记，每人都拿了四百元钱。颡区长，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下班了吗？”颡任碖相当相当的满意。他笑着说：“辛苦你了！你可以下班了！”嫀勤琴走出了十一号病房。
　　“亲爱的老公啊！”裕静美下了床，拥抱着颡任碖。“我可知道了！我住进了医院，你为什么那么得意那么高兴了！原来啊！你是像咱们的区委书记学习啊！区委书记借着小姨子住院，敛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钱财！那会，你不也掏了三百元吗！这回好了！你比书记还黑啊！你的秘书是第一秘书嫀勤琴跟我说，最少的都拿了四百元，四百元是保底！你可真行啊！”裕静美狠狠地亲了颡任碖一口。“这手里有权的人啊，真是划个道道就能敛钱啊——”
　　“怎么地？”颡任碖问裕静美，“老爱啊！这钱就留给你吧！就放在你这里吧？”
　　“不不不！”裕静美笑道，“咱们是一家人啊！我是你的！对吧？你也是我的！对吧？所以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么多的钱，放在这儿干什么啊？你赶快的，把这些钱都拿回家，该存的存起来！留点手头花的现金就得了！”
　　“一切听从领导的！”颡任碖笑嘻嘻的。“这天也不早了！你也该吃晚饭了！”
　　“晚饭？”裕静美说，“就不劳您颡任碖区长的大驾了！你赶紧的越快越好！快回家！我们图书馆的人，马上就来了！我的晚饭，有小淌办理！就这样吧！”
　　“那我就不操心了！”颡任碖说，“我问问你啊！老爱同志！你堂妹可是一分钱也没拿出来啊！你说说，该怎么办啊？”
　　“这人也真太不给面子了！还堂姐妹呢！”裕静美满脸的不高兴了，“不要客气了！给她点颜色！教训教训她！叫她懂得什么叫尊重人——”
　　“那我可就遵命了！老爱啊！我让秘书通知办公室。”颡任碖阴阴的说，“找个不是辞了她就是了！”颡任碖拿上鼓鼓的大钱包，走出了十一号老干部病房，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愉悦……
　　“这图书馆里的人也该来啦啊！”裕静美两只眼睛看着十一号病房的门口。
　　果真的，六点钟的时候，图书馆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来了。那还用说吗，带的都是礼金。那都是商量好了的，每个人给二百元。这个数目也是很可观的了。图书馆比不了区政府机关的。里里外外的加到一块儿，十七个人，不包括裕静美自己，也不包括淌满智。二百乘十七，那也是三千四百元钱呢！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素质都是很高的，一个个的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自然也都特别的有分寸。给完了礼金，说了一些安慰话，当然都是裕静美特别特别爱听的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速速的交钱速速的说好话，便速速的离开了十一号病房。
　　眼下，病房里只剩下裕静美和淌满智了。淌满智从医院外面给裕静美买回来了最最可口的晚餐。裕静美香香甜甜的吃完了晚饭。虽然她自己觉得自个有严重的心脏病，可她一想到刚才区政府机关的官员职员工人，都那么殷勤的争先恐后的恭恭敬敬的来病房看望探视慰问问候自个，她简直飘飘然了！妈呀！我一个区长的夫人，就受到了这样的如此这般的礼遇！这女人啊！就得嫁给有权酉时的人啊！当然，能嫁给越大的官就越好了！她想到，有一句话，在官场上，升官都叫往上爬啊！这个爬字很有点意思的啊！得想方设法让老颡往上爬啊！总不能停留在区长的位置上啊！咋也得当个副市长，当个市长，当个副省长，当个省长，再往上爬，爬到中央里去啊……
　　裕静美，美美的想着。她跟淌满智说，“小爱弟小老弟，你说你姐夫才当个区长，你看看啊，有多少人都吧唧他啊！你大姐姐我真沾了大光了！这要是当上个市长省长部长，那还了得啊？你说这人活在世上，我可知道，为什么都要打破脑袋也要当个官，哪怕是个小官也行。这说明个问题啊！对不对啊？人都说，咱们活在世上啊，得有钱啊！钱怎么来啊？说到底了，归根结底了，那首先得先有权啊！权哪来的啊？说到底归根结底还得拿钱买啊！人们都说这世界上，有了权就有钱，这是相辅相成的。可有了钱也就有了权了。权是什么啊？权就是官啊！只有当官才有权利。大官有大的权力；小官有小官的权力！对吧？可自古到今，那权那官，都可以用钱买到的。小弟弟小爱弟，我跟你说，就你姐夫那个区长，说穿了，就是他拿钱买的——”
　　“这我听说过了。”淌满智坐在沙发上，慢慢地说，“您家我大姐夫的情况，和我亲爸爸的情况都差不多的，也就是大同小异罢了——”
　　“怎么地？”裕静美说，“你爸爸那个副市长也是买的吗？”
　　“嗯！和您家里我大姐夫那套路绝对绝对的何其相似乃尔啊！”淌满智说，“我爸爸当初在机关里只是工业处的一个小职员。一改革一开放，政策上不是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我爸爸脑袋活路聪明极了。当时政府号召让机关人员下海做买卖，鼓励工作人员下海经商。我爸爸第一个报名，冲进了商海！他开公司做买卖，靠着在政府里的关系，倒腾国家紧缺物资，给当大官的高额回扣。没三年，我爸爸就成了大富翁。我爸爸觉得钱赚的差不多了，于是就给当时的当政大官送了三百万，买了个城市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后来又花了五十万，把副改成了正。这一起步就和您家大姐夫一样的啊！建委主任，那职权不得了的啊。我爸爸凭着建委主任手中的权力，不瞒大姐姐说，光房子，就搂了多少套，恐怕啊，连我爸爸自个也记不清楚了。我给你讲讲啊，可真的不是笑话，有房地产开发商送给我爸爸一套很不起眼的三居室，在市里樱花小区十六号。我爸爸根本没记在心里。地产商送给我爸爸的是三楼一零一，那房子从未住过人的。人家四楼四零一厕所漏水，维修要在三楼进行。人家要找三零一室的房主开门啊！好家伙，房管站左查右查，才查到了，原来这三零一室的房主是我爸爸的名号。我爸爸还真的早就忘了。他说：‘我真不知道啊！我这里还有一套房子啊！’就我爸爸的房产，到底有多少，别说我说不清楚，我们家的人，谁也说不清楚的！大姐姐啊，我爸爸没当几年建委主任，就爬上了副市长的位置。据说，不久就会换个市，要到本省的一个大市里去当市长了！你刚才那套理论那是一点不带错的！有钱就能有权，有权就有钱。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大姐姐，您家我姐夫不是区长，只是个职员，您说说，那区政府的，不要说是官员了，就是小职员也绝对绝对的不会来给您送什么礼金了。别说是四百元了，就是四元钱四毛钱四分钱，人家也不会给您的啊！这就是权力的表现！还有，您刚才说的，不管当大官当小官，只要能当官，那就行！像您吧，一个区的图书馆馆长，那也是处级的官员啊！这您也亲身体验到了，咱们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就连扫地的都来巴结您了，为啥啊，为的是她自个啊。她害怕您哪天要是不高兴的话，她那扫地的差事也被您给辞了啊！所以啊，谁敢不来看望你啊！权力啊，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怎么样？”裕静美说，“小爱弟想不想弄个一官半职的啊！”
　　“想的！”淌满智说，“做梦都想的！谁不想当官，那他就是不正常了！可惜我还没遇到机会啊！”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啊！”裕静美说，“先从图书馆做起！咱们那个副馆长明年这会就退休了。你就先当个副馆长，不就是个副处级吗。然后再找你姐夫，办个平级调动，先进区政府机关，在区机关里慢慢地往上爬吧。实际也会很快的。你家里有的是钱啊！对不对啊？相当大官，你就花大钱啊——”
　　“大姐姐啊！”淌满智肉麻嘛的叫着。“大姐姐真是一语中的啊！我就听您的了！你会给我铺出一条极为光明极为平坦的升官之道的……”说着话，淌满智就蹿上了裕静美的病床，把犯有“心脏病”的裕静美摁倒在了床上……
　　在这高档的干部病房里，在高档的病床上，淌满智裕静美这对“姐弟”嬉耍了好一会儿。事毕了。裕静美说，“小爱弟，你就不要回图书馆宿舍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是的！是的！遵命遵命——”说完，淌满智便用嘴吮吸起了裕静美胸前的丘山，就如同一个婴孩，在和妈妈狎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