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中涅盘

　　叶子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感到苏焱的拥抱越来越紧，紧到她都无法呼吸了。这种紧，分明是浓浓的依恋和深深恐惧。她知道他怕，怕他再抱她时她已是冷冰冰的尸体。叶子凄然一笑，轻轻地推开苏焱，说：“你一夜没睡了，靠在我的肩上睡会儿吧。”叶子说完，坐了下来。
　　“有你在，我都舍不得睡觉了！嘿嘿！”苏焱憨笑着打起了哈欠。
　　叶子不由分说地搂过苏焱的头，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苏焱的发。渐渐的，苏焱闭了眼，进入了无梦的梦乡。叶子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物，心底的那股子酸涩的无奈又浓郁了起来。
　　叶子看了眼苏焱头上新添的几丝白发，那些泪水涌了上来。叶子眼神模糊的盯着车窗外，那颗心乱得没了景像。那对耳也听不到这尘世的喧闹了。
　　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缓缓停了下来，车窗外恬淡的风光把叶子拉回了这尘世。叶子不由推了推苏焱，说：“焱，我想留在这。”
　　苏焱惊起，他看看窗外蓝天下的那条土崖和土崖下的一片玉米地，说：“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叶子看了看苏焱，说：“那就大大方方的住个三天吧！”叶子说完，拉苏焱下了车。叶子的脚步让开那些秋风中的野草，又避开那条慌忙逃走的秋虫，惊喜的发现了一眼清清泉：“焱，你看，那泉水多清呀！”
　　此刻，苏焱正望着那座约有百十米高的土崖腰步的那颗香抽树发呆。他听到叶子惊喜的声音，才扯开目光应道：“是很清！”
　　叶子如孩子般兴奋地跳到泉水前戏起水来。苏焱见状，那颗心猛得一沉，想制止叶子戏水，但转念间又想到：在这人间还有什么比忘我更有价值呢？由着她，能玩就好！
　　苏焱的目光又回到了那棵分明似曾相识的树上。有冷自心底升起击败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不由蹲坐了下来。心底的那些凄凉却源源不断的升腾了上来。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心底升起的这股凄凉来自何方！他下意识的瞥了眼正在甜笑的叶子，不由的大摇其头！
　　他确定，这股子凄凉不是叶子给的！难道……，难道是这棵树？可是，怎么会呢？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因为一棵不起眼的树而感到莫名的凄凉呢？苏焱燃了支烟，下意识的要闭开了那棵树向他投来的目光！可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理了理思绪，想：我为什么会觉得那棵树她在看我呢？
　　是呀！那棵树为什么会盯着我不放呢？苏焱的思绪彻底的乱了！他就着脑袋的眩晕在声喊道：“请你别在看我了！”
　　“谁在看你？”叶子收了甜笑，茫然的看着苏焱问道。
　　苏焱冲向泉水，狠命地洗了一阵子脸，幽幽说道：“那棵树总盯着我看！”苏焱边说边用指着那棵土崖腰部的树。
　　叶子朝苏焱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移回目光看了一阵子苏焱，说：“崖壁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树，这个玩笑根本不好笑！”
　　苏焱揉揉眼睛，小心地看了一眼：那棵树竟然还在哪看着他呢！苏焱看看叶子，小声说道：“那棵树她真的在看着我呢！”
　　叶子头也不抬的说：“焱，崖壁上光秃秃的，没有树呀！”苏焱又看了眼那棵树，还想申辩。只听叶子说道：“焱，我饿了。你去给我烧几个玉米棒子吧！”
　　苏焱一听见叶子说饿了，那颗心又开始自责起来：这都大上午了，叶子还滴水未进呢！什么树不树的，自己真得好无聊呀！苏焱边想边动手烧起玉米棒子来。
　　叶子看到清泉下那几点瓜子般大小的灰黄的鱼儿玩得好个悠闲！禁不住挽起裤腿，下到水中，聚精会神的要逮那鱼。那鱼们自然也不含糊，眨眼的当儿就都隐无踪迹了。叶子不由叹息道：“这小东西们，鬼精鬼精的！”
　　叶子掬起一捧泉水，送到唇边，小心的喝了一小口，说：“苏焱，我们从现在开始哪也不去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苏焱听了叶子的话，那颗心猛得沉了下去。苏焱下意识的瞥了眼那棵看着自己的树，说：“我也是这么想得！”苏焱边说边把玉米棒子放到鼻尖闻了闻，对着叶子说：“这家伙，终于在烈火中涅盘了！”
　　“呵呵，在这个有清风明月和清泉的地方，是该涅盘了！”叶子说完，凝神看那清泉幽远的去处，说：“原来，泉水的归宿是远方。”一辆机车呜鸣着打破了这山谷的寂静。
　　有泪滴答在苏焱的心头，侵湿了他灵魂深处的那些无奈！他燃支烟，想烘烤那湿透的灵魂！时光它依然没心没肺地奔向前去，留下了苏焱的静默，叶子的凝神。
　　“苏焱，下趟车来时，我们就走吧。”叶子说完，挼挼额头的发丝上了岸。
　　“嗯！”苏焱轻声应了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子又在苏焱的肩头昏睡了过去，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刚刚，叶子还直喊：太吵了！太吵了！这车上太吵了！哎，能不吵么？有人的地方就有喧嚣！苏焱只能笑咪咪地把自己的手掌贴在叶子的耳上，挡住那喧嚣。这不，才稍微静了点，叶子就睡着了。
　　叶子在睡梦中蠕蠕嘴唇，唇角浮出一丝笑来。那样子傻傻得。苏焱看着叶子的傻样，那心又温馨柔软了起来。他坚信，这趟车的终点站停有他们的明天！
　　苏焱小心地推了推叶子，说：“嗯，我们到了。”
　　叶子眯着眼看了下苏焱，又闭了眼赖在他的肩上，说：“有你在我身边，这里可不可以改名叫幸福呀！”叶子边说头边向苏焱的怀里使劲拱了拱。
　　苏焱的手轻轻抚过叶子的发，说：“嘿嘿，我已经把这里的名字改了！”苏焱说完，拉着满脸倦怠的叶子下了车。苏焱神情恍惚，左顾右盼地拉着叶子出了车站。终于，苏焱拉着叶子进了一家看着挺舒服的饭馆：“喂，吃点什么呢？”
　　“什么都不想吃。”叶子说时又倦怠地依在了苏焱的肩上。
　　“总得用力吃点吧？”苏焱说。
　　“呵呵，想起了妈妈做得面条，爸爸拌得凉菜。”叶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此刻，女服务员笑盈地推过棕红色的菜单，说：“两位吃点什么呀？”服务员边说时手里的笔也压到了记事本上。
　　“你们这有没有妈妈做得面条，爸爸拌得凉菜呀？”苏焱不经意脱口问道。
　　女服务员呆了片刻，笑道：“对不起，这两样我们没有！”
　　“要不吃点别的？”苏焱边说边用手捂住了叶子的额头。唉，烧得越来越厉害了！苏焱在心里默默叹道。
　　叶子的头又向苏焱的怀里顶了顶，说：“米汤，想喝点米汤，要用白晶晶的大米熬！”
　　叶子的话音刚落，苏焱一脸惊喜的对服务员说道：“快去熬哈！”
　　服务员笑道：“来酒店喝米汤，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我给钱！”苏焱边说边用手掌不断地点过叶子的额头。
　　“那，您吃点什么呢？”服务员笑道。
　　叶子吃力地扯开眼皮看了眼苏焱，然后笑着对服务员说：“他最喜欢孜然肉丝了！然后么就是凉拌莲菜！呵呵！”叶子喘息了一忽儿，又说：“再下半斤饺子，来两瓶啤酒，不，还是来点白酒吧！”叶子说完，又投进了苏焱的怀里喘息道：“你也该好好吃一顿了。”
　　“嗯！”苏焱眨了眨眼睛，那眼光忙投向了窗外。吃过饭，苏焱给叶子开了间上好的房间让她休息了，自己则马不停蹄去医院挂号了。
　　苏焱来到医院，看了眼长龙似的人龙脸色不由暗了下来。苏焱左顾右盼了一番，没找到记忆中的贼眉鼠眼的人。苏焱暗暗叹口气，自思：不是说医院也有黄牛么？怎么都休假去了呢？
　　苏焱无奈地摇摇头，忆起了叶子已极度虚弱的身体。苏焱忙奔到一块僻静点的地方，他狂暴地抓乱自己的头发，又住自己的脸上抹上了灰。苏焱呆了下，觉得这样还不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地上滚了几滚。
　　苏焱想：现在我应该足够狼狈了！插队去喽！
　　
　　苏焱蹿到了窗口，正要用力挤进去，忽觉有双冰凉和手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下意识住回一缩，嘴里不由骂道：“老子这是为了救命，又不是……！”苏焱边骂边回头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眼神虔诚的女子。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她不由分说地住后扯了扯苏焱，笑说：“哥哥急着挂号，看病么？”
　　
　　苏焱不耐烦地抽回自己的手，说：“谁是你哥哥呀！我挂号，看病关你什么事呀！”
　　
　　女孩抿嘴一笑，用纤手指指自己胸前的红十字，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份精制的打印纸递给苏焱说：“你看一下这个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