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软饭

　　小香哭了一会儿便睡着了，我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立马上楼找小英，可是她不在屋里，我把楼上的房间都找遍了也不见她的身影。我打电话给她也没有人接，我问老板娘有没有有没有看见过小英，老板娘没好气的说：“你老婆，你自己看不住，你向谁要呢？没见。”
　　老板话音刚落，我着急的就跑了出去，脑海里都是小英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我开始发疯似的寻找。我跑到大街上，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见她的身影，我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着，直到我也被淹没在这人海中还是没有她的一丝足迹，我站在大十字的天桥上，四处张望着，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我的眼泪没出息的流了下来，我爬在栏杆上放生痛苦，我不知道小英现在究竟在哪里，她是生是活。我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助和弱小，除了廉价的眼泪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我一下子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心也跟着掏空了一样，我想忍着不哭，可越是这样，我的心就越痛。我痛苦不止，如果小英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会从这天桥上跳下去的，“小英，你在哪里啊，你如果知道我在找你，你就回来吧”我大喊着。
　　突然，我感觉我背后站着个人，我一转头发现是小英，我一把抱住小英大哭不止。我知道，我所有的担心也全都没有必要了，因为小英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庆幸她没有离我而去，也没有出事，我抱着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英哭着说：“我知道你喜欢小香，可是长志哥，我也喜欢你啊，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起我就把我这一生都许了你，我太害怕你离开我了，哪怕是一秒钟我都害怕。看到你抱小香的时候，你散发出的那种爱和紧张，我既嫉妒又难受，你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或许找个人就嫁了，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是我再也不可能平平淡淡了，你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所有的可能”。
　　我停止了哭泣，看着小英我心里五味杂陈，可却没有了所谓的大道理和大情怀，往日我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来骗自己，可是今天我却谁也骗不了了。她看着我说：“长志哥，只要你不离开我，让我呆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哪怕是死我也愿意。”
　　北风吹着屋顶和树上还没来得及化完的雪，在寒冷的夜空中飘零再飘落。我知道我种下了祸患，且是难以收拾的，伤及多人的。可是我又不舍撒手，在这爱情的漩涡里转的我头晕目眩，我喜欢小香，可现在我是怎么了，难道对小英也有了恻隐之心吗？一个人的心就这么敞亮，可以容得下爱，也可以容得下恨，可以容的下小香也可以容得下小英吗？北风太大了，吹乱了我的心绪，至少现在我是对小英有了较之前不一样的感情。
　　老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知道我喜欢小香，偏偏给我安排来了小英。如果这是在考验我，最后究竟爱的是谁，我确实难以接受，为什么不只给我一次爱，给我容得下一个人的心，偏偏要把所有人伤的遍体鳞伤才可以独显你的聪明伟大吗？老天，你错了，如果照你的路走，我早就死了，我赵长志还不信非得听你的话。
　　这天晚上，我又和小英在甜蜜中入睡，我和小英做爱不仅是因为性和对她的歉意，而是这天晚上我就是想和小英共枕而眠。我就是单纯的希望这个晚上不被人打扰，就我们两个人这样睡着，虽然我还不确定我们现在的关系，但哪怕就这一刻也好，也能让我感受到失去多年的温暖。如果我是接受了小英倒还好，可是在我心里七上八下没有作出抉择的时候，这一晚过后，小英就要脱下那条她一生都难以穿上的裤子。
　　小英抱着我说：“长志哥，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上次回家，可把我吓得不轻，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我摸着小英的头不说话，她把头往我胸膛上靠了靠说：“我现在才明白，有缘的人无论怎么分都不会分开的，真正相爱的人是经得起考验的，你说是不是长志哥？”
　　“对，你说的对。”我从恍惚中回过神，点了支烟抽了起来。我说：“睡吧，也不早了，我把这个烟抽完，我们就睡觉。”
　　这下张老板家就有三个服务员（小姐）了，老女人白玉玲，小香苏凝香，还有我的女朋友马素英。白玉玲和小香都是过来人了，她们懂得如何去拉客人、如何去服务客人，而要留住客人不仅需要美丽的容貌，还要需要对客人对服务质量和耐心。就像老女人白玉玲，虽然她年纪最大，皮相也不行了，可她从来不放过一个客人，只要哪个客人对自己有点儿意思，她就会把客人带进一个房间（炮房），她就开始在客人身上挑衅乱摸了，还会用一些好听的话来让你就范。如果这个客人不吃这套，她就会引导客人摸自己，总之，白玉玲的方法很多，不怕你不玩，怕的是你不进来，只要你进了房间，基本也就成了。再说，白玉玲的价格低，客户群也是蛮大的，只要你不是抱着找老婆的心态或者想花大价钱玩一玩，那么白玉玲基本就是这个群体的最佳选择了。而小香则完全取胜于标志的容貌和年纪，多数客人都会被小香的倾城之容所折服，再加上还是个花一般的年纪，客人源也很广，无论哪个客人都想和小香度过一夜，虽然价格贵点，可小香从来不缺生意。现在看来，只有小英比较被动了，较之白玉玲，虽有年轻的资本，却抵不过她的价格低和经验。再和小香比较，更是比不过，她们年纪相仿，可小香更漂亮更有气质，而且小香还积累了很多回头客。小英在她们之间要想杀出条血路真的很难，可就算很难，小英也必须迎头挑战，这关过不了，也成为不了一个知名的服务员。
　　老板娘朱爱佳告诉白玉玲和小香一定要让几个客人给小英，好让小英早日习惯这样的生活，为了让小英适应这份工作，大家都会把有钱的、年轻的客人留给小英。老板娘也告诉小英“如果被警察抓住，一定要沉住气，更不要在警察面前乱说，把所有人都抖出去，你就去了，我们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但是如果你把所有人都吐出来，那么大家都玩完了”。这一点，其他服务员抖很明白，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大家都要遭殃。
　　每次小英带着客人进了屋里，我心里都会莫名的难受，我也说不上来是对小英的悲哀还是对自己的悲哀，内心总是难以平复。看到那些办完事还得意的出来的男人，我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拳，让这些王八蛋再出来找女人，可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我们的生意就完了。我恨自己还不如那些嫖客，最起码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出来做小姐，似乎我才是最可悲，最值得被打的那个人。
　　连城经常安慰我说：“兄弟，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们不靠她们赚钱靠什么啊？你也知道我们不是那有本事的人，再说哪个有本事的人背后不都有几个女人为她做贡献吗？再者，她们还要靠我们保护她们呢，我们也不是白拿她们的钱，顶多是相互利用。你想开点，你看，小英不是挺开心的嘛，别胡思乱想了，走，我们打麻将去，就缺你一个人了。”是啊，连城说的对，可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他那样豁达的，我知道是我毁了小英的生活，从此我们的命运绑在一起，再也不可能剪开了。而且，这和我当初想的不一样，我更加的处在一个被动的、危机四伏的圈子里，我好像找不到自己，我在里面也出不去。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靠近“吃软饭”这个词，也第一次做了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我的一生都将不清白，都会有这一段不光鲜的历史，如果让村里人和父母知道我在外面吃软饭，那我在村里算是完了，他们会指着我脊梁骨骂我“老赵家一定是做过亏人事咧，才生下这么一个吃软饭的儿。”我倒不是很在意村里人怎么说，可我怕的是被父母知道了这件事，父亲会不会打断我的腿，会不会被我气到不行。哎，这个世界可能只有万人坑才能这么包容我、了解我、同时也在保护我。在这里没有人看不起你，也没有人在乎你的出处和背景，无论你过去咋样，现在咋样，未来咋样，都不会有人来质疑你、打扰你。在这里，每个人都好像各自为营，但也被一根纽带牢牢的连在一起，哪怕是自命清高的老板也不会剪断这根纽带。
　　小英接客的适应速度很快，可老板娘说这还不算快，她以后要学的还很多，要经历的也很多，这只是个开始。是啊，这仅仅是个开始，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们这么快从一个良家女孩变成一个小姐呢？这个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十恶不赦，他们都是万人坑的一员，即便是十恶不赦，也不能怪罪于万人坑，更不能归咎于小姐。
　　万人坑之所以神奇，不仅仅是它可以包容一切，它还可以吸纳一切，哪怕你是个坏人，在这里也能找到你短暂的安全和温暖。灯火通明的万人坑才是它华丽表演的开始，无论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万人坑都不会让你失望，哪怕是万人坑的死敌警察都会在万人坑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