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逢引(一)
作品名称:长情诀(小说) 作者:阿臻 发布时间:2017-04-14 10:51:09 字数:3035
第一章相逢引(一)
陈国上阳城外,一群官兵持刀匆匆奔向桥下空地,空地上一位老者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当,丝毫未被他们来势汹汹的阵仗影响到。
为首的男子冷冷地朝老者说:“传播谣言,歪曲史实,诬我国君,你可知是死罪一条!”
老者不屑地冷笑一声,不欲与之多言,反倒似没事般坐在了身旁的箱子上。
男子为他的态度感到恼火,即刻命令身边的人捉拿老者归牢狱。
“爹”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妙龄少女飞快跑来,护住老者,不客气地说道:“要抓我爹,打赢我再说。”
男子见她年纪尚小,口气倒不小,不免觉得可笑,他清了清喉咙说:“好啊,把他们俩一起带回去。”
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少女脸上并不见恐惧,甚至还浮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左袖一挥,银针出袖,正中眼前人的眉心,四人即刻倒地。那群人慌了,有些忌惮地退后了几步,而少女瞅准时机拉着老者跳上了刚刚驶过的蓬船,离开了岸边。这条水道虽不像运河那般宽,可不会水性的人只能坐船或过桥才能到对岸。
官兵眼见着两人离去,想着追上去,可望着这滔滔河水,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张贴拘捕令,这次算他们走运。”官兵头头挫败地说。他早听闻城外有一说书先生在讲二十年前的殷陈之战,这说书先生竟谈到了老陈王与殷相孙善勾结谋害殷世子,从而举兵灭殷国,实属谬论。当年老陈王下令百姓不可妄议殷陈战事,否则格杀勿论,如今一说书先生胆敢歪曲史实,他猜想定是殷党余孽,回去立马上报了刑部侍郎。
老者坐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少女凑过去说:“我可是救了先生一命,先生不打算回答我昨日的问题吗?”
“我本就不打算逃。”老者慢悠悠地回答。
“先生定当认识殷和。”她也不恼,依旧不放弃地询问。
“小姑娘,我只不过殷国一介亡民,又怎会认得世子?”老者叹了口气。
“先生,阿芷也只是为了帮师父一把。”
老者听闻这句话神色微微一变,他问道:“你师父姓甚名谁?”
“苏襄”
他嘴唇轻颤,显然很吃惊。
“你知道我师父?”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大半染了一层暗红色的东西,阿芷接过信,上面写着“襄儿亲启”。
“我是世子的老师,我姓巫,单名郴”他向阿芷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巫先生,殷和他是真的亡故了吗?师父这些年心心念念皆是他,她告与我,殷和的衣冠冢虽由她建成,她心里始终留了一份期盼。”
“当年他寝宫起火时,我被关在狱里,趁乱逃了出来,起初我也不信,却在废墟中找到了他的佩玉。”巫郴说着竟老泪纵横,“我看着世子长大,他自小聪明,性子温和仁德,与他父君截然相反,殷民皆说,他是上天赐予的救世主。”
“谁知……终不敌孙善那小人……就此亡了……”
阿芷沉默地看着巫先生抹泪,她下山就是为了查明殷和是否还活着,以了却师父一番心愿,看来,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世子那天把这封信交与我,说我有生之年定要转交给苏姑娘。”
“巫先生,随我回白岐山如何?”阿芷半晌出声问他。
巫郴摆了摆手:“不了,就送我到此地吧,我一把老骨头早应为国化土,小姑娘,就此别过。”船停在了一小村庄岸边,他下了船,缓缓离去。
阿芷在心里感叹一句“真是一片赤诚之心”,收好信后吩咐船夫前行几十里便停下,她的马还被她栓在树下。
下了船,她远远瞧见了那匹漂亮的黑鬃马正温驯地低头吃草。
这马是她从山人师祖那儿赢来的,她同师祖比试三局,三局两胜,明着赢他肯定不可能,于是阿芷便耍了点小计谋,师祖一眼就洞悉她那点小伎俩,让一让她,把黑鬃马赠了阿芷。
“黑将军,等阿芷很久了吧。”阿芷跑过去扶着它的鬃毛,她十分喜爱它,取名自然要有气势。
“回家喽。”她解开缰绳跨上了马背。
她刚要启程,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像是有一队人马往这边来。她有些好奇都是些什么人,杵在原地看着远处。
几十个兵将出现在阿芷视线内,领队的年纪约莫二十岁,穿一身不同于周围人的将服。阿芷想他兴许是个将军,再仔细打量他的脸,她瞥见了他眼角的痣,眉眼刚毅,却也似曾相识,好像是同她只有两面之缘的子演哥哥。
那青年正是年少有成的项衍,他目光仅在阿芷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
阿芷听师父讲过,子演年纪轻轻就身任要职,战功显赫,按照辈分,她还得唤他一声“师叔”。她早几年在山人师祖那里见过他,彼时他正同师祖对弈,师父领着她来行礼,她偷偷瞧着子演的侧脸,子演面相生的不错,长年习武又添了几分飒爽。后来阿芷再来,遇着子演舞剑,少年专心地投入到练剑当中,未察觉到阿芷在台阶上坐下。她安静地看着他变换着身形,他手中握的剑不过是木头造的,却能断枝。阿芷那时洞箫吹得好,武功方面却一窍不通,本着“女子习武可防身”的理念,她央求山人师祖教她点功夫,于是她便有了银针这一暗器,不过学习如何快、准出暗器可是花了她四年时间。十三岁之后她便再没见过子演,师祖说他奉命征战去边塞了,阿芷有些失落,但心里对他的崇拜却是不减半分。
没想到能在此见到他,阿芷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站住。”一声断呵使众人警觉起来。
阿芷抬头的瞬间,一红衣女子捂着左肩疾驰而来,有鲜血从她指缝间溢出,几名黑衣人持剑紧追着她。
红衣女子最后再无力拉动缰绳,在马的嘶鸣声中滚落下来,阿芷看的心惊,眼瞧着黑衣人要追上来了,她也不管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能不能救那女子了,从马背上下来,跑去查看红衣女子的伤势。
项衍这边也迎了上去,黑衣人在他们跟前停了下来,起初欲要开打,项衍忽地拔剑挑开居左黑衣人的蒙面布,看清他的脸后才说:“虢侯怎么差遣你们来追杀国舅府的人。”黑衣人皆是一愣,而后认出眼前的将领是项将军,立马慌了神。
“这女子在侯爷老宅偷了一样重要信物,属下奉命追回。”
“哦?你是说她偷了虢侯的东西,证据何在?”
“证据……”他们面面相觑,他们午时来时的确看见一抹红色闪过,而这女子又适时出现在后门处,让人不怀疑都难。
“若无证据,只靠你们的臆想,我大可认为虢侯是看不惯国舅。”项衍冷冷道。
“她伤的很严重,需要立刻传大夫来救治。”阿芷简单地包扎了女子的伤口,抬头冲项衍说。
“赵原,先带她去余大夫那里。”他命令身边的人。
“是,将军”
“若要追究,就同我回国舅府。”
黑衣人听了这话慌忙低头说:“不敢不敢,属下知罪,望将军饶过吾等人。”
“走吧。”项衍扭转马头不再搭理他们。
阿芷见敌人已走,走到项衍面前行了个礼:“阿芷见过师叔。”
“师……叔”项衍回想起了多年前的记忆,对这女子有点印象,她是苏襄师姐的徒弟。
“不要多礼了。”他今年也只才二十岁,无端被喊“师叔”,不知又老了几分,况且当着部下的面难免尴尬。
“师叔应该不认识那位红衣姐姐吧。”阿芷说。
“确是不认识,就当救了她一命,况且她身上不是还有虢侯视为宝贝的信物吗?”项衍淡淡说。
“将军,该返城了。”
“嗯,”项衍看着她说,“你要不要去照顾下那姑娘?”
“好。”阿芷想着女子的伤口在肩部,她去能帮点忙。
阿芷随他们进了余氏药铺的门,里屋光线不怎么好,女子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阿芷见余大夫拿着药瓶和绷带无措的模样,走过去说:“我来吧。”
余下的男子皆知趣地出了房间。
阿芷替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解开她的衣襟,伤口很深,伤她的人下了狠手,要置她于死地。阿芷小心翼翼地把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缠住,女子虽痛但咬牙忍着,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不说这话了。这世道用心险恶之徒还真不少。”阿芷问她,“你怎会遇上他们?”
“我替我家公子去集市买东西,经过一扇门时被他们用剑刺伤,便急忙召来我的马匹,他们追来,我只好拼命逃向城外。”
“那虢侯是个老奸巨滑之人,如今朝堂党争愈演愈烈,国君又昏庸无道。”阿芷愤愤不平地说。
“切莫让他人听了去”女子虚弱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