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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洞中岁月

作品名称:阎王杀鬼      作者:联丹      发布时间:2017-03-21 18:09:39      字数:4100

  其实老道婆离开她的修仙宝地已有一年多了,前次她在外出化缘的时候,日本人就已经开始实地勘探,并炸山修路,把藏龙洞改成军火库了。她回来进不了自家的落座打禅之地,不由急得头上冒汗,心里起火。要知道她老人家这次回洞是准备要坐化的,她已经预感到她的时日不多,该是她上路的时候到了。
  出家人最好的最终结局莫过于选一个安静之处,在他平时打禅的蒲团上坐化了归天而去。一般人算不出自己的归期,只有得道的高人才能预先得知自己的确切的大限时刻。疯道婆能知前后百年事,腾云驾雾的武功高深、道学更渊博,能不算高人?就在她的好日子将近却不得回到她选好的最佳位置时,她一筹莫展,这如何是好呢?
  唯一的退路就是从悬天洞口进入,但是没有这么长的绳子,当然牛皮绳可以,但是太重太长,根本无法运到洞口。她想到云南有个地方有用细滕皮做的绳子,既轻巧又结实。她一路化缘(即是乞讨)到了保山一带,找到了做绳子的小作坊,一条百丈长的绳子团起来只不过一张大饼大小,重量大概也就一两斤左右吧!老太婆给了店家一块光洋,老板嫌多又找了她十个铜子儿。
  听完老道婆讲的故事,几个青年人仍旧蒙在云里雾里,既然是出不去了,那就做好长期打算吧!如今他们倒是害怕鬼子的日子长不了,日本人千万别把他们的那个军需仓库改成别的的什么东西。可是话又要说回来,人毕竟不是老鼠,常年累月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如果是老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道婆盯着仨年轻人的脸上瞧了瞧,然后叹口气,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不着边际的话不说也罢。”
  “道婆婆,请您老把话说完呀!”聪明的阎玉发现了端倪,紧追不舍。
  “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们飞上天去,就是空中走绳索,你们行吗?况且你们中的一位女娃还怀了身孕?”
  “啊?”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盯向他们十分敬重的姐姐。
  阎玉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发福了,她的这一特殊征兆没有逃过老婆婆的锐利目光。
  沉默良久,阎玉痛苦的表情溢于言表,她哀求道:“婆婆,您能帮我除了这个孽种吗?”
  在德高望重而值得信任的道婆面前,不需掩盖,她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疯道婆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贫道婆帮不了你。我们出家人只会助人益寿延年,杀生取命的事万万做不得!而且贫道从来也无这方面的知识。”
  “婆婆,我要跟您学空中走绳索!您肯教我们吗?”阎玉以为激烈的运动或者摔打也许会帮她除了隐患。
  道婆微微一笑说:“教自然是要教的,学得成学不成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学成一门功夫不一定付出了就会有收获,还要看天份、机遇以及精神专注和自我克制的能力等等这些。”
  “什么叫自我克制呀婆婆?”半年来水秀和王小羊虽然跟阎玉学了几个字,但是这么高深的词句自然不可能涉及到。
  “这个,”道婆稍一沉吟,道,“娃儿,一句话说不清,以后习学中间遇到了再一一作解吧!”
  不一会,开饭时间到了,水秀张罗了一大桌子吃食。阎玉突然想起出家人是不吃荤的,遂吩咐水秀把肉罐头等撤下去,老道婆伸手拦了拦,道:
  “不要计较那么多,我们道家在这方面其实也不是很认真的。”
  水秀语气中稍有不满地说:“婆婆,我们这儿啥都不缺,就是还差一样。”
  “还差哪一样?”疯道婆嘴里塞了块洋饼干。
  “缺柴火,没办法烧开水。”水秀脱口而出。
  疯道婆惊道:“怎么?傻丫头们,你们把日本人的大仓库都搬来了,而贫道的小暗室却没找到?”
  “您还有个秘密暗室?”三人异口同声。
  “也难怪。”疯道婆诡秘的笑笑说,“厨房里有暗道机关,一旦进了暗道,藏天洞所有的秘密均不破自解了。记住,你们这些机灵的小鬼们,倘若日后出了山洞,洞内的事断不可对任何人讲,否则会万劫不复的!”
  “婆婆,啥叫万劫不复?”水秀不解的问。其实她最关心的是如何出洞,并不在意什么万劫复不复?
  “你这个鬼丫头,叫贫道怎样给你解释?好吧,万劫不复就是下地狱,你该懂了吧?”
  “婆婆,我还是不太懂?”水秀故意逗乐。
  “那就让你下油锅!”疯道婆笑道。
  “我不下油锅,婆婆您快教我们打开厨房,我去给您烧水泡茶。”
  随即,疯道婆诡秘地一笑,回过身去在她坐禅的后壁墙上轻轻敲了三下,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念了几句什么。立刻在贴有古怪画像的对面墙上开了一扇门。
  三人遵照道婆婆的嘱托,并且发了日后若出了此洞决不可对人讲的重誓之后,这才进了洞门。
  这决不仅是老道婆的厨房而已,除了较显眼几处放了一堆引火用的干柴和小土炉铁锅之外,并无更多的用具。再往深处,一面墙上贴了一张硕大的图像,上面画满本洞的各个要害部门,大致一看,主要有三朝帝王的分布以及各种珠宝玉器古董等的存放位置。更有不可思义处,洞内朝东(按方位大概如此)方向竟设了一面小窗。明楣的阳光照进洞里,尤如白昼一般。小窗口呈椭圆形,大小如四个成人拳头。有一股山泉从上喷下,水气蒸腾,恰恰遮住洞口,时有若无的水丝溅入,喷在脸上,使人如临仙境一般。花果山有个水帘洞,未料此处竟有个水帘窗?
  水秀匆忙点火,火光闪闪,却不见烟雾缭绕。从日本人的箱子里拆开一大包茶叶,捏了一小撮,冲入滚烫的开水,等他们跑出来递给疯道婆时,只见老人家双目紧闭、气息全无,竟在她的蒲团上坐化了。
  
  几人顿时慌了手脚,一时不知如何做才好。水秀更是哭哭啼啼,哭鼻子抹眼泪的。虽然他们和老婆婆仅仅是初交,刚见了又不多久,才说了几句话,其实并无多深的感情,但是家有一老好比一宝,以后出洞之道全仗此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道婆呢,如今她却突然一仰脖子伸腿撒手西去,这几位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怎么会不立即着急发燥傻了眼呢?
  处理出家人的后事几个都是生手,别说僧道排场,就是寻常世间传统风俗他们也是一概不知不晓的。紧张了一阵子之后,大家都拿征询的目光盯着阎玉,阎玉想了想说: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经过见过的也不比你们多呀!我也不懂道家规矩,依我看不如这样,让老人家原姿原位就这样坐着,大家帮她洗洗手脸,过三天再看动静也不迟。”
  “等什么三天呀?贫道刚刚去尊者那儿告了个假你们就紧张成这个样子?”说话的是道婆,不知她怎么竟醒转过来。
  众人又惊又喜,齐说:“婆婆,原来您好好的没事呀?我们还以为您得道升天了呢!”
  老道婆叹了口气,道:“也不是说没事,事本来是有的。贫道算定寿终就在近日,奈何见了你们这几个小孽障,老婆子放心不下,不便坦然归去。因而到尊者那儿告了假,尊者允贫道再活两三年。”
  仨人见老婆婆说得神秘,更不知尊者为何人?不过人活转过来总是好事,他们总算有了依靠,因而欢声道:
  “婆婆,您要喝水吗?刚烧好的茶水。”
  “好好,来两口。”老道婆饮了几口香茗,咂咂嘴,吐了几枚茶梗出来,叹道,“这茶本来是咱中国的好茶种,可是一旦到了别国就转了味,凑合着喝吧!也难为你们几个了,毕竟是茶不是水。”
  阎玉他们正要插话,被老道婆挥手制止道:“你们先别插言,等贫道把话一一说完。”
  “所谓佛有佛法、道有道规,方才贫道已在尊者那儿求得两三年期限,全是因为放心你们三个小娃儿不下。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可保尔等平安出洞,到那时你们离开藏天洞也让为师好放心归去。”
  “感谢婆婆恩德,我们永生永世都不敢相忘的。究是何法可以让我们出了此洞,请婆婆快讲。”仨人齐道。
  老道婆正色道:“我已说了,拜贫道为师,自明日起我就教你们飞檐走壁、猿猴攀索、壁虎爬墙等项。”
  三人听罢,顿时喜动开怀,以为马上就可以腾云驾雾、神人飞天似的离开这囹圄般的黑洞了,所以也不等谁先开口,扑扑腾腾跪倒一地伏身便拜,有叫师父的有叫师尊的有叫师太的,总之是只要教本事,叫啥都行。
  老太见这几个娃儿敦厚可爱,不由发了善念透了天机说:
  “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们以为老妖婆我是逞能或是爱管闲事啊?才不呢,贫道是念你等有深仇在心,如不帮你们一把,天理也是不容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时候不早,大家先随意安歇了,明日早起就开张习练武功。”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看看又过了两年多的天气。老道婆暗里观察她的几位爱徒或攀岩、或登顶、上高爬低,走峭壁如壁虎,攀滕索赛猿猴,个个身形矫健,行走如飞。更有她的得意爱徒、读过大学堂的阎玉姑娘更是非同凡响,武功随人品,日后必有作为。老道婆知道他们分手的时候到了,随即挑选了个日子,语重心常,殷殷安排道:
  “孩儿们,你们来此洞中,非人非鬼,算来已是三年挂零了。今日为师见你等功力早非寻常,攀索登高,穿洞而去尤如小儿游戏一般,该分手时就分手,再说你们均是胸藏大事之人,不可延搁的。贵娃(阎玉两年前生的孩子,虽不知是哪个的种,但却明白是谁下的害,因而阎玉极厌弃,取名鬼娃。其余人不忍,屡屡相劝,才勉强保了下来,按音取字鬼改为贵,在此表过不提)按理说为师应帮你们带一带,奈何为师也是行将就木入土之人,有今天没明天,自己也顾不了的,你们也一并带了他去吧!切记,今晚师徒就此别过,你们仨人明日一早即可动身。若是有缘,来生再续!”
  老道婆说罢,也不管她的徒儿们是何反想,竟自顾自悄悄睡去了。
  大家听了老道尊这一席话,不禁潸然泪下,半晌相视无声。想到明日出了洞穴就可见到阳光,心里不由激动万分。再回首看看眼前这位老人,虽然和他们素昧平生,当初明明算出了自己的坐化归期,却又强挣扎了两年多,所为何来?知恩图报,乃人生之根本,但有些恩德天高地厚,是人力所无法报得了的。
  大家唏嘘半日,回过头再瞅老恩师时,只见老人家早已坐化多时了。两年半前那次坐化是假的,原因是去阎王那儿请假,这次明白无误可是真的。人死不可复生,况且老恩师乃是得道之高士,早前就已嘱咐过了的,所以大家也并不十分难过悲哀。三人连夜把师尊坐化的石室着意清扫了一遍,案几上摆了几样供品(无非是饼干、肉罐之类),点上三柱香(也是洋货,想来日本鬼子也是要烧香火的),俯在地上恭恭敬敬每人为恩师磕了三个头。
  第二日一早,遵照师尊的意见,大家早早就准备妥当。该带的带上,不该拿的一样不要,纷纷扎缚结实了。王小羊是男人,自然头前开路。水秀断后,阎玉因是背负着个小孩子所以居中。
  王小羊在这面峭壁上已经练了两年多时间,自然是轻车熟路,如不是敬尊师命,他怕是早就出洞了,不一时小羊抢先登顶。他尚未来得及呼吸一口久违了的新鲜空气,急忙又折回身固定好绳索,照呼后面的姐妹攀索。大概也就是不到一顿饭的光景,仨青年带着小娃娃陆续一个个出了藏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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