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十三章 边地人民心愿难遂（2）

　　此时，“日不落帝国”英国日子难过了。被他们拱手让给日本的缅甸等殖民地人民，强烈要求独立，不让他们再回来。英政府内部分裂，允许缅甸等国家独立的意见日益高涨。这个帝国的命运可能出现历史拐点，要向下行了。
　　中国远征军在域外打出了国威，国内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已开始反攻，日本强盗已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时了。这样大好形势，给当地边民以莫大鼓舞，很多人都有个心愿：收回失地机会来了！
　　1941年，被英国人卡住脖子，中国政府不得不承认所谓“司各特线”，以换得英方配合修筑滇缅铁路、不要关闭滇缅公路。
　　按照英国等西方列强的规则，帮助了别人，别人就得以割让领土回报。本书前面讲了，法国按此逻辑割去了滇南二乌之地（勐乌、乌得）。英国也是按此逻辑，逼中国修改已经签字画押的“二十条”，逼出一个“十九条”，把本已划归中国的科干、勐卯三角地等领土又划回缅甸或永租。现在，中国应不应该跟英国再谈滇缅界务？
　　已经定了的两段，可以不谈。我们吃多大的亏，算了，再当一回君子！牙齿掉了往肚里咽，不怨不悔。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好吃。
　　但是，南北两段未定的“五线谱”该谈吧？学英国那些外交官、勘界官、军人们强定“1941年线”那样，必须按我们的满意度画线。可以一字不差地使用他们的语言照会他们：中方在边界划分上满意了，我们才动兵彻底打垮侵缅日军。否则，中国远征军将士没有充足动力。30万所向披靡的中国远征军只好停在密支那继续休整，保卫我中国不受侵犯，日军爱打谁就打谁去！
　　然而，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甚至没有相关官员站出来，向蒋委座参一本，兼顾一下那两段未定的“五线谱”，外交部也没有关于宣示主权、需要继续谈判的声音。其实，当时在重庆的高官们，照样花天酒地，轻歌曼舞，决不是忙于抗日，没时间考虑那两段“五线谱”。
　　重庆政府为何错失良机？为何使国人尤其是未定界内的中国边民最终心愿未遂？史料记述、分析极少。本人在此作一武断：非政府不能也，是政府不为也！
　　我们中华民族，从来不乘人之危，干那些趁火打劫的勾当。中国远征军在密支那休整约两个月，便向侵缅日寇发动了最后的攻击。新一军、新六军分左右两路向八莫发动进攻。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随后，新一军先后攻克八莫、南坎，并在畹町附近的芒友与西进的远征军会师，中印公路完全打通。中国驻印军挥师南下，于1945年3月8日攻克腊戍，30日与英军会师于乔梅，缅北反攻作战结束。此时，日军因在菲律宾失败，收缩战线，全部撤出缅甸。至此，缅甸战事全部结束。
　　第二次从印度入缅作战，历时一年半，中国驻印军伤亡1.8万余人，歼灭日军4.8万余人，解放缅甸土地约13万平方公里。滇西中国远征军伤亡67403人，歼灭日军21057人，解放滇西全部土地约3.8万平方公里。从第一次中国远征军入缅算起，中缅印大战历时3年零3个月，中国先后投入兵力总计40万人，伤亡接近20万人。中国远征军用鲜血和生命书写了抗日战争史上极为悲壮的一章。
　　说中华儿女用鲜血和生命帮助缅甸人民推翻英国殖民统治、赶走日本侵略者，为他们不久之后的独立作出重大贡献，当之无愧。
　　顺便再说说勐卯三角地（南坎）。不错，按“十九条”，清廷已经永租给英国了（主权属中国）。日本侵入缅甸，英军只顾回撤印度，把这位可爱的“小卜哨”也放弃了，任日本侵略者蹂躏。中国驻印军第二次进入缅甸，在新三十八师攻占八莫的同时，新三十师绕过八莫对南坎发动攻势，于1944年11月15日夺取南坎西北之南开。12月3日，新三十师前锋第九十团与北上增援八莫的日军遭遇，日军集中2个联队的兵力强攻九十团防守的高地，一天之内连续冲锋15次，却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九十团乘机反击，日军丢下1263具尸体和大量枪炮辎重狼狈溃逃。
　　1945年1月7日，新一军完成对南坎包围。新三十师和新三十八师以迂回奇袭的战术，南北夹击，于1月15日突入南坎市区，全部占领南坎，毙日军1700多人。
　　与此同时，第五十师也肃清了瑞丽江岸之敌，整个南坎地区被新一军占领。
　　这种军事占领，是正义之师的占领，强而有力，合法有理。当年，因对永租而痛心、愤怒的当地人民，曾经错骂中方勘界官刘万胜为“刘卖界”的人们，一下喜得心花怒放，都跟南段的佤族人和北段的景颇族一样，提前庆祝勐卯三角地回来了。
　　中国完全有法理依据收回南坎的永租权。后来，当地人民还成立了“光复”性质的乡级政权。但是，“小卜哨”跟景颇族兄弟一样，也弄不明白，抛弃了他们的英国人还没回来，中国军队怎么就走了？不管他们了？是不是还要把它“永租”给英国？难道，政府就喜欢每年收那1000卢比租金吗？中国再穷，也不缺那几文钱！
　　边民这样从希望到失望，在南段边界，我们的佤族兄弟也经历了。
　　由于佤山的多支民间抗日武装奋起抵抗（其实已有许多地下共产党员参与），使日军始终未能越过边防重镇孟定，因而中缅南段未定界两侧成了安全区。
　　从临沧地方志里，浏览1943年记事，可见佤山实际成了远征军和盟军的抗日前进阵地和安全可靠的后方。
　　当年5月，第十一集团军新编三十三师九十八团撤出缅甸后进驻德党待命。6月1日，蒋介石还电令远征军司令长官司令部，纠正第九师在镇康的兵力部署，可见这里的阵地之重要性。陆军第二军到顺宁接防，并协助地方修筑顺宁到云县公路。
　　11月，4名英国军官由印度加尔各达起飞，到镇康县勐捧小寨坝空降，察看地形。王惜时营长将空降人员暂留驻地二台坡，并上报查询。10余日后，英军官才撤往保山。美国的一所陆军野战医院进驻云县，在这里救治、转运盟军伤员。
　　11月16日夜，占领龙陵的一小队日军乘橡皮艇偷渡怒江，杀害镇康忙耿守备渡口的二十五团二营八连的哨班10人。
　　11月17日，日军一一三、一一四联队及伪军从打黑、罕拐、大沙坝、七道河、蛮营渡等地强渡怒江，进攻镇康、果敢防线。第九师二十五团江防部队与敌激战，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协同作战，日军损失严重，退回江北。
　　11月下旬，镇康县派民工帮助第九师修筑工事及破坏通道、渡口。
　　12月，第十一集团军七十六师进驻镇康参加防守。
　　12月19日9时，美机3架追逐日机5架，在顺宁县自新乡（今腰街）户口山上空击落日机1架，日空军中队长友宗孝毙命，身带小枪1支，手机炮1挺，日金币7枚，机内有机枪3挺，降落伞1具。机身上注明昭和十五年制。
　　中国远征军第二军第三十三师驻防缅宁。顺宁县在锡腊忙甫修筑飞机场。云县城北瓶罐窑南侧筑飞机场，长300米，宽30米，数百位民工突击，三天三夜即完工，任飞机安全起降。
　　佤山人民死守南段未定界，得到的回报却大失所望。政府、军人好像都不体谅他们的心愿，不知道这里有一段“五线谱”令他们忧伤。
　　而英国人对边界事务却格外加意。缅甸还没收复呢，英国中校马尔福等7名英国军官，就设法去了果敢“接收”。中国驻印军长官部、第二军军部、第九师师部，一律给他们开绿灯。他们居然还拿到了外交部、军令部通行证件，然后带着马匹、行李，经中国镇康境内，大摇大摆地进入果敢地区，组织了一支100多人的武装队伍。
　　随后，中国驻果敢地区的军队把防务移交给那7名英国军官，于1944年春撤出果敢。中国有理由、有实力、乘机收回的果敢地区，却“协助”英军抢先重新“接管”了。
　　1945年3月30日，缅甸抗日作战结束。阿佤山各路抗日游击队配合正规军全面反击，将入侵佤山的日军大部歼灭，残余日军向滚弄江以南溃散。至此，佤山十七王所辖土地基本收复。佤山人民指望借此“筹码”，推翻他们坚决不同意而又尚未来得及立桩的“1941年线”。
　　重庆政府派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卢汉进入云南接受日军投降。时任省政府主席龙云准备把抗战时期的佤山游击队，改编为地方自卫队来维持当地的治安。
　　然而，就在这时，1945年10月3日，蒋介石用武装手段把龙云搞到重庆去了。佤山抗日游击队改编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11月，国民党军第二军第九师师长陈克非率一团人马开到佤山，受命撤销、解散佤山游击队。佤族人心知肚明：中央政府就怕他们闹事！
　　佤族英雄好汉们不得不遵命撤出所占领地区，回到各自部落。
　　紧接着，英国人又回来了，炉房金银山上又闪现着英军和他们的军车影子。一切又跟打小东洋嘎啦之前一样，“五线谱”那个谜团还是解不开，拖下去了。
　　佤山人民都心里窝火，这么多年流血流汗，都白流了，什么也没得着。这到底是为什么？莫非是政府跟洋嘎啦亲，跟我们阿佤人不亲？看不起我们这些“野人”？宁可把好地盘送给洋嘎啦，也不肯留给阿佤人？
　　上面官府的人，谁上山来跟他们讲个明白？
　　班洪王胡忠华心里郁闷，只得像他已故兄长胡忠汉一样，独自爬上班洪老寨后边的高山顶上，朝他们想象的老祖宗山跪拜，默默地自责，至今还没有收回祖宗的地盘。他向老祖宗诉说，他也不明白：到手的地盘，为什么要他们放弃？
　　老祖宗啊，求您指点迷津，何年何月，按我们的心愿，划定这段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