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花不逢春

　　二十四，花不逢春
　　
　　李永馨这学期开学没有上班，跟领导请假了，说是她老公病了，病得很重，请事假，要在家侍候老公。于是李永馨所担任的物理课学校教导处便安排给同学科的高老师了，让快退休的老高给代课，一直到永馨上班为止。
　　老高领了任务，匆匆地回到办公室。她看了看墙上贴的课程表，拿起教案抄到课程表里，然后老高便静静坐下了来，心里一直在想：这永馨的老公到底得了什么重病？现在怎么样了呢？问问其他人，结果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是春节刚过没有几天，她在外地打工的老公就得了很重的心脏病，搭桥了。后来又听一个同事打听说，她老公刚得病时差点没有命了，可吓人了。作为多年的老同事了，老高心里很是惦记，要不等到下班，去她们家看看吧，或者打电话问询一下。
　　提起李永馨李老师，那可是学校里最靓丽的一朵花。大学一毕业便分配到这所学校教书，她是学理科的，教物理。一来到学校报到的时候，可把大家的眼睛看累了。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不住地看呀看，真是赏花一样的心情啊！尤其是班上的几个年轻的男老师，公然地开起了玩笑。
　　王会文老师说：“唉！唉呀！晚了，晚了。结婚太早了！”
　　蔡星光老师更是搞笑：“唉，你结婚早了，我更结早了！要不然，是不是可以找花谈谈恋爱，即便不成，那也是相当美好的事啊！”
　　徐景海老师说：“可惜啊，我有对象了，不能黄了，跟这朵靓花失之交臂了，咱跟花真没有缘份啊！”
　　每当男同事这么高调地调侃自己的时候，办公室的人都会开心地笑起来，上了点年纪的人就笑着骂这几个男同事：“真没有出息，不嫌害臊，成了家还在想着花。回家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再开，看你们媳妇不开除你们的。”大家又是一阵乐。
　　乐归乐，真的不是瞎乐，这永馨真可以称得上是一朵漂亮的花，一朵清新秀丽的女人花。她个头一米六二，不高也不算矮，身材匀称，肌肤白晰细嫩，双眼皮下，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有神，一头长长的秀发披散下来，有如瀑布一般顺流、飘逸，又给她增加几分美感，更有令女同事们羡慕的是，她可真会长，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用一个好听的词儿来形容，就是凹凸有致，再加上她那么朴素沉稳，还那么文明懂事就更加招人喜欢，她可真是美丽又抢眼。
　　没有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姑娘，不光长得漂亮，课讲得也相当漂亮。她跟学生很亲近，很友好。一到上她的物理课，尖子班不用说了，就连那最差的普通班级，学生们也纪律特好，纷纷愿意举手发言，也愿意与她交流，所以她的教学成绩就好。领导与同行们也没有想到，这漂亮老师，这年轻的妹子真不错，干活实在，不张扬，是个好苗子。她不光对学生好，跟同事相处也很好，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准会第二天给你买来相应的小药，让人感到非常温暖。如果哪个老同事，遇上了难题不会解，她肯定会主动帮忙，翻书查材料，给你讲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同事们都不约而同地树起大拇指，夸她聪明，不愧是大学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学生，这可绝不是秀花枕头，
　　“永馨这孩子谁要是娶去，谁幸福啊！”老同事们一致认为，却不知最终花落谁家。后来听她说，上大学时有好几个家境条件非常好的男同学追过她，可她都没有答应。她说，上学期间不想处对象，于是追她的人也没有耐性了，便放弃了。刚一上班，给她介绍对象的也不少，都是别人认为能跟她相配的好家庭。不知她为什么一个也没有去处。她背地跟同事说，她们家很普通，家里兄弟姐妹七八个，都没有好工作，家里父母亲年纪又大了。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天生智障，更是家里的负担，结婚的哥哥、姐姐们，也没一家过得像样的，都很穷。这样的家庭，她不想，也更不敢找对象家里条件太好的，家里当官的更不敢找，更怕被人家看不上，更怕人家瞧不起，就想找一个家里事少的，能安稳过日子的就行。透过她的话，可以看得出来，永馨还是一个本本份份的人，看来她不是一朵好高鹜远的娇花，更不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高傲的花，从她的话里，我们还可以看得出来，她骨子里有一种天然的自尊与后天来自穷家庭的自卑感。最终，她找的对象是个作小买卖的自由人，没有正式工作。他没有多高的文化，初中免强毕业，但是脑筋不笨，对象的父亲当了一辈工人，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他母亲很能干，也很精明。在家里开个幼儿园，幼儿园里的孩子很多，每个月都有几十。这样，她对象家的生活倒是无忧。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她觉得还可以，再说了，对象家里三个姐姐，男孩子就他一个，一家人对唯一的男孩子都特别关照。永馨的对象长得虽说不丑，但也不是很帅的那种。没有听永馨说她恋爱怎么怎么火热，就订下了这份亲，准备准备就结婚了。结婚后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听到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她老婆婆那个人很好，对她很不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永馨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孩子大学刚毕业就在外省找到了可心的工作，这不正是永馨要轻松生活的时候了，谁能想的到，她的老公现在却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就这么重，差点没了命。
　　老高正想着，办公室的张老师进来了。她看屋里没有其他人，叹了口气，就对老高说起永馨来了，因为她知道老高是个难得的信得过的好人。
　　“这永馨命真不好。实在是太不好了！老天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老天对她不公平了？”老高看着老张一脸的阴沉，就问。
　　“唉，老高啊，你们不知，咱们班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永馨其实婚姻一点都不幸福啊！白瞎了那朵花。”
　　“啊？怎么回事？我可真不知道她过得不好。你说说，怎么回事啊？”
　　原来永馨找的老公跟本不爱她。她当初找对象，她跟她老公处对象时，她老公当时有心爱的人，可是他妈妈不同意，认为那女孩子不是过日子人，硬是让儿子跟心爱的人分开了。然后才又经人介绍，找到了永馨，永馨当时跟本不知道他有心爱的人，没有谁跟她说过。永馨的老婆婆看到她第一眼时，一下子便相中了，她作主，一锤子就定了音，让儿子就得娶这个女人，这才是我儿媳妇的标准，太好了，就她了！老婆婆可高兴坏了，她作为过来人，她会看人，娶这姑娘肯定错不了。她却没有考虑到儿子的感受，儿子无耐，反正这个女人模样不错，娶就娶吧。结婚当天，新郎因为不喜欢她，没有感情，也不愿意同房，结果晚上没有在家洞房花烛夜，没有新婚的甜蜜，独自出去了，永馨独守空房一夜。第二天，跟老婆婆一说，老婆婆说：“这哪成，这象什么话！看我收拾他。”他叫回来儿子，狠狠地做一番工作。儿子与媳妇同房了，结果永馨就很快有了身孕，生完女儿，永馨的老公就出去打工了。一走再走，这几十年来，除非有事回家来看看，除非过年回来看看，一直在外面打工。不想老婆，不想女儿，他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常年在外，怎么生活的，你们自己想象。
　　永馨这二十几年来一直跟公婆住在一起，她老公公十几年前得了脑血栓，瘫痪在床，怕连累老伴，没有多久便在家自杀了。于是她跟孩子就一直继续同老婆婆在一起生活。她等于是嫁给了她老婆婆一样，好在她老婆婆对她真的很好，有疼有热。可是老婆婆再好，这也不是回事啊！这么些年永馨如同一个寡妇，没有自家男人的呵护，没有三口之家的温暖，没有节假日里的浪漫，唯有孤独，唯有痛定之后的孤苦，夜晚无边的暗夜里的她，难挨的孤独痛苦跟谁去说？她又是从一而终的思想，为了孩子，不想离婚，自卑心里比婚前更加强烈了，就算是离了，再找，再找一个，谁知又能找个什么样的呢？谁能预知谁的婚姻能幸福到底？哀莫大于心死，永馨的心真的死了，活着的就是一个空壳，空壳了，苦痛就减轻了。她就是这样活着的，不想再折腾了。这算什么生活呢？可下等到孩子有工作了，她也心情好多了，没有想到，她老公在外地病成这样，全靠她照看。一时间不可能来上班了。可惜这么一朵鲜花就这样凋谢在这个无爱的家里了。
　　老高听完永馨的故事，一股悲凉涌向心里。永馨太能忍了，怎么竟能忍受这么多年？天底下也不是没有好男人了，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她老公也是想不开，也不果断，不爱人家，就放手，为何不离婚，为何不都去找自己所爱的人去呢？何必两个人都痛苦呢？可怜永馨这朵花，竟然是这样无声无爱地枯萎着，多么不值啊！人啊，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生活中，还有那么些人得到了不懂得珍惜，得不到的在永无休止地扼腕叹息?
　　下班后，老高想去看看永馨，看看她对桌的那朵花，看看她同学科的小妹妹，她可怜的同行。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雪花随风飞舞着，飞到它想去的地方，此时地面上早已经是一片白。老高走在这条她熟悉的路上，却走得那么沉重，那么不舒服，老高的眼前似乎看到迎出来的永馨，她是那么憔悴，那么无助，她的心里是那么凉，那么凉……
　　山里风听山里红讲完“花不逢春”的故事，深感这是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俗话说，捆绑不能成夫妻。可是，在我们的身边偏偏发生着这样的事情。故事凄美动人，紧紧围绕一位鲜艳夺目的女人花——李永馨老师的婚姻展开，诉说着她婚姻的不幸与悲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与她结婚二十几年，女人在他男人的心中形同摆设，没有夫妻生活，如同守寡。一个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一个是嫁给了不爱她的男人。为了孩子，她不愿离婚。从一而终的旧观念，她不愿离婚。哀莫大于心死，花不逢春！这是谁造成的这种结果？这又是谁的过错？这又是谁造成的悲剧？是母亲的错，不该干预儿子的婚姻；是儿子的错，不该冷淡自己的媳妇；是媳妇自己也有错，不该嫁错了人家而不能自拔。归根结底，这是世俗造成的悲剧。故事为当下社会生活中的父母、男女提出了警示，发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