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雷锋传第十二章

　　每年的三月五日，都是薛家人必须庆贺的日子。薛雷锋每每说道：“忘了我的生日可以，可绝不能忘了‘向雷锋同志学习’，毛主席为雷锋叔叔题词的纪念日啊！”
　　历史在前进，薛雷锋的年龄在增长。一眨眼，到了公元一九六九年。薛雷锋上小学了。不管别的地方怎么样，南桦县的中小学依旧是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放假开学。招收新生。
　　今年，海棠花开的比往年要早了许多天。刚阳历八月下旬，南桦县境内的海棠花就争奇斗艳的全开了。合立完小的校园四周，清一色的，全是海棠花，一株株海棠树，就是一个大大的锦簇花团。整个校园里，到处都飘逸着海棠花香。各班级窗前的花池子里，月季、芍药、九月菊、君子兰、仙客来，也都在自由的开放。花儿朵朵，艳丽多姿。学校决定，八月二十八日开学。
　　一年级新生招生报名面试时间是在八月二十一日上午进行。这一天，阳光格外的灿烂。学校操场中心高高的水泥电线杆上架着四个高一喇叭，喇叭里反复的播放着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一些家长领着天真活波的孩子，在教导处门口走廊排队等着登记报名，接受招生老师的面试询问。时代，就是那样的时代。合立完小面试询问的内容，在七月中旬就通知了所有适龄儿童的家长。“背诵一到两段毛主席语录。长短不限。”
　　薛冠宇家。这一天，都起得格外早。家里的特殊成员宣中和，一开学，就该上初二了。中和学习很好，考上了南桦县第一中学。他自己决定，刚放暑假，就回家居住，担负起居家过日子的担子。到这会已回家二十多天了。薛家人都鼓励他，支持他。当然绝对忘不了帮助他。临走那天，薛雷锋拉着宣中和的手说：“小叔叔，等我再长长，我帮你做饭去……”
　　“我要上学了！我要上学了！”薛雷锋高兴的炕上地上、地上炕上的蹦来跳去的。
　　吃完了早饭。薛正说：“薛雷锋啊，爷爷就不送你去学校了。爷爷上班去了。”
　　“爷爷。你走吧！”薛雷锋挎上了小书包，站在门口，一副时刻准备出发的架势。“我自己上学校报名。”
　　“我同意。”薛冠宇笑道，“男子汉嘛。自个报名上学，应当如此。”
　　“我也同意。”霍凤英说，“我们谁也不去学校了。怎么报名，怎么面试询问。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对！爸爸妈妈放心。我要做雷锋式的人物！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嗯——顶天立地，做平凡事的男子汉！”薛雷锋的确是太懂事了。懂事的源起，当然是家庭的熏陶，打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为人民服务，就是一切都为别人着想。国家领导人为雷锋同志的题词题诗，这些词，这些诗，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倒背如流。长大后，怎样做人，做什么样的人，那还用说吗？雷锋就是榜样啊。
　　万秀杰说话了：“薛雷锋，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你太奶，家里人可就不送你去学校了。记住了，报完名，面试询问完了，就赶紧回家来。”
　　“记住了。”薛雷锋说，“我得赶紧回来，听太奶奶给我讲太爷爷的故事呢。”
　　“好孩子！”常连英走到门口，拍着薛雷锋的肩膀。“等你回来，太奶奶给你接着讲。”
　　真的。薛家人的家教，是在孩子面前，说话必须算话。说让薛雷锋自个去学校报名上学，那就是真真的叫他自个去学校了。薛雷锋背着个小书包，沐浴着八月里的早晨八点钟的阳光，一路上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曲，蹦蹦哒哒高高兴兴到了学校……
　　常连英跟万秀杰说：“秀杰啊，你是不是跟在后头，看看孩子啊。”
　　“妈妈！这可不是你应该说的话吧。”万秀杰笑道，“咱们跟孩子说了，叫他一人去学校，他就得一个人。要说，七岁的孩子，不小了。您家的爸爸，七岁时不就给地主家当猪倌放猪了吗。小孩子，就得多让他们自个摔打摔打，锻炼锻炼。”
　　“说得对。”常连英说，“说的是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想啊，绝不光是咱们家让小孩自个去学校报名的，跟咱们家做法一样的人家，有的是。”
　　薛冠宇、霍凤英返校上班。他们必须去学校。这对年轻的夫妇，骑着自行车，绕着弯的，回避开了薛雷锋。“你说咱们儿子一个人走路去学校，他会害怕吗？”霍凤英问薛冠宇。薛冠宇说：“知儿莫若父母。咱们的儿子，那是薛雷锋。他有什么害怕的啊。你就放心吧。什么问题也不会有的！”
　　薛雷锋进了校园。正像万秀杰、常连英所预料的那样，家长送孩子到学校报名的，不是没有，但比起不送孩子来学校的，应该是一比四吧，也就是说，不送孩子到学校的家长占四成，绝大多数；送孩子到学校的家长占少数，五成中，只占一成。孩子们的独立能力是很强的，绝不仅仅是薛雷锋一个孩子。看见不少小朋友都在教导处门口走廊上排队，有的有家长领着，有的没大人领着。薛雷锋也站在了报名的队伍里。他来的不算早，前面已有二十一个小朋友了。他的前面是个男孩，后面是个女孩。男孩是自个来的；女孩有妈妈领着。薛雷锋很有礼貌地跟前后小朋友搭讪着。他先问前面那个男孩。“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男孩个子比薛雷锋矮一点，脸面长得黑一点。“我叫劳动。姓劳的劳；劳动的动。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薛雷锋。”薛雷锋乐乐呵呵地说，“薛家将的薛；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雷锋。”
　　“你的名字有意思。薛雷锋，学雷锋。”劳动拉住了薛雷锋的手，“你就是学雷锋啊！”
　　“向雷锋同志学习！我立下的志愿。”薛雷锋晃动着劳动的手，“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劳动，热爱劳动啊！”
　　“交个小朋友！”劳动说：“薛雷锋爱劳动！咱们两个是好朋友！”
　　还真挺有意思。薛雷锋握住了劳动的手。“我愿意和你交朋友。”
　　后面的小女孩和妈妈都哏哏的乐着。小女孩的妈妈说：“两个小朋友还挺投缘。”
　　“小朋友！”薛雷锋问后面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胡兰！”小女孩昂着头特骄傲地问道：“你们知道刘胡兰吗？”
　　“女英雄！”薛雷锋说，“我奶奶给我讲的！誓死不当叛徒，被土匪阎大胡子用闸刀给闸了。女英雄啊！”
　　“我也知道！”劳动说，“是我爸爸给我讲的。我还有小人书《刘胡兰》呢。
　　“我也有！”薛雷锋说，“我奶奶就是念小人书，给我讲的刘胡兰的故事。”薛雷锋问刘胡兰：“刘胡兰，你叫这个英雄的名字，怎么还让妈妈来送你啊？”
　　刘胡兰脸一红。“不是我让妈妈来的。是妈妈硬要来的。”
　　“是这么回事啊！”薛雷锋、劳动乐了。薛雷锋说，“我妈妈说了，我要是个小女孩，我妈妈也来送我。因为我是男孩，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坚决不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太奶送我了……”
　　“下一位小同学！”教导处的干事宋春英喊道。劳动走上前来。宋春英左手拿张表，右手握着金星钢笔。“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劳动！”劳动响亮地回答。宋春英在表上写着。
　　“家住哪里？”宋春英问着，“说出详细地址。”
　　“光荣道六号院。”
　　“家庭出身？”宋桂英解释道，“就是家庭成分。是贫农？雇农？中农？下中农？富农？地主？城市贫民？小业主？资本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贫农！”
　　“爸爸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
　　“劳铁蛋。在公共汽车站，开大汽车。”劳动解释道，“劳动的劳，铁蛋，铁是钢铁的铁，蛋是鸡蛋的蛋。”
　　“妈妈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干什么工作？”
　　“孙光荣！在南桦县被服厂，缝纫工人。”
　　“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吧。”宋春英微笑着，看着劳动。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学习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好了！”宋春英告诉劳动，“开学后，你到一年一班上课。记住了吗？”
　　“记住了！”劳动问道，“老师，还有事吗？”
　　“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下一个——”
　　轮到薛雷锋了。“你也是一个人来学校的？”
　　“是的。”薛雷锋把小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嘎巴溜脆的回答。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宋春英笑着问，实际她认识眼前的这个薛雷锋，薛雷锋也认识宋春英宋老师。
　　“我叫薛雷锋！薛家将的薛，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雷锋。”
　　“说说家庭出身。”
　　“报告宋老师！我们家出身贫农。”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叫薛冠宇。在合立完小工作。是普通老师。”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是做什么的？”
　　“我妈妈叫霍凤英，在合立完小工作，是普通老师。”
　　“你们家住在哪里？”
　　“南口街万和巷六号院。”
　　“你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吧。”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向雷锋同志学习！’”薛雷锋问宋春英，“老师，我背的太短，我可以背诵一篇长的吗？”
　　“好啊！你背吧！”
　　薛雷锋站在宋春英面前，把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全部一字不落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薛雷锋同学，你真的太棒了！开学后，你到一年一班上课。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师再见！”薛雷锋规规矩矩的给宋春英老师敬了一个少年先锋队队礼。刚转身，又回来了，“报告老师，我刚才错了。我爸爸妈妈告诉过我，没戴红领巾，不能行队礼。要鞠躬。老师再见！”薛雷锋给宋春英鞠了一个躬。宋春英觉得这个薛雷锋实在太可爱了……
　　下一个就是刘胡兰了。劳动并没有离开校园，他始终站在一边。他等着新交的小朋友薛雷锋呢。薛雷锋走到劳动跟前说，“咱们俩在一个班。往后咱们就是同学了。”
　　“咱们能一块玩一会去吗？”劳动问薛雷锋。
　　薛雷锋挠了挠头皮，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太奶奶、奶奶，告诉我，报完名就马上回家。怎么好出去玩啊？”
　　“我爸爸妈妈也这么告诉我的。”劳动说，“咱们就去玩一会。还不行吗？”
　　薛雷锋问：“上哪玩去？玩什么啊？”
　　“其实也不是玩。是做好事去。”劳动小脸变得黑红了，“我们家后院，就是光华道六号院，我有一个小朋友，和咱们同岁。叫项学文。项，就是项羽的项。项学文从小就双腿瘫痪了。项学文家一共五口人，有一个妹妹，叫项学丽，才五岁；一个小弟弟，叫项学武，三岁。学文的妈妈叫詹秀英，是个瘫子，下肢不能动换。在家里干什么活都得趴。他爸爸叫项本青，在林场上班，十天半个月的才回家一趟。项学文也想上学——”
　　“我知道了。”聪明的薛雷锋说，“咱们去项学文家，把他背到学校，帮他报名上学。对不对？”
　　“太对了。我一个人怕背不动。就找你，咱们两个换着背。”劳动说着实话，“他妈妈也让他上学，就愁他不能走路。”
　　“帮助项学文上学读书，这是平凡事啊！”薛雷锋笑了，“走！我不回家了。咱们快点去项学文家吧。”
　　薛雷锋、劳动连跑带颠的，呼哧带喘的，到了项学文的家。可不是怎么的，项学文的爸爸果真不在家。“婶子，这是我新认识的小朋友，他叫薛雷锋。我们一块来背项学文报名上学去。”
　　“太谢谢你们了——”詹秀英正在灶台旁烧开水，“可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婶子！”薛雷锋说，“赶明个，开学了，我们也天天来背项学文。背他上学，背他放学！保证不让他掉队！”
　　项学文坐在炕上。薛雷锋蹲在炕沿边。“来吧！快点，咱们报名上学去！”项学文趴在了薛雷锋的背上。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薛雷锋的劲头大了那么点儿。再加上项学文身体极为瘦弱，不算很沉。薛雷锋背上项学文，就离开了老项家。老项家离合立完小很近的，在合立完小的正东，五百多米，也就一里多地。这对大人来讲，实在是没什么，可薛雷锋、劳动，这两个人，必定都才七岁多一点啊。两个孩子，倒腾着背着项学文。薛雷锋背的时间要比劳动长。总算背到了学校。总算是进到了教导处的走廊。再看看报名的队伍，也就有个八九个人了。“咱们还排队吗？”劳动问薛雷锋。薛雷锋说，“当然要排队了。咱排不排，也是最后一个了。你照看着学文，在大凳子上坐着。我去排队。”薛雷锋重又站在了报名入学登记的队伍里。
　　一个两个三个……第九个。“下一个！”薛雷锋又进到了教导处，来到了宋春英老师的跟前。“薛雷锋！你不是报完名了吗？你要干什么啊？怎么还没回家啊？”
　　“报告宋老师！我替项学文报名！”看来是习惯成自然了。薛雷锋又给宋春英老师行了一个队礼，“哎呀！又错了！”薛雷锋赶紧又给宋春英老师鞠了个躬。
　　“项学文是谁啊？”
　　“就是他！在长凳子上坐着的那个瘦瘦的——”薛雷锋喊道，“劳动！把学文背过来！”
　　宋春英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往走廊里一看，劳动已经把项学文背过来了。
　　“来来来！”宋春英老师被感动了，“项学文，快坐下！”劳动把项学文放在了一把椅子上。项学文看着宋春英，声音很有些颤抖：“老师，我能上学吗？”
　　“能！当然能了！”宋春英习惯的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没等项学文回答出来，她自然自语地已把项学文的名字写在了登记表上。“对了，你叫项学文——”
　　“我叫项学文。我家住在——”项学文一股脑的往下说着。因为在来学校的路上，薛雷锋、劳动已把这些要说的，都告诉给了项学文。
　　“慢点慢点。”宋春英感到项学文说得太快，记不下来，“一项一项地说。这些我都得写在登记表上。不要着急。”
　　“家庭出身？”
　　“下中农。”
　　……宋春英把项学文的登记表填写完了。“你会背诵毛主席语录吧？”
　　“会！”项学文说，“老师，我背给您听。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向雷锋同志学习！’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为人民服务！’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来学校的路上，薛雷锋问项学文，会不会背两段毛主席语录。项学文说，一段也不会。于是薛雷锋就教会了这几句话。
　　“很好的。不要再往下背了。项学文同学，你记住了，开学后，你在一年一班上课。你和薛雷锋、劳动，都是一年一班的。”
　　“好了！真高兴！咱们是一个班的！”薛雷锋笑着。“来！咱们回家吧！”薛雷锋蹲了下来。劳动扶着项学文，把项学文掫到了薛雷锋的背上。薛雷锋直起身子，背着项学文走出了教导处的走廊，走出了校园……
　　都快十二点了，薛雷锋还没回家。家里人难免有些惦记，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薛正说：“没什么事的。都不用担心。小孩子，头一天进学校，新鲜，小孩子遇见了小孩子，有可能认识了新的小伙伴，跟人家玩去了。”
　　常连英说：“出去玩玩也好。”
　　“我不担心别的。”万秀杰说，“就是怕他和别的孩子跑到激流河边去玩了。”
　　“不会的。”薛冠宇说：“妈妈，您就放心吧。一会就回来了。”
　　“说不定咱们家这个薛雷锋啊——”霍凤英说，“出去做什么平凡小事去了——”
　　“太奶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薛雷锋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朋友劳动。还没等家大人问话。薛雷锋先检讨上了，“我错了！我报完名，没按时回家。没回来听太奶奶继续讲太爷爷的故事。我跟家大人认错——”
　　“太奶奶、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劳动拉着薛雷锋的手。“是这样的！我是薛雷锋的新结识的小朋友。我姓劳，叫劳动。我们家后院老项家……”劳动很会说话，把他和薛雷锋报完名之后，如何约薛雷锋到了项学文家，项学文家的家庭基本情况，如何把项学文背到学校，如何给项学文报名登记，如何又把项学文背着送回了家，如何定下盟约，开学后背着项学文上学放学……很详细地讲得透透彻彻。
　　薛家人别提多高兴了。“好啊！没及时回家，不要紧。就不予追究了！”常连英说，“刚报名上学，就开了个好头！薛雷锋啊，学习雷锋，帮助同学！太奶奶我这里夸奖你们了！”
　　“太奶奶啊！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啊！”薛雷锋一本正经，“这可不用夸奖。”
　　“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上学报名！秀杰啊！快给孩子们上捞面——”
　　薛家人哪里能让劳动回家呢？赶上了，必须在薛家吃捞面。薛家充满了欢乐。劳动端着一大碗打卤面。看着薛家人，一个个都那么慈善可敬，说了一句：“太奶奶，爷爷奶奶、叔叔婶子，你们家的人真乐呵啊……”
　　劳动说完了，薛家人就更乐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