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二十六

　　听了高净林的高谈阔论，文子默和郗沧粟这两兄弟不由得彼此对视良久，任凭烟灰摔落满地也无动于衷。他们的表情写满了惊异诧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小到大以好勇斗狠之莽夫形象视人的高净林竟然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言行举止方面的变化，更有思想境界方面的变化。
　　“真是没想到，不仅你儿子长大了，连你也长大了。”文子默欣喜非常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净林仍觉得大哥是在讥诮自己，面色看上去颇为难看。
　　“喂，你该不会是还在怀疑大哥吧。”郗沧粟抢着说，“我说二哥呀二哥，连这么精辟的道理你都懂，难道大哥对你的试探你却看不出来？”
　　“试探？什么试探？”高净林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试探，当然是你对你儿子的态度啦。”
　　不待郗沧粟继续说下去，文子默赶紧将烟头掐灭，扔进烟灰缸，然后阻止说：“行了三弟，我想他会明白的。”顿了一顿，冲高净林说道，“其实呢，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把公司交给文雅管理，因为我很了解她，相信再没有谁比我了解她了，她当不起这个家。至于你儿子，我还在观察，如果他真的能够如你所想，懂得宽恕，淡忘仇恨，我很有可能会把公司交给他管理。但前提是，你不能告诉他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得要让他自己去体会。”
　　高净林这下子才总算是明白了，心说大哥就是大哥，想法真是够多的，道行也是够深的。“好嘛，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真的要分道扬镳呢。”说完这句话，高净林开心地露出平常般的傻笑。
　　但只有文子默和郗沧粟清楚，高净林的傻笑只不过是表象，他并不傻，以前不傻，现在更不傻。
　　“分道扬镳？不会，我们兄弟，又怎么可能会为了钱分道扬镳呢。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前半辈子岂不是白活了。”文子默意境酣然地说。
　　“就是，就是。”高净林从适才的智者，一瞬之间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憨傻中来，听着大哥的话，只管随声附和就好了。
　　“既然你们也都把话说开了，那么我得回去准备准备了，过两天就出发。”郗沧粟说。
　　“最好不过。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呀。”文子默深邃地说。
　　“等等，先不着急回去准备。”文母忽然说道。
　　郗沧粟登时一愣，茫茫然地说：“什么意思，大嫂，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当然有。”文母分别看了眼丈夫和三弟，含蓄却又不失威严地说，“地毯上有你们没来得及弹的烟灰，收拾干净再走。”
　　郗沧粟瞥了文子默一眼，笑道：“好嘞，好嘞，这没问题。大哥，我呢，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至于这个活儿嘛……我看，就交给你了。”说话间，别过三人，笑着离开。
　　文子默苦笑一声，叹道：“哎，看样子，还真得我来。这家伙，跑得可真快。”说着，赶忙俯身打扫烟灰。
　　高净林不觉哈哈大笑，并毫不客气地揶揄起大哥来了，“这还是我熟悉的大哥吗？看样子，显然不是了。”
　　“你把嘴给我闭上！”文子默着恼地说。
　　“我说二弟呀，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文母话里有话地说。
　　“没，没，很满意，我很满意。我说大哥，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也走了。”高净林很想借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吧。”文子默说，“不过呢，千万别忘了，到时候我们得一起送三弟一程。”
　　“放心吧，这我可忘不了。”
　　讲完这话，高净林也走了。在关上文子默家的大门之后，高净林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他相信大哥的眼光是理性的，不会厚此薄彼。至于儿子嘛，他真的需要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一个胸襟宽广、海纳百川的智者，而非嫉恶如仇、心胸狭窄的莽夫。
　　抛开文、高、郗三兄弟不谈，只谈文雅。她很开心，因为在胜强股份有限公司的办公大楼里，她见到了仿若已阔别多年的李亮。
　　李亮也很开心，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他想不到文雅会挑这个时间来找自己。“我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要你晚上过来，现在才中午哇，我还得上班呢。”欢喜伴着感动，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这话说的，我不是想你了嘛。”文雅娇嗔地说。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想你呀。不过呢，还是要以工作为主，毕竟公司现在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我知道呀，所以我才要过来陪你呀。为了找你，我都跟父母翻脸了呢。”文雅很艰难地说了句谎话。
　　正因为是第一次说谎话，以至于李亮一瞬间就听出来了，他感激地起身，缓步来到文雅面前，深情地握住文雅的手，“什么也不说了，走！我们吃点儿什么去。”
　　“对嘛，这才对嘛，即便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得吃饭呀。我来呢，可不是要耽误你的工作，我知道你现在很忙。我来呢，只是想要亲自叮嘱你，该吃饭就得吃饭，可千万不能伤了身子。”
　　“哎哟，这我都知道。咦，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并且保证不许生我的气。”
　　“好，我答应你，你问吧。”
　　“你告诉我，是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啰嗦？”
　　这还真是个容易让文雅，以及全天下的女人都生气的问题。但是呢，文雅区别于其他女人，她不生气，反而是颇有哲理地回答了李亮的问题。“怎么说呢，我认为女人未必全都是爱啰嗦的，得看是什么情况。就拿我们举例子，如果我不爱你，甚至我压根都不想搭理你，我根本就不会跟你啰嗦。但是呢，哎，没办法，谁让我爱你呢，所以……”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都听明白了。”李亮不住点头示意，“或许真如你说的这样，正因为你心里面有我，所以才会格外关心我，才会啰嗦，是吧。”
　　“嗯。”
　　“好了，我们吃饭去，我饿了。”
　　文雅露出喜悦的微笑，并说：“从早上忙碌到现在，能不饿嘛。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就想吃什么。”李亮笑意融融地说。
　　“想不到你还挺懂得哄女人开心嘛。”
　　“关键是这个女人是你。”
　　说话间，两人手挽着手找了一家小吃部，吃了顿不算丰盛，但却很有滋味的午餐，回来的时候，在李亮的办公室，两人见到了李亮的父亲。
　　李亮与文雅相视一眼，文雅赶忙向老人礼貌寒暄。
　　老人看上去很高兴，并没有因为李亮的不辞而别而感到恼火，“本来我是打算找你一起吃饭的，没想到，被人家捷足先登了。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所以呢，我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兴致。”
　　文雅笑说：“不怕您打扰，我们又怎么会怕您打扰呢。要说您也真是的，打个电话，一家人一起吃呀。”
　　“那可不好，我可不想碍人家的眼。”老人笑呵呵地注视着儿子，以及未来的儿媳妇，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可这么一来，倒是让文雅觉得不好意思了，“您干嘛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怪哉，都是一家人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李亮啊，要说你也真是的，干什么让媳妇站着。还有，你小子也别净顾着公司的事，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媳妇。”老人责备说。
　　李亮心头一甜，但是呢，他还是得解释解释，“您听我说，现在公司都这个情况了，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那你告诉我，你能干什么，打官司吗？你呀，官司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赵小天他们今天早上已经来过了，他说了，根据他手上的证据，足以帮我们打赢这场官司。所以呢，你就放心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千万别冷落了我儿媳妇，到时候可别怪我收拾你哟。”
　　李亮大悦，并喜笑颜开地瞧着文雅，发现她也异常高兴，逐喜道：“敢情他们今天已经来过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没有过份渲染自己与文雅的感情，因为这是无需多言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帮小家伙的办事效率还真挺高的。”老人赞许说，“看起来，当时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您是没有错，他们的确是干大事的人，毕竟是他的团队，值得信赖。”文雅云山雾绕地说。
　　“他的团队？他又是谁呀？”李亮大惑不解。
　　“这个嘛，你用不着问，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了。对了，我看我们现在得去找他们好好聊聊了。”
　　“我看也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这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二叔正在查那个叫刘云海的人，不晓得他跟谁有关系，竟然敢涉黑。二叔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底下人瞒着他搞小动作。另外，二叔已经跟手下们吩咐过了，要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我呢，得把二叔的话带到不是。”
　　于是，二小别过老人，驱车感到酒店，熟悉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