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二）

　　
　　李明轩推开院门进去，老旧的门板嘎吱作响，只听见苏梅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父亲，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李明轩站在院子里不敢再往前，朝思暮想的女人就在眼前，他禁不住地紧张起来。他想起上次不期而遇苏梅父女惊恐的表情，心里忐忑苏梅再次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父亲……”苏梅刚跨出门槛看见院子里的李明轩，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条件反射似地转身关门，李明轩一个箭步冲上前，无奈晚了一步，苏梅已将门关上，靠在门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李明轩预料自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苏梅面前必定会吓到她，也不忍心她受到惊吓，便在门前默站了片刻柔声道，“梅，我知道是你，我找得你好苦。”
　　屋内的苏梅并未作声，李明轩继续道，“梅，自我们分别以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想念那次舞会的邂逅，想念我们共舞的时光，想念我们一起谈论诗歌的那个美好夜晚。那天晚上的你是那么美，舞会上有这么多女孩，可我的眼里却只有你。”
　　苏梅仍未回应，李明轩又道，“梅，你知道当我得知父亲应允了大哥和你的婚事是什么感受吗？我简直要崩溃了。我找到父亲，本以为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以阻止这门婚事，可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我看着你被大哥抢去却无能为力，心里真的好痛。我觉得自己没用，身为男人却无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后来父亲派我去了杭州，我想把你忘记，可我发现我做不到，即便我以为你已经成了我的大嫂我还是无法遏制地思念你，你的影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脑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甚至还幻想你并没有嫁给大哥，也在某个地方思念着我。”
　　李明轩说着激动起来，“梅，没想到我的幻想居然成真了，你真的没嫁给我大哥！也许上天也被我感动了，又让我们在绍兴相遇。梅，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心爱的人没有被夺走，就像稀世珍宝失而复得，你能想象我是有多激动吗？我感觉我的生活又有了希望，又有了阳光。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找到你，我像发了疯一样四处寻觅你的踪迹，踏遍了绍兴周围大大小小的镇，只为找到你。”
　　“梅，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天意吗？上天如此眷顾我们，分明就是我们此生有缘。所以梅，我不想再失去你，不想你再离开我。虽然我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梅，我找到你就是想把我的感情告诉你，它藏在我心里好久了，它折磨得我太痛苦，我再也不想隐瞒下去，我要让你知道。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爱我，我决不会再纠缠，我马上就离开。所以梅，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没有思念过我吗？”李明轩转过身拍打着门板，门后传来苏梅的低声抽泣。
　　苏梅原以为自己已把李明轩彻底遗忘，将这段懵懂的初恋尘封于记忆深处。而当在绍兴再次遇到李明轩，她的内心却止不住地泛起涟漪。自从回到家中，苏梅的心再也回复不到往日的平静，之前的记忆像地底的泉水从心里汩汩冒出。月下邂逅、相拥共舞、谈论诗歌，这一切美好的画面都如昨日般清晰，原来自己从未将他忘记，也从未将这段情忘记。苏梅心中痛苦不堪，她既渴望这份爱情，同时又惴惴不安，生怕被李家发现暴露了行踪。她只好每天祈求主，祈求主让她此生远离李明轩，彻底忘却这份情，这个人，走出这段让她纠结迷茫的感情。而命运最终还是将李明轩带到了苏梅的面前，让她无处可逃。
　　李明轩的深情表白让苏梅本已裂缝四生的情感冰山瞬间崩塌，汇成汹涌的波涛喷薄而出，她的身子瘫软下来，李明轩的爱情让她毫无抵抗之力。可是目前的情况俩人决无在一起的可能，苏梅心中悲伤不已，终于抑制不住哭泣起来。
　　李明轩听到了苏梅的哭声，心中激动不已。他急切地拍打着大门叫道，“苏梅，苏梅，我听到你在哭，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你开开门，开开门！”
　　俩人正僵持不下，突然李明轩身后传来苏士仁愤怒的吼声，“小流氓，居然找到我家来了，看我不打你！”
　　他抄起一根扁担朝李明轩的后背砸去，李明轩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又不好还手，只得抱着脑袋四处躲避。苏梅听见屋外的动静，赶紧开了门，一把抓住父亲抡起扁担的手臂，“父亲，父亲，您消消气！”
　　苏士仁高举着扁担气呼呼地说，“梅梅，这个小流氓居然找到我们家来了，看我不教训他！”
　　“父亲，他不是小流氓，他是……李明轩！”苏梅低声道。
　　苏士仁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看李明轩，眼睛一瞪又道，“李明轩怎么啦？擅闯民宅也该打！”说着举着扁担的手又要落下。
　　苏梅死死抓住父亲的手臂恳求道，“父亲，别打了！我求求您！”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苏士仁看着女儿一时间也老泪纵横，手上一松扁担跌落在地上。“诶，梅梅，都是父亲不好，好好地带你出去干什么！”
　　“父亲，这不怪您，也许就是天意吧！”
　　李明轩在旁看父女俩哭作一团于心不忍，上前道，“苏伯伯，梅，我这次来家里并不知道，你们的行踪我也未曾透露给任何人。”
　　苏士仁狐疑地看了李明轩片刻，问道，“你到底想怎样？我们的藏身之处你也知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苏伯伯……”李明轩忽然腼腆起来，“其……其实我爱上您的女儿……苏梅小姐了。”
　　“什么？！”苏士仁惊愕万分，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看了看女儿，苏梅低着头并未答话。
　　“你刚才说什么？”苏士仁又问道。
　　“我……我爱上苏梅了！”李明轩总算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向苏士仁表明心意。
　　苏士仁睁着核桃大的眼睛看看女儿，只见她双颊竟有些绯红。
　　“梅梅，你们怎么……？”苏士仁诧异这么大的事女儿竟对自己只字未提。苏士仁也算在世间沉浮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事没碰到过，可今天这个局面却让他措手不及。
　　他定了定神又问女儿，“梅梅，你也喜欢他吗？”
　　苏梅仍没有回答，可以苏士仁对女儿的了解，她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苏士仁不由哀叹一声，“诶，真是作孽啊！”
　　李明轩见苏梅默认心下欢喜，赶紧上前对苏士仁说，“苏伯伯，您别急，我对苏梅是认真的，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苏士仁也没了脾气，神情悲哀，“你认真有什么用？你想对她好有什么用？你家里会同意吗？你父亲会放过梅梅吗？你们年轻人啊……”
　　“苏伯伯，这个我知道，以目前的情况的确是有很多困难。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和苏梅真心相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苏梅接受了自己的感情，李明轩心里充满了爱的力量。
　　“诶！”苏士仁又深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默默地回到屋内。
　　苏梅仍站在原地独自垂泪，李明轩走上前爱怜地扶住她的肩膀劝慰道，“梅，你相信我，虽然我也是李家的人，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会让你幸福的。”
　　苏梅侧过身挣脱李明轩的手，并未接话。
　　“梅，你是不相信我吗？我知道逼婚这件事我父亲做得有些过分，为了这事和父亲激烈地争吵过，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是……”李明轩垂下头去，“不过总算上天保佑。哦，对了梅，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知道有位百乐门的舞小姐和你长得很像，是不是她替你嫁入了李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梅还是沉默不语，李明轩知道她仍有顾虑。
　　“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家里人，你没有嫁给大哥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怎么可能出卖你？梅，我已经找到你了，你隐瞒也没用，我只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帮你想办法，你一定要相信我！”李明轩又扳过苏梅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
　　苏梅见李明轩一脸诚意，想着如今纸也包不住火，刚要开口却被苏士仁喝住，“梅梅，你真相信他吗？他可是李家的人！”
　　苏梅被父亲一说欲言又止，李明轩转头对苏士仁道，“苏伯伯，如果我要出卖你们就不会只身一人来找苏梅，那天在绍兴遇见你和苏梅我就完全可以派人找到你们的落脚之处。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爱苏梅，我怎么可能让她重回李家嫁给我大哥？”
　　苏士仁冷眼哼了一声，“你们李家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身后没有跟着人？”
　　李明轩无奈地叹息一声，“苏伯伯，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可现在的情况是，您相不相信我您都没有选择。我已找到苏梅，就算您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也知道了现在李家的大少奶奶并不是苏梅。”
　　“你……哼！”苏士仁被李明轩说得哑口无言，他亦知如今自己和女儿已无退路，气愤地一拂袖又回转到屋内重重地坐在客堂的椅子上。
　　“梅，”李明轩又转向苏梅，“相信我，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吗？我不是我大哥，也不是我父亲，我真不知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
　　李明轩将苏梅的肩膀捏得生疼，他恳切地望着苏梅，满眼是想要证明自己却无从入手的焦虑。看着李明轩焦急而诚恳的神情，苏梅终于打消顾虑，将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