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2）

　　
　　
　　1-10工棚子夜内
　　工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通长的板铺上响起了不同音调的鼾声。
　　霍山魁一边往大铁皮炉子里填木头，一边翻腾着一双双烤在炉边的鞋垫子，湿漉漉的鞋垫子“吱吱”地冒着热气。霍山魁站起身来，打个哈欠，捻小了马灯的灯芯，使劲伸了下懒腰，委身上了板铺，钻进被窝里想着他的心事……
　　
　　1-11兴安林场日外
　　兴安林场位于友好林业局的西北面，与林业局相距二十多里路，汤旺河和双子河从林场两侧流过。林场零零落落的几十户人家被积雪压得矮矮的，一条凹凸不平的路从住家之间穿过。场部座落在林场的东边；另一边有个兴安商店，也是林场放粮的地方；远处一趟破旧的房子是林场的学校，顺着学校向前走就是东山。
　　
　　1-12林场的巷子里日外
　　下午，谭献林主任穿戴严实，去场部上班，他低着头边走边想着心事。
　　
　　1-13场部院子日外
　　走到场部门口，谭主任看到四个孩子在场部院子里用筛沙子的筛子拍山雀儿，他就到马棚里抓一把喂马的谷草送过去。
　　谭献林：妈的，尽扯淡，钓鱼还得上根儿曲蛇（蚯蚓）呢，没有谷草那山雀儿能进你们的筛子？快把谷草铺到筛子底下。
　　霍文龙：那是公家财产，你不给，我们可不敢动弹。
　　谭主任：玩是玩，可别为几个山雀，再把脚冻喽。
　　霍文龙：谭大伯，你放心吧，我的脚在鞋里直冒热气呢。
　　谭献林：好好好，冒热气就好，我先走了。
　　几个孩子往雪地上铺谷草，支拍子。
　　
　　1-14谭主任办公室日外
　　谭献林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回忆起了往事。
　　
　　（闪回）
　　1-15文革前兴安林场
　　五二年谭献林和战士们背着行李，赶着马车拉着粮食和工具在草甸子向大山里行进。
　　谭献林带领大伙伐小杆、割草、和泥盖木刻楞房子
　　林场盖起了十几栋房子，建起了兴安林场。
　　冬天，战士们在山里采伐，归楞作业，
　　霍山魁在山场给大家示范“平地伐木法”。大家都欢呼雀跃。
　　
　　1-16文革前北京
　　霍山魁以林业战线劳动模范代表的身份到人民大会堂参加群英会，并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
　　
　　1-17文革前伊春市
　　兴安林场也多次被评为市、区级先进单位，每次去伊春市和山下区里开会，谭场长坐在会场上都有种自豪感。
　　
　　1-18文革开始友好区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山下成立了革命委员会，谭场长变成了谭主任。山下林业局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抓阶级斗争。
　　
　　1-19文革开始兴安林场
　　按上级的指示，谭主任组织职工召开会议。
　　谭主任：《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指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为的要使人的思想革命化，因而使各项工作做得更多、更快、更好、更省。只要充分发动群众，妥善安排，就能够保证文化革命和生产两不误，保证各项工作的高质量。
　　谭主任环视了一下会场。
　　谭主任：同志们，我们要按照中央的文件精神，要做到革命和生产两不误，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山下林业局送来个“特嫌”，是个哑巴
　　押送人员：谭主任，这个四类分子是个哑巴，还是送到你们林场吧，你们要对他严加改造。
　　谭主任：那就让他给林场掏粪吧。
　　押送人员：行，他在山下也是掏粪的。
　　
　　1-20去年夏天友好区革委会日外
　　区革委会通知谭主任到山下开会，在革委会大会上被点了名。
　　会后，区革委会领导把谭主任叫到办公室。
　　革委会领导：小谭，文革都两年多了，你们兴安林场工作可不咋地呀。别的林场抓阶级斗争都轰轰烈烈的，你们林场却哑么悄洞的。
　　谭主任：我们林场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哇。
　　革委会领导：还好呢，好孬糟（zao），革委会给你配一个副主任，明个儿他就跟你去林场。你晚上睡不着觉好好咂摸咂摸，这回你要再西糊巴涂的，职务撸了可别觉（jiao）着抱屈。
　　第二天，谭献林和新派来的副主任陈达升坐运材车回了林场，坐在车上两人都不吭声。
　　（闪回结束）
　　
　　1-21谭主任办公室日内
　　谭主任用双手搓了搓脸，抬起头，叹了一口气。
　　陈达升来到谭主任的办公室。
　　谭主任刚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去山下林业局开会时买的“握手”牌烟卷，陈达升就从兜里掏出半盒“碟花”牌的，给谭主任递过一支。
　　陈达升：谭主任，抽颗烟。
　　谭主任看了看陈达升手中的烟。
　　谭主任摆摆手：还是你的高级，你自己抽吧。
　　谭主任把手中的烟捏了捏，放回抽屉。
　　陈达升：高级啥呀，都是薄（bao）嘞（le）烟儿，就差5分钱。
　　谭主任：我抽烟卷儿喉（hou）喽，你自己抽吧。
　　谭主任从兜里掏出了旱烟口袋，又从兜里摸出一小条儿子怀志用过的旧作业本撕成的烟纸，最后从烟口袋里捏出一撮烟丝，娴熟地卷成一颗旱烟。点着后使劲地吸了一口。
　　谭主任：陈副主任，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呛咕个事。
　　陈达升：有啥事，你尽管吩咐。
　　谭主任：就是山上林班断粮的事。
　　陈达升谦虚地：谭主任，在学校时我学的是财会专业，这，这上山送粮的事我可一窍不通哇。
　　谭主任有些不耐烦：你不通不害事，路不通可是大事。大雪封山，上次老艮赶着马车去山场送粮，差点没崴到山沟里去。现在林班估摸已经揭不开锅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艮去了，整不好再去一个搭一个。
　　陈达升：谭主任，你的意思是……
　　谭主任：雪太深，马车根本就白扯。可林班那儿还有二十几号人呢，一旦有谁饿死在山上，咱可就惹篓子了。
　　谭主任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一圈，然后又坚定地站在陈达升的面前。
　　谭主任：我是想和你合计一下，动用咱林场装车的拖拉机去趟山上。拖拉机有链轨，再深的雪都误不住。拖拉机上山虽说慢些，到林场顶天一上午。你的意见呢？
　　陈达升腾地站了起来，脸憋得紫红。
　　陈达升激动地：谭主任，你这话是啥意思，我说不行了吗？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自从我来林场，所有人都不用黑眼珠儿看我，以为我来这儿是要整谁似的。可我也是党员呀，我敢拿我的党性做保证，我来林场是干革命事业来的，绝不是来整人的。
　　谭主任又坐在椅子上，没吭声。
　　陈达升涨红着脸：我本想林场的人少，关系好处，不像山下林业局人际关系那么复杂。我敢发誓，自从我来到林场，从没想过要整谁，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大伙的事。可到头来咋样？人人都看我眼眶子发青，人人都拿我当黑眼风，巴不得一顿飞脚把我从林场蹬出去，就连街上的狗见我都呲牙。我就是想不明白，我陈达升也没抱谁家的孩子下井，一天天大气儿不敢出，见着孩子都得给个笑脸儿，这……这还不够吗？
　　谭主任有些尴尬：老陈，你别激动，这不是话赶话嘛！我是想……
　　陈达升接着说道：想什么？人命关天，这是大事。你以为我不急呀？可我初来乍到，对林场的业务一窍不通。我也想过，拖拉机的链轨宽，走雪地跟玩儿似地，可那是给国库装原木的。一旦耽误装车，上面怪罪下来，你们还不得以为我故意下夹子呀。
　　谭主任一把抓住他：达升，好兄弟，你也别往心里去。俗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是怕引火烧身呐！
　　陈达升：你怕引火烧身，我是怕大伙说我暗中使坏。
　　谭主任：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呀，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落（lao）体儿了。我现在就安排拖拉机连夜加班，林场在家的工人都去装车。这样，明天就不会耽误往山下运材。
　　陈达升看着谭主任：那，那我呢？
　　谭主任拍拍陈达升的肩膀：你可别膈肌（ji）我了，就你那身板儿，跟个小剂子似地，装车那活儿你就别抄（chao）乎了。
　　陈达升：不碍事，干不了多还干不了少吗？
　　谭主任：你可拉倒吧，细胳膊细腿儿的，要是让木头碰了还不如不了。
　　陈达升：看你把我说的，都快成摆设了。
　　谭主任：伙夫老潘在山场呢，食堂也没有开火。这么着，你去老艮家一趟，找他和你一起去食堂把屋子烧热，半夜好给大伙弄点吃的。大长夜的，别把工人们饿着，我现在就去召集大家。
　　说着，谭主任披上棉大衣，两个人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