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解释

　　No.80
　　明水哪里知道，吴桐其实已经找到了后社小学，电话就是在学校附近打的。他看了明水的节目，一下子认出这就是和叶溪一起坐车的男青年。叶溪说他是蒙水人，这一句谎话的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他自然要问问。他原想把明水约出来谈谈，但对方一直不接电话，这更增加了他的猜疑，头脑一发热干脆直接来学校了。
　　“找杨明水？你是……”王大爷见来者不俗，担心是暗访的。
　　“我是他朋友。”吴桐笑着说，“他今天来上班了吗？”
　　“来了来了，你去办公室找吧。”王大爷就指向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窗户就对着大门口，老师们早已看到来人了。
　　“李辉京。哦！天哪！”满屋就是角落里的夏晓雯比明水小，喜欢追偶像剧。
　　“谁？”老教师们异口同声地问。
　　“韩剧里的人物。简直太像了。”
　　李辉京探头往屋里扫视一圈，迈步进来，俯身问坐在门口的赵老师：“请问老师，杨明水去哪里了？”
　　“何老师上课，小杨应该在宿舍。”赵老师就离开座位，指向办公楼西侧的宿舍。
　　夏晓雯追出来，急火火地用手机拍照发朋友圈，还配上让人惊羡的话“李辉京驾临后社小学啦！”
　　吴桐的帅气，真让后社小学蓬荜生辉。
　　“找小杨干什么？苏老师，你不去看看？年轻人上门，你知道是朋友还是情敌？老苏，就你一个男的，去看看吧。”赵老师心中忐忑，催着苏老师。
　　“小杨连对象也没有，还有情敌？”苏老师说着，不以为然地离开了座位。老张不在，他这个老大哥还是要表示点儿存在感的。
　　No.81
　　明水打开门，看到立在门口的吴桐，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吴桐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宿舍的院子和屋内所有明水赖以吃住的物件，他的脸阴沉下来，叶溪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物来往？
　　明水反应过来，跟进屋里：“你是吴桐吧？”
　　“嗯？嗯。”吴桐逛进里屋，拿起了明水桌上的手机，他上下翻页，看到了自己的来电和打给叶溪的电话。
　　屏幕上的“吴桐”“叶溪”两个名字让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明水心下本来打着鼓，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不速之客。看到吴桐查看手机，更觉得无法解释了。他一边循着待客之道给吴桐倒水，一边飞速地思考对策。
　　当水从杯子里漫出来的时候，他想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谎言都产生误会，如果用谎言去圆谎，只能是鸡毛炒韭菜——乱上加乱。干脆，就来个实话实说，吴桐要是理性，能换位思考，也就皆大欢喜；要是糊涂，非钻牛角尖，那只能是南辕北辙了。
　　明水把水放在桌子上，示意吴桐坐椅子，自己挨着床沿坐下来。
　　吴桐看了看黄漆斑驳的椅子面，抓了张白纸铺上，这才坐下了。
　　“你们已经商量好怎么对付我了是吧？说说吧。”吴桐侧身坐着，胳膊肘撑在桌上，手顶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漫不经心、胸有成竹的样子；而明水，两手放在腿上，在吴桐眼中，像个罪犯。
　　明水直了直腰，他并不比吴桐矮多少。“我知道你和叶溪之间有了问题，你是想解决问题呢？还是想制造问题？”他直面吴桐，眼里没有慌乱。
　　“没有你，就没有问题！”吴桐学体育出身，口气也很硬实。很明显，他想以这样的口气让明水惭愧并后退，“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农村老师，也配来搅和我和叶溪的事，你知道我们多少年的关系了吧？”
　　
　　这话让明水听得极不舒服，但他转念笑了，他用不计较轻轻拨开了吴桐的轻蔑：“你错了，吴桐，我一点也不想搅和，相反，我很尊重你们这些年的感情。我一直在帮助叶溪分析你们的问题。我其实很想跟你谈谈。真的。”
　　“真的？真像是真的！哈——果然有一套，处变不惊，叶溪就是被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弄晕了吧？”吴桐撑着椅子要站起来，但又慢慢坐下了，他逼视着明水，“说，你和叶溪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关系。吴桐。理性你就信，任性你就不信。你刚才的话让我更确认了一点，叶溪是个好姑娘。你不觉得她说谎是被你逼的吗？”明水看到吴桐的固执，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你们的感情多深你没数吗？她从没怀疑过你，你却这样无中生有地怀疑她，这不是你的问题吗？”
　　吴桐有些被镇住了，但他马上又梗起脖子：“杨明水，我差点让你绕进去了。你这是转移视线啊你，好，你不说是吧？我还怕了你了，我这就去办公室，说你是第三者！我和叶溪又不是本地人，我怕什么！”
　　明水气得低了头，半晌没回上话来。然后他站起来正色道：“我好心为你，你却执迷不悟。好，你自己选吧。是听真相呢，还是听你想象中的真相？要是前者，那就听我说；要是后者，你就走吧，离开这个院，你想上哪都行。”
　　吴桐看他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沉默了。
　　“吴桐，你知道吗？叶溪对你一心一意，她只是不适应你现在的生活，还有你对待她的方式。她在等待你改变，或者等待她自己适应，这需要时间。她绝没有移情别恋。”
　　“她已经在跟我撒谎！”吴桐叫起来。
　　“是啊，她跟你撒谎，她说我是她同学，家是蒙水的。其实我和她是偶遇，家是东城。这能说明什么呢？两个可能，第一，她移情别恋，她不忠诚于你，用谎言骗你，这我马上就可以回答你，没有这回事。第二，她说实话你不一定信，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她只是怕麻烦罢了。因为你的不信任，她不得已说谎。”
　　“她说谎是因为我错了？她没错，你也没错，还有天理吧？我怎么不信任她了？我……”
　　“请你别说话。吴桐。”明水用手势止住了吴桐的辩解，“谁都知道炒肉要加热升温，可是温度太高了会怎么样呢？那不得糊吗？你对叶溪好，一门心思照顾她，但升级到操纵、限制就适得其反了。叶溪是个有独立个性的人，她希望有自己的空间，希望被信任，你应该理解她才是。你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很优秀，有自己的事业，能独当一面吗？她心里有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老挡在前面，拿小绳拴她，她能开心吗？做事要讲方法，是不是这个理儿？”
　　明水面对吴桐，特别想像教育学生一样敲打他几下，说得诚恳急切。吴桐听得火冒三丈，他一脚把椅子踹开，左手揪住了明水的领子，右手在空中挥舞：“杨明水，你还跟我振振有词！你和叶溪是偶遇，偶遇你知道我这么多事！偶遇你会有我的号码？偶遇你不接我电话？我有钱，我的女朋友不需要独当一面，她当好太太就行了。你泡了多少女人了？理解、信任、操纵、限制，别他妈给我讲大道理。我就知道，女人喜欢花言巧语，我不盯紧叶溪，她早晚跟长着好嘴的人跑了，最后两手空空的是我！”
　　吴桐把明水一把推倒在床上。他的脸因为暴怒而扭曲，手上的力气也很大，明水猛地被掼在床上，脖子一阵难受。
　　“这些年我容易吗？我从小到大就这一个女朋友，现在跟我任性，弄得我里外不是人！杨明水，你听着，我可不是女人，三句话就叫你哄转了心。”吴桐的话又顺着他的手指像石头一样扔过来。
　　
　　“小杨——有事吧？”苏老师在大门外着急地吆喝起来。
　　“没事，苏老师。”明水抬起身子，冲着窗外喊了声。
　　他两只手后撑着床，转了几下脖子，仰头看着立在地上的吴桐，坦然地说：“我是说话直接，可能让你不舒服。但是，你觉得我可能是破坏你们的人吗？你的火再大，也不过是不明真相的虚火，害了叶溪，也害了你自己。你想解决问题，连真相你都不知道，能解决吗？”
　　吴桐原想像英雄一样抬脚就走，听了这番硬话，也留住了脚，恨恨地拽起椅子重又坐下：“那我就听听你说的真相是什么！”
　　明水脖子酸疼得厉害，但他还是直起腰来，把自己和叶溪的相识过程概略地说了一遍。
　　“这几件事都是巧合，她跟你说，你会相信吗？还有，你应该感谢叶溪，她虽然对你不理解，但她没说过一句分手的话，也不在熟人面前说你的做法；跟我说，仅仅是因为我跟你们都没关系，不会传到你们朋友圈里去，算是释放释放。她这样做不说明她很珍惜你吗？”明水看吴桐将信将疑，又说，“你和叶溪的感情我只有羡慕的份儿。破坏别人的感情，那不是我的为人！你们俩之间如果有问题，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光找外因是不对的。你走吧，如果你实在不相信，你顺着路往槐河走，去问蒙水县落水镇向阳村诊所，也可以去问车站上的司机，都行！我和叶溪一路都是在公共场合，他们都能证明。”
　　该说的都说了，吴桐开始沉默。
　　“吴桐，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你这些年的付出。”明水说。
　　吴桐看明水又转脖子，眼里闪出一点儿歉意，迟疑了下，最终提起椅子一摔走了：“我警告你，离叶溪远点儿，不然，你就摊上事了。”
　　明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从大门里消失，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被困吕昊爸爸困于好吃懒做，吴桐叶溪困于情，他自己呢，困于钱；还有更多的人困于美色、权势，互相不同又相同的感受就是两个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