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元旦烟火

　　元旦的前一天，由于公司要为省城的一次烟火盛会免费提供烟花，于是全厂的行管在工厂里的会议厅内开会。会议室里，厂长又是夸夸其谈的讲了两个多小时，他兴奋的对我们讲着，这次是如何如如何的一次机会，其实内容也就一个：那就是要我们这群行管人员去捧场，但是后来证明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两个多小时，讲的陈词滥调，说得是道貌岸然，但是他们这种人永远不会缺乏的是激情。或许，这就正应了那句：人无激情，惨淡一生。想想像老板，厂长他们那一类的成功人（至少是小有成功的人），小聪明特别多，总是擅长于把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化，最重要的是他们永远不会缺乏激情，他们总是能够用自己的那种激情去感染周围的人，任何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都没有什么不可能，一件事情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成功，但是他们却能信誓旦旦的说成百分之百的成功，并且能够使周遭的这些善良老实的人深信不已，就这点而言，他们确实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的人，往往素质不高，除了那几句陈词滥调的官腔以外就没别的什么有水平的话了，并且形象也正如我之前所说：也就一色鬼加土匪。那天开完会，老板很兴奋的样子，走到办公楼的前台时，不顾那么多散会还没有走开的人在场，公然的对着前台的漂亮文员做着调戏的动作。苏静看着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然后又对着我做了个鬼脸。虽然我可以很淡定的看着领导做那些人模狗样的事情，但是看着苏静偷偷的做着怪异表情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第二天下午，我们这群所谓的行管人员来到了厂里集合，包来的中巴车早已恭候多时。四点钟的时候，车子准时到达了指定地点。下车之前，经理说，晚上七点钟去湘江边看烟花，这次机会难得，一次性放价值三十万的烟花，场面很壮观呐...。看完烟花之后再到这里集合。一顿不长的训话之后，大伙散了。
　　下了车，苏静带着我穿过马路，去了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了饭。吃完了饭，她打了个嗝，然后靠着椅背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说了句，“好饱啊！”，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那种矜持。她看了看表道，“还一个多小时，怎么办？”
　　“不知道，凉拌呗。”我所谓的说道。
　　“嗯...”她用食指刮着她那鼓得老圆的脸蛋，“总之，先去走走吧!”
　　当我们来到江边时，苏静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沿着江边走了好几分钟，两人都是一言未发，刚刚还那么多话的她就好像性格分裂的人一下子又一种人转变成了另一种人。江边的风吹得让人觉得有点刺骨，她带起了羽绒服上的风帽，双手插在衣兜里，“咝”“咝”的吸着气。阴沉暗冷的天，潮湿的街道落满了一地的树叶，巨大的樟树亦在不停的微微的摆动着。
　　“还是做不来啊!”苏静突然说道。
　　“嗯？”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隐藏自己的内心撒！装不来咧！”她抖抖索索的说着。
　　“呵呵，没事。拿不起的时候就放下，放不下的时候就拿起嘛！过段时间就会自然而然的好了。”我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原以为像她这种看似没心没肺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没想到她却依旧还没放下来。
　　“唔...，我想，最主要的还是触景生情吧，哎，算了，不说了。”说完，她又抬起了头，看着我，露出了在这个世界上只适合她的独有的带着两个甜甜的酒窝的笑容，“元旦之后这两天想出去玩玩，散散心。”
　　“哦。”我应和着，望着远处江面上那块绿洲发呆，那就是小学课本上所提到的地方，怎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了，却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呢？
　　“哎。”她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我有时真的不知道是觉得像你这样安静一点的好呢还是别的什么要好一点。”
　　听到她这句话，我才从迷失在远处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表情，依旧是看着前方淡淡的说着，“办公室里你和老王两个就是那种不是很爱说话的那种，虽跟你们相处觉得你们踏实可靠，但却失却了许多味道，同时，你们两做的也往往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经理办公室那边的人呢，让人感觉生活中的味道似乎增加了不少，可是却让人有些迷糊，无法嗅到其中确切的味道。他们似乎很关心公司的利益，可是一旦有些什么好处能捞的时候又都会作死往自己的怀里扒，平时里他们也会经常讨论一些新闻，讨论世界大势，好像自己很关心国家政治，甚至是心忧天下一般，可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噱头。什么这段时间哪里局势紧张，等过几天，又会关心到哪位老明星的复出了，完完全全就是随着那些报纸新闻在瞎转悠，没有自己一点自己的内心。看着他们这样东谋西谈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以前在赶集的时候在市场看到的那些在广场看热闹的人，一会儿围着这边看耍猴的，一会儿又一窝蜂的跑到另一个场地看表演气功的...”
　　“呵呵!”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你最近倒有不少的变化呢。”
　　“是么？”她突然一下子来神了似的。
　　“比起以前内心似乎要平稳了许多，看问题也多多少少的会联系实际了，不再像以前一味的看着书上的观点再加上自己的思考而臆断结论了。其实，有时想想，我们从学校出来以后就像被扔进河里的石子，不管你的棱角多么的锋利，不管你的质地多么的坚硬，最终都将在水流的无情冲击洗涤变得圆滑起来。”
　　“是么？我可没想你那么多，我只是把我的所想所感如实表达出来罢了。严炎，有时觉得你这个人很有些捉摸不透，你似乎一直在看着生活，本身却不完全融入生活，似乎有意的将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着一段距离，另一方面你又不得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与这个世界保持着联系。嗯，怎么说呢？就好像以前看《辛巴达历险记》中的那位老人，对，或许可以这么说，你这个人适合讲故事，但是不适合自己去创造优美的故事。这次可绝不是从生活的瞬间看出来的，而是长期跟你接触的总结哦。”
　　“唔...。是么？也许是因为我无法达到做勇士的条件吧。”
　　“其实并非如此，严炎，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可以做勇士的，哪怕只是一直蚂蚁，只是看你有没有这个信念。”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她。想起之前的自己，确实也无话可说，可能我的心里压根也没有什么想做勇士的想法，而活着似乎也是这么浑浑噩噩的。她见我沉默，或许认为也触动了我内心的某根心弦，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两个人在江边彼此不语了好一会儿。
　　不知何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河边已经渐渐的人头窜动起来了，江边的栏杆边也由开始的三三两两的稀稀散散的分布在江边到后来拥挤的潮华涌动。七点，烟火盛会终于开始了。由一开始的红尾大雷引发的开场，经过稍微的停顿之后，在中间由“火苗”散发出红红的火光制造出来的主题字母。接着，渐渐的进入高潮步段的过渡期，用“三寸红牡丹”，“落叶”，“拉手”，“竹竿”，等一些列的中高度的烟火制造出绚丽的效果以及“造型盆景花”制造出来的奇奇怪怪的形状，或如蛇，或如柳……。然后引申置整个烟火盛会的高潮，那些是由威力巨大的“红灯”，“锦瀑布”“风铃”所制造出来，冲得几十米高的“亮子球”在高空发出震耳发亏的巨响之后，散发出各式各样的金属颜色，犹如一盏盏巨大的灯笼，落下的时候又有如从天而降的瀑布天景，最后，在六寸尾和八寸尾球发出的巨大五颜六色的闪闪的火光球中结束了整个烟火宴会。压制高潮爆发的过程，直至中间的高潮，到最后的绚丽收场。虽说在家里不缺少看烟火，可是像这样放规模这么大的场景还真的是没见过，我似乎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烟花的魅力所在。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忘记了那些爆炸的亮子的危险性，忘记了我们工厂那个被禁止进入的高危A区，那些就在我们自己手下做出来的东西却让我感觉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美妙，那么的神秘。
　　烟火放完，当我从畅想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苏静已经在大声抽泣着，“其，其实，去，去年元旦的时候，就是他陪着我在这里看烟花的...”还没说完，她已扑在我的肩上大声哭了起来。我总是那么的后知后觉，我此刻才明白她那句触景生情的意义了，她本就是在省城读的大学，而今天她和我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心里又承受着多少由原来美妙的记忆变成了现在伤感的记忆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