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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作品名称:烟雨人生      作者:周佳磊      发布时间:2017-03-05 09:39:06      字数:11916

  离开红妹子那天后,我从枫林村一大早就直接回到了秦城。坐在靠着车流人潮的市中心街道南侧写字楼第五层的那间窗明几净、宿办合一的大办公室里,失神地对着全省各地文学爱好者们的来稿来信,心里却异常烦乱,痛苦不堪,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处理已堆如小山的稿件和来信。想着和柳玉蓉结婚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不长的日子,心里就无端的想发火。这些天来,我和柳玉蓉发生了几次激烈的争吵,每一次她都被我骂的嚎啕大哭,却也到底是不肯放弃我,我几次冲动到就想手刃了这个拆散我和红妹子好姻缘的罪魁祸首,几次见到她一家人的时候,我在胆怯的同时,更是升腾起了一股借靠大树好乘凉,日后平步青云的美梦。内心日日夜夜激烈的斗争结果,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陈世美,彻头彻尾的爱情骗子,我为什么要去害正直、善良、清纯、美丽的红妹子呢?难道说那一年的美好情景原来就是我想摆脱寂寞,摆脱失落,摆脱被排挤、被憋屈的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慰藉吗?她可是一开始就把她全部火热的情感倾注在我的身上,甚至是用身体来维护自己来之不易的爱情,我却这样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莫大的虚荣,竟然不顾道德和人品就背叛了红妹子。我真的不是人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那一刻,我站在五楼办公室的窗台上,面对着打开的窗户,几次差一点就跳了出去……
  而那些天,柳玉蓉也敏感地发现了我的不同寻常,警惕的如同身处于群狼口下的羔羊一般,时时刻刻陪伴着我,一直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守候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离,严密注视着我的神态,生怕我出了什么意外,每一次被我怒骂得离也不是守也不是,简直到了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地步,一边流着泪一边百般地哄着我、劝解着我,我累倒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她就坐在我床头下的小凳子上,可怜如小猫一样地看着我,不敢喘一口大气,生怕触到我的神经,让我再来一次愤怒和摔打东西。到最后,只能如同先前的红妹子,把一个女孩全部的温柔、热情、体贴和关心都倾注在我身上,只想拉我尽快从那场情感折磨的痛苦阴影中走出来。
  过了几天,正是周五下午快下班时,柳玉蓉接到单位上的电话,匆匆规劝了我几句,就背上小挎包风一样地走了。我接到了宜州县文教局华副局长打过来的电话,他说他们一行三人已坐火车赶到了秦城火车站,正向宜州县人民政府驻秦城办事处急匆匆赶来,想要在那里亲自当面递交我的工作调动函,并向我说明一些情况,问我是否同意在此见面。华副局长的提议正中我的心怀。这些天,我的心情大为糟糕,既没有心情陪柳同学一家人谈天说地,也没有雅兴去填词写诗,更没有闲情逸致去逛商场、公园,街道,就连平日里坚持练武的习惯也终止了,常常是工作之余,只剩下了闷头大睡和胡思乱想以及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指责,几乎到了百无聊赖,悲观厌世的地步。对于柳玉蓉提出的结婚诸多事宜,根本不予理睬,常常不等她张口说几句话,我就蛮横无礼地把她轰出了门。今日,故乡人自远道而来,宛如带了红妹子那一缕久违的、美好动人的气息而来。想到这,心情为之一振,我急忙回应华副局长,可以约在办事处见面详谈。
  当我急匆匆来到办事处大门口时,华副局长早已等候在那里。记得毕业那年,我到县文教局报到,第一次见到的公家人就是大门口正要到柳镇下乡的华副局长,其热情洋溢、平易近人的和蔼可亲的态度令人难以忘记。这次自然是老远相互都认出来了,华副局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友好热情的微笑,赶紧大踏步迎上前来,高兴道:“张老师,你好啊。真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傲人的才华和非凡的工作能力令我无限佩服。现在一别故土,又于他乡谋生,我觉得是人才流失,顿生惋惜啊。不过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能来到人才济济、大有发展前途的省城打拼,也是你施展才华,大展个人宏图的好地方,祝你事业有成,如日中天,鹏程万里,家庭和睦,未婚妻永远漂亮年轻!呵呵,张老师,自去年夏末秋初你来文教局那一次我们匆匆相见握手后,至今未能相见,一直盼望着能和你好好坐下来叙一叙。今日有幸相聚于此,特感高兴,我来请客,咱们边吃边谈。”
  “不敢当不敢当,华局长为我张某人的区区私事风尘仆仆,不辞劳苦,亲自数百里之外送来调动函,令小生万分感激,理应我答谢你才对。”我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华副局长的大手,又和他象征性地友好搂抱在一起。
  随华副局长走进办事处三楼一间比较幽静的雅室。推门而入时,只见房间内还坐着两个面容姣好、肌肤白皙、身材窈窕、气质颇佳的青年女子。她们正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大圆饭桌的下座,见我进来,立刻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同声道:“张老师好,欢迎您的到来。”声音清脆,让人听着舒服,宛如六月酷暑里吃了西瓜一样清爽。
  “这是?”我回头看着华副局长,一脸疑惑。难道还叫来了城里的“三陪”小姐不成?华副局长赶紧赔着笑脸,道:“这位是咱县政府外宣办的记者白洁同志,这位是县司法局普法股的宣传员姜丽娜同志,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
  送我个人的工作调动函,犯的着来这么多人吗?完全可以信件邮寄嘛,即便是害怕中途丢失出错,也可挂号邮寄,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呢?我想着,一边和这两个漂亮的青年女干部热情握手,一边彼此寒暄着坐了下来。
  我坐好后,刚掏出一支烟时,白洁满面含笑地及时打着了手里早已经准备好的打火机,给我优雅地点上。姜丽娜则温柔的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香茗,又把烟灰缸放到我的面前桌子上。我环顾四周,只见西墙角处的一个高柜上摆放着一条彩色大彩电,更令人惊讶的是旁边连接着一台当时并不多见的高档录像机。
  华副局长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吃一顿饭,还要录像,作为日后索要什么东西时的有力凭证不成?或是要放一些国内禁止的西洋、东洋毛片么?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暂且静观其变,随机灵活应变,自己可不敢在紧要处再出个啥问题,让人家抓住把柄,往外一捅娄子,那我就前功尽弃了,一切的愿望就泡汤了。我一边思索着,一边和三人热烈地天南海北胡侃乱聊起来,大家一时间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的古今野史笑话,不停地从彼此的嘴巴里抖落出来,惹得相互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热闹而融洽。
  耳边嘤嘤娇声,眼前丰姿丽影,我第一次享受到了被漂亮女孩陪吃陪喝和周到细心的伺候,吃的蛮有滋味,感觉蛮舒服。
  席间,频频互相敬酒之余,华副局长掏出那封加盖了宜州县劳人局和文教局大印的调令函,双手递给我,满脸通红道:“张老师,请您收好。”
  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秦干调字1991(128号)干部调令函”另起一行写着“宜州县劳人局,文教局,现调你县柳镇枫林村小学教师张文雁同志到省作家协会另行分配工作,请通知该同志办理有关工作调动手续,五日内到新单位报到上班。特此通知。”后面署名是“省劳人厅。”落款时间是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柳玉蓉和她父母以及她小舅子努力运作的结果,想到这,我忽而想到她柳玉蓉到底采取了什么办法如何说服了红妹子与我解除婚约的?她使用了那些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想不到这个外表看似美丽清纯,温柔乖巧,涵养高、气质佳、风度雅、个性强的女孩,内骨子做事却那么有魄力、有能耐、有计谋、有手段、有智慧、有心眼,却又是那么的不择手段、蛮横无理、卑鄙无耻......
  我看着手中的调动函,深深陷入猜忌之中。华副局长很快看出了我的内心疑虑和渴望知道一切事情缘由的急切心情,便靠近我坐好后,低声说:“张老师一定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的,能一步登天地从深山老林的枫林村调到省作家协会吧。可以说,这中间我们三个人都参与进去了,前前后后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哦,原来如此,那么说,你们三人都见过柳玉蓉的面了?这其中的细节详情你们也应是知道的。敬请三位详告原委,我这里真诚的谢谢你们。”我强忍着内的的痛苦,满面含笑地站起来,再一次和华副局长、白洁、姜丽娜亲切地一一握手,表示由衷的感谢。
  “张老师,你即便不提出来,我们也会主动汇报你想要知道的全过程。为了你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不出现后患。为防不测,我们在县委金鑫书记的亲自安排下,特意委派县政府外宣办的摄影师兼记者白洁同志联系了玉蓉同志,从玉蓉同志自秦城出发就开始实地录像,一直到宜州县城之后的所有问题解决为止,这段录像可以作为您这件事情顺利解决的有力见证,也可以作为未来必要时法庭上的有力证据,请您日后妥善保管。现在,您可以通过观看录像的全过程,详细了解玉蓉同志处理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华副局长一面给我亲切地续着茶水,一面回头示意白洁、姜丽娜开始放录像。
  两个漂亮女青年干部手脚麻利地一阵忙碌后,在我和华副局长先后升腾起的香烟缭绕中,我的眼前出现了如下的画面。一副庄重职业女性打扮的柳玉蓉,既显美丽迷人又显优雅端庄。得体大方的稳重装扮已把她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姿态明显地凸显出来。她灿烂地对着镜头高雅一笑,足以看出其的风采不俗、风姿不凡,她款款走进从小舅子那里借来的一辆崭新警车,手拿着父亲大人亲笔写给宜州县委书记的私信和表弟万金龙记者炒作的那份《秦城晚报》新闻,对着镜头又是一个胜利者的手势之后,就驾驶着那辆警车,一路顺着柏油马路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地赶到宜州县城,在县委金鑫书记的大办公室里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就陪着书记、教育局的华副局长、白洁和姜丽娜一起穿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县城大街,直接来到了城南郊一座名叫“春城饭店”的一间非常僻静优雅的小房内,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红妹子妈开始了谈判。只见画面上的金鑫书记当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柳玉蓉的面,拍着胸脯向红妹子妈保证,一定为红妹子安排一份令她本人非常满意的工作,并解决红妹子妈后半生的养老问题,又指示姜丽娜一定要配合柳玉蓉做好红妹子妈的思想工作,白洁做好录像和日后的剪辑工作,确保顺利解决好由我引起的这一连串连锁反应的问题,以达到柳玉蓉本人提出的最终目的,也令红妹子妈心满意足,不再反悔。画面里的金鑫书记说完这些话后并没有离开饭店,而是悄然进到“春城饭店”经理的办公室,一言不发地坐在一张豪华沙发上,一边慢慢地品着经理递上的上等香茗,一边默不出声地等候着柳玉蓉、白洁、姜丽娜三个女子与红妹子母亲最终谈判的消息。
  柳玉蓉不愧为大都市出来的大知识分子,话未出口,计上眉头。录像画面上的她在温柔大方地送走书记后,一看到红妹子的妈怒不可及地站了起来,不等她欲要大发雌威,立刻反身款款向前,微微一笑,只见她满面春风,随手端上由姜丽娜递过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轻轻放在红妹子妈身边的那张紫红色大桌子上,又把那张《秦城晚报》掏出来轻轻柔柔放在茶杯旁,白杨树般高挑俏丽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弯,以表歉意,柔和而不失凌然地说道:“婶婶!这大老远大热天地把您从枫林村请到这里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哪。”柳玉蓉见红妹子妈一脸恼怒万分的瞪着自己,整个人就像一只藏在草丛里的老雌虎,随时就要跳出来咬上一口,就又毫不畏惧地冷静道:“可您也知道,我同样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忙碌人,自秦城风尘仆仆到此就是解决文雁、我、红妹子干表姐三个人之间的问题来。今日请您于此,想您也心知肚明。”说着话的同时,婷婷玉立的柳玉蓉又重新袅袅婷婷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柔声道:“小女子想听听婶是准备如何解决眼下的这件事,以最终达到彼此不伤和气,大家都能接受的满意结局......”
  “你要我解决这事,你不问问这事是谁惹出来的?”红妹子妈不耐烦地打断了柳玉蓉的话,发恨道:“他张文雁有本事睡了我女儿,搞大了她的肚子,怀上了自己的种,他就有本事能解决这件事,你不去问他,反过来问我,真是岂有此理,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只见画面里的红妹子妈惊天动地一拍桌子,“蹭”地一下怒火冲天地站了起来,颤抖地指着柳玉蓉,那指头几乎都戳到了柳玉蓉白嫩漂亮的瓜子脸蛋上,跳脚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骚狐狸精卖相卖沟子没德行没眉眼的婊子货,你还有皮有脸和狗胆撵到这里质问我?你个城里来的小婊子说,你让我我问谁去?你把你那个驴日的、满嘴仁义道德的牲口张文雁藏到哪儿了?你叫那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出来,他敢和我锣鼓当面的敲打一遍吗?”
  见此状,柳玉蓉却丝毫没有失控发怒,而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手里的淡茶,神情淡雅地微微一笑,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愤懑,尽量气色平和道:“婶子呀,您别激动嘛,气大伤身,这是何苦呢?先喝口茶压压火。文雁和我干表姐是同居在一起了,也可谓同居的时间不算短。可话说回来,这也是您当时纵容默许的结果呀。我干表姐多年来一直那么孝敬您,时时听您的话,事事都按您的要求去做,如果没有您当时的设局挖坑又苦口婆心地教导我表姐的话,她怎么敢在如此之长的山野大路上,不抓紧时间在天黑之前赶进县城,而是一路上磨磨唧唧、慢慢腾腾,不是唱信天游,就是讲笑话谝闲传,等耽搁到了胡家庙村,天就完全黑了,两人只好夜宿在她老舅妈家,我现在问一问,这一切都是谁预先设计好的计谋?是谁事先给的指示?当然了,这里面也自然有我干表姐心甘情愿的因素在里面。以后的时间里,没有婶婶的允许和坚决制止,她和我的文雁哥能继续同床共枕么?再说了,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文雁和我干表姐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那一次不主动去勾引我家文雁,文雁即便有八个胆儿也不敢随便去睡一个黄花大姑娘。至于您说的天理何在,王法何在的话,我倒觉得这真要叫起真来,法律面前各人五十大板,谁都有错,年轻人犯了错,是您老的在当面非但没制止,却变相引导说啥一旦有了紧急情况,他俩可同睡一个窑洞里的炕上。我问您,男女同睡一起,您说会是什么结果?这不是您给文雁挑明了话里的意思吗?我的婶婶啊,这说明您做长辈的错误更大呀,您就是教唆他们犯错误的始作俑者,您的板子被打的只会更重。再一个,此事一经公家官司调解后,社会上到处传扬的风风雨雨、沸沸扬扬,对双方的名声都不好呀。您老不要你的老脸,您也不为我干表姐想想,您让她今后咋在世上活人?怎么出门去见人?”说到这,但见柳玉蓉眼泪巴巴,一脸忧伤,一副令人顿时怜香惜玉的可怜样子惟妙惟肖地表现了出来。她款款轻轻地揩了一把流到美艳雪腮上的两滴明亮的眼泪,温顺和气地望着红妹子妈,泪中含笑,伤中含悲,令人感到分外的亲切与和善。
  “什么?你说来道去的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他姓张的拿这订婚的幌子,打着爱情的招牌,迷惑欺骗我家红妹子,乘机占了她的便宜,玩腻了她,现在却提出要解除婚约。他个驴日的真是不要脸,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禽兽事来,狼心狗肺的、遭天打雷劈的东西,我要上法院告他去。”红妹子妈暴跳如雷,怒气冲冲,把一杯子茶水摔到了地板上。
  “大婶!”姜丽娜在柳玉蓉微微恼怒而又威严眼神的示意下,紧张地看了看隔桌而坐、平静自如的柳玉蓉随后低下头,不紧不慢地喝着香茶,也就不得不壮了壮胆子,赶紧站起身,走过去叫了一声,亲热地扶着红妹子妈重新坐下道:“大婶,你说这话就是强词夺理,站不住脚了。自古民间订婚不算婚,官府从来不予承认,那是一种农村约定成俗的乡野习俗,不受法律保护的,你应该知道这些的,这怎么就叫做是张先生乘机占了红妹姐的便宜呢。再说了,张先生只要没和你家女儿结婚,他就有同他人结婚的自由和权力,玉蓉姐同样就有追求张先生的自由和权力,咱们谁也不能干涉他们。当然了,张先生的非法同居也给红妹子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玉蓉姐为了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婚姻,很愿意替张先生给予红妹子姐必须的赔偿,这赔偿的里面自然也有张先生准备的那一大份呢。”
  “你们这是官官相护,一个鼻子里出臭气,合伙欺负我孤老婆子。他张文雁欺负我家女儿至今一年多了,现在却做缩头乌龟,指挥者他的骚狐狸老婆前来谈判,我死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不上告他个狗东西,不上告这个城里婊子,能对得住我家苦命的女儿吗?我能做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的屈辱事吗?”红妹子妈又指着姜丽娜气急败坏地吼叫着。
  姜丽娜心慌意乱地回头看了看不为所动、泰然处之的柳玉蓉依然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地注视着红妹子妈的失控言行,在看到柳玉蓉漫不经心地用眼睛提示着自己往下继续,又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她允许自己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后,就口气稍微地大了一点,道:“大婶,既然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了,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要求,一是你不需要一定上告张先生,你也可以对得住你家女儿,也对得住你老自己。二是你一定要去法院上告张先生,刚才玉蓉姐也说了,这是你们三人共同连锁引发的问题,大家都要负连带的相应责任,一损俱损,到头来大家都不好,真是得不偿失的呀。”姜丽娜急切地看着红妹子妈和柳玉蓉,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这时的柳玉蓉已是面带笑意,宛如临风照水的婀娜翠柳一般,风度翩翩地站了起来,慢慢走过去,亲切地拉住红妹子妈一双粗燥干枯的农家老女人的手,大声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事已至此,您老即便在讨公道,岂能挽回到当初。同一个问题如要愚蠢而顽固不化地一根筋来解决,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彼此结下深仇大恨。我相信,婶子最终为此付出的所有伤痛会远远大于和多于我与文雁的伤痛,足以到头来令您迟不了兜着走,足以扼腕叹息,懊悔不已,您老只要这把老骨头硬朗,就来试一试,我小丫头片会奉陪到底;反过来说,而您要是灵活机动地聪明解决了这件事,大家皆大欢喜,彼此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一团和气,融融恰恰,和和美美,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我既然不辞劳苦地大老远赶来,今天就是要解决这个非解决不可的问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婶子呀,您到秦城到处打听打听,还没有我柳玉蓉办不成的事,您今天如果真的要针尖对麦王,硬碰硬,非得要讨个天底下大家认为是最公道的说法来,我想,我即便得不到我想要得到的,也绝对不会让您老和我干表姐得逞,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吧,反倒是只怕最终会碰掉咱们这一层来之不易的干亲关系,进而会把你碰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捎带上连我可怜苦命的干表姐也给赔了进去,让她一世的不得安生,痛苦不堪,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想婶是走南闯北的大媒人。这宜州县的南村北庄,西乡东镇,千百户人家的大大小小什么样的事您没见过,没领教过,没体会总结过,您是一位聪明人,不会听不来我的意思吧,不会做这样根本就犯不着的往枪口上去碰的傻事吧。只要婶您做的不十分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柳玉蓉也是个识相的人,能弯腰低头让步的人,也能掂量来天高地厚、饭香屁臭的道理。咱们各自都后退一步,自然是海阔天高,都给自己留了一条温馨平坦的的环境,从容平安地走完各自的人生之路,化干戈为玉帛。婶子呀!您能成全我一生的婚姻之道,我也就还您一世的畅通大道,让您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过完幸福的后半生。我口干舌燥地说了这么多,难道还不愿意吗?”此时,画面上出现了先前陪着金鑫书记一起来的文教局华副局长的身影,他走到红妹子妈的跟前,拉她走进隔壁的一间小房子,估计是摊牌说了一些软硬兼施,意深味长,敲山震虎的话。等到画面上再次出现红妹子妈时,她明显不象一开始那么生硬和强势,垂下头只管长吁短叹,一言不发。这时,画面中进来一个农村人打扮的老头,好像是枫林村红妹子本家的梁刚蛋他爷。这老头拉着红妹子妈到房子一角悄悄说了几句话后,就见红妹子的母亲表现出一脸的惊讶和无限失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显得极具伤心、悲痛和气愤。
  红妹子妈不服气地又和柳玉蓉舌战了几个来回之后,看到一进门就的县委书记对柳玉蓉那无比亲切和蔼的态度和那一股子能融化人心的热情行动,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摸一样一般高端、举止高雅,谈吐不凡,气质脱俗、神采飞扬的姑娘的确大有来头,是省城里有头有脸的重量级大人物。也看得出这个看似笑意盈盈、温柔可亲实则皮笑肉不笑的美丽姑娘,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不被他人抢去的那股子豁出不要命的架势是何等的厉害,她思维敏捷,逻辑严密,引经据典,旁敲侧击,正反两方面都能够游刃有余,滔滔不绝,宛如一江春水向东奔流,浩浩荡荡,势不可阻,自己根本斗不过她,远不是这个大都市出来的大知识分子美女的对手,盘算再三,觉得自己弄不过这个有权有势有来头的上流社会人家的丫头片子,弄不好到头来,鸡吃不成反损一把米,到头来害了自己的女儿,就是得不偿失啊。思来想去,满腔悲愤只能咬碎了牙咽到肚子里,总算泄气地对柳玉蓉说:“你的目的实现了,刚才我家女儿捎来话,她同意和张文雁解除婚约。叫我不要再为难他和你柳大姑娘了。”说罢,就低头一言不发,只管嚎啕大哭着。
  看到红妹子妈半天终于心平气和下来,柳玉蓉迅速拿出早已亲自拟好的一份婚约解除协议书,让姜丽娜念给红妹子妈听了一遍后,就让她在上面按了一个手印。随即,柳玉蓉又从自己漂亮的褐色女式挎包里掏出一张五万元折子递给姜丽娜转交到红妹子妈手里。
  红妹子妈满腔悲愤地仰天长叹一声,拿起柳玉蓉掏出的那五万元所谓的女儿婚约解除费和女儿的工作录取通知书以及那张报纸,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孩后,在给红妹子捎口信的梁钢蛋爷爷的搀扶下,坐上文教局派来的专车,一起回枫林村去了。
  在看到我怀着负罪感、悔恨感的心情看完录像带的整个内容后,华副局长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你那漂亮的柳玉蓉那一张小嘴可真是厉害极了。我敢打包票,整个宜州县城我没碰到过第二个这么厉害的美人儿。看起来她日后是个当大官、干大事、创大业的料。当时啊,我在隔壁听的是满心的敬佩不已,感叹不已、惭愧不已。都觉得自己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奔五十岁的人了,原先认为自己这张嘴皮子在社会上也算是横竖会说,现在两厢一比较,我还不如你老婆啊。一个表面上看似文雅清纯的绝色美人,竟然说话办事也有气势如虹、气吞万里的男子汉大将风度。呵呵,啥也不说了,就一个字:牛!”
  我当然知道,这是华副局长不失时机地对省府官员的千金小姐的拍马屁了,就苦笑了一下说:“你快别夸赞奉承她了,我现在才真遇到了一个颇让人难以对付的雌老虎了。你看看,她为了自己的事情,可谓是挖空心思,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什么阴招损招邪招都在使用。你看看,就这一件事,竟然连县委书记都给她帮忙去了,这就是明显的以权逼迫,无理取闹,才达到的目的呀。一个小小的农家母女,岂能斗得过一个握有实权的省府官宦家人,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蝼蚁撼大树,红妹子她娘咋能保护得住自己女儿的爱情?柳玉蓉什么玩意儿,她这是践踏爱情,她……”
  华副局长哈哈一笑打断我的话头,以眼神示意那两个青年女干部出了房门后,才低声道:“这年头,有奶就是娘,陈世美比比皆是,爱情值几个钱。这社会,谁不羡慕权势,谁不巴结权贵,谁不渴望钻进权力大网,只是绝大多数人没有这个艳遇和绝好的机会,钻不进去时,才在那跳脚大骂进去的人。再说了,你一旦踏出去第一步,你就背叛了你的前女友,你再怎么在这里怀念旧情,维护那段早已名存实亡的所谓爱情,只能遭致更多世俗人的咒骂和不理解。不管你是被迫还是自愿,你行动上做都做出来了,又假惺惺地充什么大尾巴狼,给自己抹什么道义上的白粉,这是极其虚伪和丢脸面的做法,贤侄呀,不是叔我说你,男子汉做事坦坦荡荡,即便错了也要错到底,表里如一,你却在众人面前这么表白洗刷自己,只能是越描越黑,辩解不清、臭不可为了。我作为一个长辈,也是官场混到头的人了,不想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会借助你去巴结柳家权势,只是善意提醒你,一旦上了柳家的这艘豪华大船,就要为这艘船一路买单,才能平平安安地漂洋过海,顺利到达彼岸,而被你抛弃的梁家那艘小船却同时飘到了其他地方,你再也不可能让它顺着你的航道前进。唉!这时就说到这吧。现在呢,你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了。对于结了婚的女人就是要靠我们爷们日常的连哄再骗,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能屈能伸,装聋作哑,随声附和去对付,做到伸缩自如,进退有余,能屈能伸就是大丈夫,人们不是常说自古乃小人和女子难养。凡事你不要紧斤斤计较,能不操心就不操心,能放权的就不要揽在怀里不丢,她越是往前扑的凶,你就赶紧往后退,当个甩手掌柜的更馋活。我家里我老婆就是财政大臣,我是名义上的国王,其实就是啥都不管,她爱张狂只管去,我只掌管舵的大方向就是了。等以后我有空了,好好给你传授如何对付你这位精明能干、能言善辩、聪慧异常又强势霸道的漂亮妻子的经验,保你婚后你的家庭永远平平安安,后院绝对不起火。”
  送走了华副局长、白洁和姜丽娜三人后,我把华副局长留下的那盘录像带装进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又看着手里的那份婚约解除协议书。协议书主要有三层意思,第一、我和柳玉蓉当场付给红妹子五万元婚姻解除费(其实全部是柳玉蓉自己掏的腰包);第二、县委责令县农林局安排红妹子到柳镇的秦家庄林场当护林员,身份为集体合同工。我知道这份合同的个中深意,那就是红妹子只要永远不上告我和柳玉蓉,她就能永远继续签合同保全自己的工人身份;第三,由柳镇政府出面协调,枫林村村委现金购买红妹子家的房产,作为村上两个低保户集中安家的地方,红妹子妈被安排到县城养老所以养天年。后面的几层内容无非是双方违约后附带的经济和法律责任等等,看着协议书上红妹子妈的红手印,总觉得这简直就是杨白劳被黄世仁给野蛮强行地按了手印。
  收起协议书,匆匆离开办事处来到了大街上。在路过一家发电厂的大门口时,我拿起墙角处的一块砖头砸碎了那盘录像带,随手就扔到了跟前的垃圾桶里。这是啥证据,简直就是给法庭递交以权压人的罪恶证据嘛,这分明就是贼不打自招啊,我留着它干什么,这不是留了一个定时炸弹要祸害我和柳玉蓉吗?好你个坏家伙华局长,你不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跳梁小丑吗?我正在胡思乱想地骂着华局长时,又接到了柳玉蓉在家里打来的盛情邀请我来家做客的电话,她说在她家的附近到处找我没有找到,要我周末立即来她家吃饭。挂断了电话,我漫不经心赶到她家,一进虚掩着的防盗门,刚走到她家的客厅中央里,就清楚听到正对着防盗门方向的半掩着房门的书房里她和她妈的对话声。我便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悄然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仔细听着她们母女的一番对话之后,才知道原来柳玉蓉的母亲在我大学时代就对我有所了解,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大学期间一直疯狂地暗暗追求着我,只是因为柳一诗的缘故,才没有公开追求。当我对柳玉蓉有了那一次深夜护送她回家的不同寻常的英雄救美后,她立刻再一次产生了非我莫嫁的强烈念头,于是,她一边央求她的表弟——秦城晚报的万金龙记者故意在秦城晚报的头版头条整版面地炒作我和她如何是真正的夫妻,如何已经在实际的生活学习中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假消息之后,一边又亲自拿着秦城晚报刊登出的这篇假新闻,给省作家协会的领导和省黄梅戏剧院的领导以及自己的闺蜜朋友们,以看似随便聊天的方式,就变相地把自己和我未婚“同居”甚至是自己曾为我都流过一次产的意思委婉透露他人,其目的显然就是要彻底从道义上死死栓牢我,让我再也承受不起冒着新的骂名和世俗大众新的又一轮铺天盖地的谴责去背叛她了。与此同时,她背着她的父母,煞费苦心地扮成我的未婚妻,去了一趟宜州县城,甜言蜜语地哄骗了我那早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老父母。她乞求自己的父亲和小舅子紧锣密鼓地接连出牌,先是电话联系宜州县委金鑫书记,说明了我和她的“夫妻”关系以及要调我到秦城作家协会工作的来意,又让县委金鑫书记派人到枫林村叫来了红妹子妈,在宜州县城那个“春城饭店”里演绎了一幕惊心动魄、电闪雷鸣般的谈判大戏。至此,我终于知道我的一切所谓的因祸得福、时来转运的结局并不是什么无缘无故的空穴来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而全是柳玉蓉伙同她母亲从中导演作梗,使欺骗手段甚至是变相强势与权力一并威胁的结果。听着她娘儿俩精心编织的那个缜密骇人、环环相扣的计划,歹毒阴险地运作于股掌之中,霸道强硬的指三喝四于秦城、宜州县城两地的各层次、各领域领导之内,我从心里就深深知道这对母女更是一对不省油的灯,绝对称得上是天底下那种心毒手辣,暂钉切铁、精明能干而又敢做敢为敢当的女人,他们擅长于借助家人高高在上的权力,把想要做事的欲望发挥到了极致,酣畅淋漓地表现了出来。我坐在那个华丽高贵的大沙发里,大暑的季节,竟然禁不住浑身打起了寒颤,心里既害怕她们精明的心计和高高在上的权势那一天如果伤害到了我头上,我如何斗得过她们娘儿俩,又厌恶她们那种为达个人目的而不惜践踏他人利益,损人利己、自私自利的卑鄙行径,同时又产生了仰仗他们一家权势,能使自己迅速飞黄腾达起来的自然渴望。
  坐在那里,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经常锁着房子的防盗门,今天一反常态的虚掩着,不是很明显的让人去专意思索吗?她们那样大声说话,就是故意叫我听到后,充分了解她们强势霸道、呼风唤雨的一面,让我趁早死了再回头寻找红妹子重归于好的念头,要把我彻彻底底捆绑到她们的人生旅行车上,陪到底、走到底。我思索着、矛盾着、痛苦着,也夹杂着一股没来由的渴求,真是纷乱如云,浑身都麻木了,只觉得自己宛如飘飞在翻滚不息,乌云遮挡长空的一只孤零大雁,最后,一股从心底升腾起来的那种背叛红妹子的负罪感和深深的悔恨感,让自己顿时感觉如同失去了一种迷恋的安详氛围和身心彻底放松的自然依靠,觉得就像坐在架雾腾云,高不可攀的玉皇大帝的家里,那种忐忑不安、孤独万状的心如同猫爪子一样在尖利地挖抓着,使得那天下午的我一下子痛苦不堪地就晕倒在沙发前那印有彩色花纹图案的地毯上。
  柳玉蓉一家人吓坏了,以为我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就连柳玉蓉的小舅子——那位省公安厅副厅长,也不安地抽空从会场主席台上溜了出来偷跑到医院看望我的病情。在他问了当时为我看病的医护人员一些事情后,又查看了我的病情,并得知我的生病原委是我听到柳玉蓉母女们的那些对话时,哈哈一笑,对着陪着他的外甥女柳玉蓉道:“外甥女啊!你就不要再给我捧出来一副愁眉苦脸的哭相了,看你舅我是咋解决这个问题吧。”他留下这句话,就带上她妈走了。等我留院观察一周刚出来时,柳玉蓉遵照她舅父的意思,不容分说就带上我离开了秦城,飞到了云南的丽江、大理、普洱和西双版纳一带去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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