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萧然，我、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不知道你……”小蕊吞吞吐吐，带着满心的歉意。
　　林萧然似乎听出了什么，这样的话没有经过考究一般是不会乱说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她想听个明白，听话间她赶紧调整情绪，压住满心的疑惑，故作镇定地笑道：“呵呵，其实……小蕊姐，我、我刚才是故意为了隐瞒真相才……你想想，当人说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听着心里酸酸的，你应该懂……”林萧然刻意遮掩着前所未有的那种失落感，她有些手足无措，又担心这不是空穴来风。
　　“能理解，别人背后这么议论我的时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远远就避开了。哎，你说咱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电影般的巧合竟然真真切切就发生在我们的头上，上天太不公平了！”
　　“……对对！上天就是瞎了眼了……”林萧然配合着小蕊演戏。
　　“也许我们能相遇，真像是缘分，我们都是捡来的孩子，你叫萧然，我叫小蕊，听着多像姐妹，呵呵……”小蕊再次拉紧林萧然的手，笑了，带着无奈和苦涩。
　　“……是啊！这么说真像是一场安排！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捡来的？”林萧然套问小蕊说的是不是有根有据。
　　“你还记得那次你们姐妹吵架的事吗？你晕倒了，王大夫为这还骂了你姐姐呢！我们输液完后，王大夫叮嘱我多关注关注你们。毕竟你受的是脑伤，如果再这样刺激，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他担心你们再吵起来，就叫我监视一下。那天王大夫还说了，要是你们再吵，就叫你们出院，你呀人家就不管了！”说到这，小蕊笑了。
　　“那后来呢？”林萧然认真地追问。
　　“后来就很简单了啊！没多久我就听见你姐姐跟某人通话，后来才听得出是你母亲。我清晰地听见你姐姐说你是捡来的怎么怎么的，好像她很吃惊似的，后来，不知道你母亲说了什么，当然一句听不到，听得后面你姐姐一个劲地保证说，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不重要之类的……”林萧然忍不住内心的压抑，眼泪簌簌滑落。小蕊戛然而止，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姐姐好像也不知道啊！
　　自己多嘴了，该死该死！
　　看着林萧然流泪，小蕊连忙道歉，萧然笑着说：“你这是做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捡来的呀，如今提起，我是在哭母亲的不容易。这些年来，父亲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妹多不容易。”
　　小蕊心里这才释然，她生怕自己的多嘴害了林萧然。这不是一件小事，听得出她眼里的母亲是那么伟大，视她如亲生，这般看来，她更希望林萧然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那该多好！
　　而小蕊却不知道，她的确多嘴了，她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林萧然一半是在哭母亲的苦楚，一半在哭自己的不幸。
　　小蕊说的很对，她是一个捡来的孩子，没有一点血缘的姐姐，对自己是那么关怀备至；而她呢，却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她很惭愧，觉得自己实在很过分，要是早知道身世这样，她一定不会那样对待姐姐！
　　听小蕊的口气，姐姐也是第一次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却说了，“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会保护好我这个妹妹，和之前不会两样”。这是姐姐的包容，也是养母的伟大。想想这十九年来，她快乐地生活，无忧无虑地成长，虽然家里贫穷了点，但父母对自己很好，比姐姐都要好。记得每次和姐姐闹哭了的时候，不管谁对谁错，母亲都会站在自己这边百般袒护，姐姐不从，母亲总是回她一句：你是姐姐，你就不能让着点妹妹？
　　她很感谢小蕊，又恨小蕊。感谢的是，是小蕊告诉自己，面对这样的身世，我应该如何去珍惜这份难得的亲情，在很多是非面前，自己应该怎么抉择，怎么让步，不为别的，只为这十几年来没有血缘却养育成人的那份感恩；又恨小蕊，是因为她第一次戳破了母亲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美梦。
　　其实关于身世的所有，她，包括母亲，她希望谁都是傻子，一切保持原有的状态，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是世界上唯一的母亲。可该死的老天，偏偏让小蕊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当然她清楚，事情不会因为今天见了光而从此锐减姐姐、还有母亲对她一如既往的爱。
　　而扪心自问，她更不希望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告别了小蕊，林萧然一个人走下楼梯，她这才想起姐姐，还有江雨辰为什么没有来接自己？该不会是因为这事姐姐动摇了心思？刚这么一想，她赶紧“呸呸”暗骂自己：姐姐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正想着，人已经出了医院大门。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看自己出来，姐姐和江雨辰赶紧下车。姐姐走在最前面，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疾步迎上来：“我想你是不是刚才在骂我们了？”林萧然接过花，听出了姐姐的意思。
　　“不愧是我的亲姐姐，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我还真还以为你们忘了接我呢！”林萧然噘着嘴，故意撒娇。
　　“你觉得你姐姐是那种人吗？笨蛋！我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时江雨辰走上前，抱着她的小狗说：“你家儿子也来看你了！”
　　林萧然笑了，凑上前抚摸着小雨的头说：“小雨最近好像瘦了，都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给小雨道歉了！”
　　江雨辰和林雪大笑起来，林萧然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姐姐脸上那股泛红的划痕，她不由一阵心酸。想起小蕊刚才的说辞，她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她扔下花，紧紧抱住姐姐放声大哭，她哭得很难过很伤心。
　　林雪和江雨辰搞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不管难过还是幸福，想哭就哭，哭出来就舒服了。”林雪安慰道。而谁都不会明白妹妹此刻的心情，她的眼泪承载了许多含义，既有对姐姐的愧疚，又有自己满心的压抑，也对母亲的伟大以泪致敬。
　　哭完了，她觉得从未有过的释怀，对！这就是亲情，值得自己一辈子珍惜的亲情，准确说，是这件事让林萧然彻底重生了。
　　带着妹妹，三人坐车直奔福来饭店……
　　
　　41、放弃爱情祝福你
　　因为身世之谜，让林萧然彻底打消了对江雨辰的爱情。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这十九年来，母亲和姐姐对她的养育之恩，她是无以回报的，只有在感情这件事上，她想成全姐姐，就当是对他们的一点点补偿吧。
　　接下来的日子，林萧然不再那么纠缠江雨辰了。而开始，内心还是备受煎熬的，但日子长了，慢慢淡漠了；因为她清楚，姐姐对自己的爱愈加深厚，作为“回报”，她心甘情愿选择退出。
　　林萧然退出了，三人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爱情的硝烟，就此戛然而止。
　　高考就剩几天了，这几日林萧然恶补功课，晚上时候，江雨辰和林雪也帮她辅导；好在林萧然的底子好，能否拿下高考这场战局，在林萧然眼里，还是稳操胜券的。
　　结果预料之中，高考结束，林萧然感觉良好。
　　填志愿那天，江雨辰和姐姐在场，根据林萧然的估分，江雨辰觉得进Ｓ大学稳稳当当，况且之前林萧然说过要考Ｓ大学的，正如所愿。而不知为什么，此刻的林萧然却改变主意，她说她不想去Ｓ大学，Ｌ大学的音乐还是不错的，我期望第一志愿选择那里。林雪的意见是，如果去Ｌ大学，就意味着去Ｇ省，那里比较远，她担心妹妹还小，照顾不好自己；江雨辰对妹妹的突然改变一点儿没有准备，高考之前他满以为林萧然铁定去Ｓ大学的，不知道她唱的哪出戏？
　　思来想去，他猛然想起妹妹这些天的改变，他冥冥之中猜出了她的心思，远离Ｓ大学也就不难理解了，为了姐姐，也是难为妹妹了。他心里一阵愧疚。
　　志愿填定了，这也意味着今年九月开始，妹妹就要远离Ｓ市了，远离她心爱的江雨辰和亲爱的姐姐了，更远离自己的家乡林庄了。暑假，林萧然和姐姐都回了老家，看着日益白发的母亲，林萧然心里无限忧愁，不见的时候感觉什么都很平常，而每次一见，她们都感到岁月的无情，母亲的老去，心里不由一阵阵慨叹……
　　七月的一天，家里来了电话，妹妹终于录取了！她如愿以偿考入了Ｌ大学。等拿到烫金的通知书的那一天，母亲高兴得流了眼泪，林萧然也忍不住哭了，她庆幸自己懂事努力，没有让母亲失望；也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么一位伟大的母亲，她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林雪和林萧然都要离家出走了，从此以后，意味着这个家就剩母亲一人了，这个家也就空荡了。林雪多次劝过母亲和她一起去Ｓ市，母亲都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在山里呆了一辈子，不识多少字，两眼墨黑，也习惯这样平淡的日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和黄土地打交道的日子最美好，去城里她嫌吵，不清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找到另一半了，结婚了，有孩子了，我就给你们看孩子去！
　　这是母亲的前提，也是给林雪的嘱托。林雪听在心里，她暗想，母亲，那一天也不远了，再过一年，江雨辰就毕业了，到那时我们买房结婚，生孩子，再接你去看孩子。
　　林萧然看得出姐姐在暗笑什么，她拉着姐姐的手说，听见妈妈的话了没，赶紧的，妈还等着抱孙子呢！林雪骂道滚一边去，小屁孩懂什么。
　　两个女儿走了，热闹惯了的大屋子，一瞬间变得悄然无声，死气沉沉，老妇人明白，从这一刻起，她不得不再次适应一个人的孤独了。
　　妹妹踏着火车远去了外省的Ｌ市，对林雪来说，留给Ｓ市的牵挂，只剩江雨辰了，比起以前，因为情感问题和妹妹闹得硝烟滚滚，而如今没有了妹妹的身影，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整个Ｓ市也似乎变得安分了许多。
　　刚开学，同学们似乎还沉浸在假日的余味当中，一切总显得那么不正规。而一周过去，一切又显得平平常常。上课下课，和江雨辰甜言蜜语，腻在一起，日子就这么简单而重复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