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郗沧粟在别过了文子默、文母、高净林、文雅之后，同一群科技精英乘专机离开上海，他要去远方的西藏继续圆梦，圆兄弟的梦，圆祖国的梦！
　　他们兄弟就是这样，但凡能有所作为，绝不会屈居人后，更不会自求安乐，尤其郗沧粟，更是如此。
　　很难想象，一个四十来岁，孑然一身的社会精英，还能有如此充沛的精力和如此坚持的信仰，这正是他令人敬佩，令人称颂的原因。
　　看着飞机钻入云层，仰望辽阔苍穹的四个人的心情未免有些低落，特别是文子默和高净林这两兄弟，打认识郗沧粟以来，三兄弟就从未分开超过两天，但这一次，最少也要数月之久。
　　“走吧。”文母轻拍丈夫肩膀，安慰说。
　　“他刚走，我就想他了。”文子默难舍地说。
　　“等过年的时候，我们不是要去西藏的吗？”文雅说。
　　“是啊，一定要去！我可跟你们先打个预防针，无论什么理由，都没这件事重要，一个都不能少！”文子默字字铿锵地说。“对了二弟，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找赵小天谈过了，他答应我不再追究那个混蛋了，但是有个前提，赵青山必须得活下来。”高净林说。
　　“这个要求是应该的，这说明他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是啊，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尊敬我们也好，害怕我们也罢，这个人情，说真的，很重。”
　　“你回去告诉那个混蛋，要他收敛点儿，这都什么时代了，还用暴力手段。得亏赵小天不追究了，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大事。记住，一定要警告他，以后没有我们的允许，他要是再敢惹出什么麻烦来，不用警察收拾他，我就把他做了。”
　　“不用你说，我都跟他讲清楚了。哎哟，那个混蛋，妈的刘云海给他点儿钱，他就他妈的充当打手了，真他妈气死我了，气得我恨不得最天晚上在他家就弄死他。”
　　“我说你们俩，当着孩子的面，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别什么话都说。”文母分别横了两人一眼，看起来很不高兴。
　　“知道了，知道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文子默深表歉意地说。也不知怎么，他对外一贯强势，但对家人，反而感觉异常怯弱。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吧
　　“我也是，我也是。”高净林的态度也很严肃，“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趟医院，看看赵青山怎么样了。”
　　“我看您呢，最好还是带些慰问品去，因为我听李亮说，他已经醒过来了。”文雅说。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啦。嗯，你说得没错，我还真得带慰问品去。”高净林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奔向停车场取车。
　　“喂，千万别拿少了，让人瞧着寒酸。这份人情，我们得尽可能地偿还。”文子默嘱咐说。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老大。”这个时候高净林的声音已经在五十米开外了。
　　医院舒适的病床上，赵青山安详舒然地平躺着，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也不晓得大夫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睡得太久了，从手术开始，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在看过了裹在身上的纱布，以及盖在身上的被子之后，呆滞的双目只管望着上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甚至认为眨眼就是在荒废生命。
　　围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朋友，若非程勇有事要办，他也不会缺席。
　　看着赵青山的手背上连接着点滴瓶，最最过意不去的当属陈一楠，在赵小天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都跟自己说了之后，陈一楠觉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害得赵青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真是对不起了，三哥。”陈一楠毕恭毕敬地向赵青山赔礼道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赵青山奇怪地问。
　　“因为我害了你，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请大家吃东北菜，你也不会出事。”陈一楠收敛了一直以来保有的乐观嬉笑的嘴脸，变得异常严肃，感觉像是在祷告，抑或像是在乞求，乞求赵青山能够原谅自己。
　　“都是朋友，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见外了。别这样，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可我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呀。”
　　“我都不怪你了，你还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别往心里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不就是受了点儿小伤嘛，养两天就好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更过意不去啦。还小伤，这都算小伤的话，那你告诉我，什么又算大伤呀。”
　　“在我看来，只要身上没缺东西，那都是小伤。你呢……咳，别跟我废话了，医生说让我静养，你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消耗我气血，可是会把我害死的。”
　　陈一楠大惊，忙说：“是吗？那好，那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赵小天看着仍呆呆出神望着上方的赵青山，心里面很清楚，他是在吓唬陈一楠，目的很明确，叫陈一楠闭上那张臭嘴。但有一件事，赵小天必须要跟他说清楚，那就是袭击他的人，已经被保释了，原因是自己替他做了决定，对此既往不咎。
　　“是嘛，既然你都这么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赵青山淡然地说。
　　“你不会怪我吧？”赵小天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不会呀，不用想也知道，袭击我的人一定是刘云海派的。不过这样也好，刘云海恐怕已经失去了上诉的契机，他怕你拿这件事对付他。”
　　“哼，看样子我真是多心了，想不到你想得比我还要多，还要远。没错，我想经过了这件事，刘云海也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赵小天与赵青山相视一笑，结义兄弟间的想法是一致的，这怎能不让他们开怀露笑呢？
　　“老大呢？”笑过之后，赵青山问。
　　“去胜强公司了。”赵小天说。
　　“要是法院不发二审的传单，我们就可以结账回家了，对吧。”
　　“没错！”赵小天笑着说，“正好，无论刘云海会不会上诉到二审，这一个月里你就呆在这儿养病，等你病好了，下传单了，咱们再赢他一回，没下传单，咱们就回家。”
　　“我看得出来，你巴不得现在就回家呢。”
　　“可不是怎地。”
　　“可无奈的是，我拖延了你的行程。”
　　“喂，哥们弟兄的，可千万别这么说，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跟曦微还有小孟凡都说好了，趁你这尊大佛在这儿躺着，我们一家三口正好可以在上海四处游玩。”
　　“诶，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也报名，一起去！”陈一楠抢着说。
　　“你就不怕我们耽误你们小两口的二人世界？”陈曦微取笑说。
　　“哎哟，嫂子，你这话说得可太没水平啦。”冰凌接道，且面无羞色。
　　“这就好，这就好。”陈曦微大悦，“到底是要当人家的媳妇了，也不是来之前的你了，不仅不羞，还显得特别高兴嘞。”
　　“你……”冰凌实在是无言以对，她突然发现，这个老板娘讲起话来的确够噎人的，不比陈一楠逊色。
　　“行，既然这样，那么定下来了，这个月就畅游上海。”赵小天说。
　　“同意，完全同意。”陈一楠附和说。
　　“一个月？”小孟凡喜悦之中略带尴尬，“我说老爸，还有半个月，学校就开学啦。”
　　“哦，是这样啊，现在是……妈呀，八月中旬啦。”赵小天苦恼道。
　　“可不是嘛，玩，玩，就知道玩，都这么大人了，还想着玩。”小孟凡讲话的语气不像是对待长辈，更像是对待跟自己同辈的朋友。
　　“嘿，你个小混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想玩都还没机会呢，你可倒好，不乐意了。好，既然你不乐意玩，行，我让你程勇大爷给你买票，你回家好了。”赵小天也不气恼小孟凡的放肆，毕竟这就是陈家的教育方式，而且他也非常享受这种仿如忘年之交的乐趣。
　　“别，别呀，我很想玩，可……可我不是怕耽误上学……老师呀，爷爷奶奶呀，我不是怕他们生气嘛。”
　　“这个你放心，我呢，这就打电话给爷爷，让他摆平。”陈曦微向小孟凡递去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那意思是叫小孟凡开开心心、毫无顾虑地在上海玩它一个月。
　　“老妈就是棒！”小孟凡赶紧竖起大拇指，向陈曦微报以万分感谢。
　　试问，哪一个小孩子不喜欢玩耍呢？虽然小孟凡的成长经历区别于普通小孩，但是呢，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更需要乐观开朗的生活环境，否则一味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势必会影响到他的成长，尤其是思想层面的成长，这也正是赵小天和陈曦微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才要让小孟凡留在上海。
　　“既然你们都定好了，就别再打扰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赵青山忽然说道。
　　“静静？你既不能锻炼身体，又睡不着觉，静什么静。再说了，老大说他办完事就过来看你。对了，还有高净林，他也会来看你，所以呢，你今天恐怕是很难静下来喽。”
　　“哎呀，我说你们也真是的，都来看我干什么呀，我又没死，我活得好好的，又不用你们瞻仰遗容，我看你们纯粹就是闲的。”
　　赵青山孤僻的性格依旧孤僻，纵然在兄弟需要的时候，他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可他毕竟还是个孤僻的人，在朋友一切顺利的时候，他更习惯于将自己紧锁暗室。
　　作为赵青山的朋友，赵小天非常知足，毫无疑问，赵青山是足慰平生的挚友。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小天很想帮助他摆脱当年的阴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远离自闭，远离孤僻。但是，令赵小天感到棘手的是，赵青山根本就不给自己这个机会，他对自己的帮助是无声的，他跟自己的交流同样也是无声的。没有交流，又怎么能闯进他的心扉开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