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写论文

　　这些天，梦雪和李刚的感情一直是疙疙瘩瘩的，梦雪时常对李刚拉着个脸，爱理不理的。李刚也针锋相对，你不理我，我也不睬你，一副毫不示弱的样子，对自己更是我行我素，该喝酒喝酒，该晚回来还晚回来。这天，李刚快下班时，觉得回家也无聊，也不想早早回去看梦雪的那张冷脸，就上二楼到办公室去找老明子，一进门，见老明子正爬在桌子上埋头写稿子，就呵呵地笑了两声，调侃说：“笔杆子，疾书呢？”
　　老明子听声音是李刚，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有气无力地说：“可不，写论文，书记要参加市里的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
　　李刚还是笑着说：“你啊，还重要的研讨会，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提办公室副主任时，他怎么不说提你重要啊！这时写个论文就重要了？”
　　老明子看着李刚，觉得李刚说的也不无道理，便符合着说：“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别管他什么级别的干部，一个个都自私得很，处处都是为自己着想！”
　　李刚说：“这次明白了？”
　　老明子说：“明白了。”
　　李刚又冷笑两声，说：“哪有那么好明白啊？我看你还是糊涂，要是明白了你就不会给他那么用心了，我刚才一进办公室，看见你还是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地写呢！还明白了？写吧，写吧，顶个毛用啊！”然后李刚又指指窗外，“你站到窗跟前看看，看看人家姜主任在干什么？”
　　老明子有些不明白，问：“他在干什么？”说完，他走到窗前，隔着窗往外看，看见姜主任正倒背着手，站在机关前的花池子边，正和几个人在说笑，姜主任笑得最很，笑得前仰后合的。他“哼”了一声，又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李刚说：“看见了吧？人家说说笑笑，啥活儿也不干，轻轻松松就当主任了，谁像你，每天关在屋子里吭哧吭哧地憋，憋那些没用的狗屁文章！”
　　老明子听李刚这么一说，心里更来气了，说：“现在真他妈的不易好人！”
　　李刚说：“对，现在哪儿易好人啊！”然后又说，“老明子，想开点，混一天少两晌，下班咱们去开开心，喝两盅？”
　　老明子整好心里很烦恼，说：“好，喝两盅，我请客！”
　　李刚说：“那下班我在办公室等你啊？”
　　老明子说：“嗯，你等我。”
　　李刚正和老明子说着话，胡书记推门进来了，好像要跟老明子说什么，李刚赶紧起身说：“胡书记，你坐，你坐，你们谈。”说完，就出去了。
　　胡书记一屁股坐在李刚刚坐的椅子上，他好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几根稀疏的头发乱乱地倒在脑瓜顶上，这时，他掏出手绢擦擦头，又用手理理头发，说：“小李啊，论文写得怎样了？”
　　老明子看着胡书记，态度有些不卑不亢，说：“还没写好。”
　　胡书记好像很有兴趣，说：“这论文要想写得好，首先一条就是观点要新，论文的观点很重要，其次是内容。”他怕老明子还不明白，又说，“这标题是人的眉目，不但观点新，当然了，内容也得好，这样文章才刚劲！”
　　老明子还是没有说话，表情显得木木的。
　　胡书记又强调说：“小李，这次要好好写啊，研讨会很重要，市委书记要参加的。”
　　老明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憨憨地看着胡书记。
　　胡书记说：“那你写吧，我不打搅了。”说完站起来走了。
　　胡书记刚走，老明子也“嘭”地一声关门出去了，他关门出去的时候，胡书记才进他的办公室，老明子觉得胡书记一定听见了他的关门声，关门的声音有些大，好像带着一股不满的味道。老明子想，听见就听见吧，又有什么呢？你们早早都洗了澡准备着下班，姜主任洗罢澡了不进办公室，还在楼前聊大天，看那得意忘形的劲儿！怎么唯独我就得在办公室里写文章，还说什么观点要新，内容要刚劲；还说这次要好好写，难道我以前就没有好好给你写吗？对我的要求，你严格了还想再严格，对于那些狗屁论文，你好了还想再好，可提干的时候你们都装傻了？老明子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有火儿，他也下到楼下跟姜主任站在一起，傻傻地笑起来。这时，他觉得他的行动很令人吃惊，别说别人觉得他怪异，就连自己也觉得可笑。看来姜主任非常吃惊了，姜主任几乎用惊讶地眼睛看着老明子，不但不说笑了，而且还把嘴闭得紧紧的。老明子还觉得，胡书记此时可能正在隔窗看着他，看着他在楼下说，楼下笑，老明子心里开心极了，他觉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的开心过。
　　下班后，老明子跟着李刚来到了镇上大鸿运饭店，他们要了菜和酒，李刚给了老明子一支烟，老明子就接住了，李刚掏出打火机给老明子点着，也给自己点着。李刚嘶嘶地吸了一口烟，说：“老明子，今天我们老同学好好喝一场！”
　　老明子不会抽烟，但心里郁闷，也就抽了起来，他边抽边吭吭地咳嗽，但还是顽强地抽着，说：“好，痛痛快快喝一场，来个一醉方休！”
　　李刚看着老明子那要大喝一场的样子，更来劲了，呵呵呵地笑着说：“好，有点梁山好汉的意思。”说着，李刚满满地满上了两杯酒，说：“来，老同学，干一杯！”
　　就这样，他们你一杯，我一杯，喝着喝着就有些喝多了，李刚发着牢骚说：“老明子，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当兵回来，到咱矿上，我就没见过一个好领导，先说那个组织部马部长吧，一张大黑脸，一脸审视人的目光，好像天底下就他是好人，我为去掉个‘副’字，不知找了他多少回，还他妈跟我爸是战友，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说罢，他端起酒杯，给老明子碰了碰，喝干了，擦擦嘴又说，“再说我们武装部那王部长，一脸奴才相，见了书记跟个哈巴狗似的，摇头摆尾的不说，每天还像个孙子似的去给书记捡兵乓球，那点头哈腰的操行，能笑出一脸褶子。”说罢，他又点了一支烟，扬起脖子、撅起嘴，在眼前吐了一个圈，又端起酒杯说，“算了，喝酒！喝酒！”
　　老明子端起酒，跟李刚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个底朝天，富有感慨地说：“你说得真对，没一个好东西！我们那个办公室郝主任，其实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肉眼凡胎的，不知道是谁在给他卖命，就欣赏小姜，小姜不就给他扫扫地，擦擦桌子嘛？高兴得他见了小姜就合不拢嘴。不过人家小姜到底是个大学生，读书多，脑瓜灵，时不时再给他上条烟，嗨！这不就上去了。”老明子又喝了一口酒，说，“要说不提咱也活该，谁叫咱不会巴结人家哩！”
　　李刚说：“你说这年头也怪啊，提干部不论能力，论关系，我看咱们想出人头地难啊！”
　　老明子越喝口齿越不灵活，他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刚，今，今儿我可，可高兴了！”
　　李刚也喝多了，说：“高，高兴什，什么？”
　　老明子说：“下，下午，你从我，我办公室走，走了后，胡，胡书记给我讲论文重，重要，我没，没说话，他走，走了后，我‘嘭’一下把门，门给关上了，可能，胡，胡书记听，听见了。”说着老明子竟伤心地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天，老明子和李刚都喝多了，他们顶着明亮的月光，互相搀着，歪歪扭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刚说：“老，老明子，这有，有媳妇真他，他妈的不，不好，整天给你掉，掉着个，个脸，哎，这心里烦，烦死了！”
　　老明子酒量好像没有李刚大，一说话就想吐，一路上他蹲在路边吐了好几次。
　　第二天早晨，老明子头疼得厉害，怎么也起不了床，风云拍着老明子，着急地说：“老明子，李刚是酒鬼，你也成酒鬼了？你们俩昨天喝了多少酒？到现在都不省人事啊！”风云叫了一阵，老明子还是晕乎乎的，没办法，风云只好自己吃了饭上班去了。上班中，风云又抽空到办公室找到郝主任，谎称老明子在家发烧，给老明子请了假。
　　郝主任有些不相信地问老明子媳妇说：“发烧了？昨天下班时还好好的！”
　　风云说：“谁知呢，可能是夜里着凉了吧。”
　　老明子没上班，郝主任就着急了，郝主任知道老明子正在给胡书记写着个急材料，还是市里的一个重要的研讨会材料，要是耽误了书记的论文发布，这可怎么得了！他这样想着，满头的虚汗就下来了，要是老明子有病不能上班，这论文自己就得亲自写，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郝主任正这样想着，胡书记推门进来了，问：“郝主任，小李呢？我又想起个新观点，想给他唠唠。”
　　郝主任有些紧张地说：“小李，他，他病了，刚才他媳妇来给他请了假。”
　　胡书记一听小李病了，一下就急了，说：“怎么，病了？这可是个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郝主任看看胡书记，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胡书记说：“那论文怎么办？这马上就到了开会的日子了。不行你，你写吧！”
　　郝主任说：“我，我，我年岁大了，时间又要得这么紧，恐怕力不从心啊！”
　　胡书记说：“那就叫姜主任写。”说完，胡书记“哼”了一声，走了。临出门时，胡书记又转过身来问：“我叫你们写的减人提效调研呢？写出来了吗？”
　　郝主任挠挠头，想了半天说：“那个调研也是小李下去搞的。可能还没有写出来吧。”
　　胡书记一下子急了，说：“这也是小李搞的，那也是小李搞的，郝主任啊郝主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什么都是小李干啊？”
　　郝主任满脸冒着虚汗，不知说什么好，吞吐了半天，说：“办公室就小，小李能写。”
　　胡书记听罢，“咣”的一声，使劲踹了门一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