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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名称:淮河低述      作者:苦尽      发布时间:2017-02-13 10:31:56      字数:10823

  引子
  
  淮河,中华民族的一段脉络、一段历史、一束记忆、一束表情、一段倾述……
  它发源于河南的桐柏山、伏牛山。蜿蜒走过了几个省市,和珠城做了短暂而又亲密的接触,便来到了洪泽湖。在那里她静心、洗涤、装扮、又几个凌波碎步就融入了那滔滔东逝长江,赴海朝宗去了。
  洪泽湖,像镶嵌在中华大地上的一颗璀璨宝珠,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又宛如一位温情少女、她无私、纯洁而又腼腆。
  秋天的洪泽湖,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放眼望去,心旷神怡。
  蓝天上,有几朵白云在如镜的水面上调皮地照来照去。她们的步履是那样轻盈、飘逸而又多姿。有几朵一不小心“倏”地不知滑到哪里去了。其他的洒下了几珠泪水,便融入了浩瀚碧透的蓝天。
  傍晚,落日红霞染红了半边天。
  岸边,一合合渔网都晾晒在半空中,呈半月形,像一轮轮支在空中透明的贝壳。孩子们
  在底下钻来钻去,藏着猫猫。小狗卷着尾巴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草屋里冒着缕缕炊烟,女人们开始做晚饭了。
  水边,有一簇簇渔船停泊在那儿,浪花不停地拍打着船头。
  清晨,男人们乘雾开着渔船到了作业区。东方紫微微的,仿佛一幅巨大无边屏幕。一张张被抛向湖面的渔网,犹如绽开在屏幕上的礼花……
  一蓝蓝鲜活的鲤鱼、鲫鱼、被抬上了岸。女人孩子们蜂拥而至,热闹、欢喜。最让人欣慰的是那里有国家独一无二的鱼种“银鱼”它通身晶莹剔透,口味极为鲜美,被人们称为“天赐”。古时候的贡鱼,做汤的绝品。
  公远一千九百五十四年初夏,雷鸣闪电,大雨滂沱,整个淮河平原成为了水世界。黄河
  破堤,大水汹涌直扑而来,夺道淮河。而淮河的流域也普降大雨,上游告急,中游告急,淮滨告急阜南告急,颍上告急,凤台告急,扬州告急,全面告急。王家坝破堤蓄洪、唐垛湖破堤、邱家湖破堤……但上面的水实在等不及了。平日以温顺河流著称的淮河,此时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她挣脱了禁锢与束缚,换上另一种的面孔,破堤而出,咆哮着……
  千亩良田顷刻间变成一片汪洋。人们在哭啼,苍天在低吟,人间瞬间变成了地狱。那一个个孤城固执地站在水的中央,残破的坝堤倔强地露着它的头,似乎在残喘着。这时巨人发出了声音:“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第二年,淮河依旧平静。沿岸的人们照常忙碌着:种地,打鱼……
  
  淮河低述
  
  第一章
  南照,淮河上的重镇。
  它热闹、繁荣,大街呈“井”字形,而最热闹的却是东寨和北寨街。南面则是顺河街。西面是粮站门前的通向码头的一条街,是南照的大门户,也是进南照的必经之地。
  这是1995年的春节前夕。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电影院门前的空场上,卖吃的扯着嗓子叫卖,声音和高音喇叭混合着,嘈嘈杂杂。突然,喇叭叫道:“要看《猛龙过江》的抓紧时间进门喽!香港武打片《猛龙过江》是功夫之王李小龙主演的,抓紧了!”只听“咔嚓”一声喇叭里换上录影剪辑:嗨、嗨!啊、哐当的打斗声。
  对面的杨家饭店,那铝合金玻璃门上贴着“菜做五味、客迎四海”对子。平日里放在门前的两盆铁树,此时怕叫人碰坏了,已被搬到屋里了。老板娘——杨小梅此刻正站在屋里透过玻璃门向外望着。门前街道上,南来北往买东西办年货的农民,有夹着蛇皮袋,有拎着筐,两眼不停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货摊,决定着要买的东西。
  饭店南边的马家药店显得有些冷清,因为现在不是他的旺季。可对面的什杂货店可不一样光景,布篷下摆满了各式的糖叶烟酒,糕点酥糖;另一个门面是干鱼、干虾、胡椒、大料,整两个门面被围的像马蜂窝。全家四口人都上阵,依然不够,又找了两个亲戚帮忙。
  东寨街和顺河街拐角处的鱼行前,有人把买好的鱼装进袋子里,而更多人们正挑着才到的几箩筐草混鱼,期盼着“年年有余(鱼)”。老板韩鱼头大声的叫着:“别急,别急,有的是鱼,马上又来了!好几百斤嘞!好……”
  而另一个老板吴立奇忙着给人称鱼,收钱,忙的不亦乐乎。
  这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高高的胖胖的,他大名叫王言军,小名二胖。他拎着刚买的两条混子鱼对吴立奇说:“这是你给我称的?十一斤半对吧,我回家一称怎么就十斤半,少一斤,妈的!你谁都敢哄。”说着,他不等吴立奇回话,便抡起鱼照着头砸去,“叭”的一声。吴立奇慢慢地蹲了下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蜇痛了。二胖看着吴立奇蹲下,心里有几分满足感,轻蔑地骂着:“妈的,想跟姓王的斗,哼!你早唻,走着瞧……”在场的人们都惊呆了!鱼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这一切,手里夹着的烟也忘了吸。
  此时,吴立奇猛地拎起身边的大板凳,照着二胖的头抡去。说时迟、那时快,二胖用手一挡。这时显得有些文气的吴立奇像被激怒的豹子,顺势猛扑过去。他一个左勾拳打到二胖的颈下,二胖一挡,他右拳一掏,只听“嗵”的一声二胖左肋着实的挨了一拳。二胖看是人高马大,但动作明显笨拙,没有反手之力;而吴立奇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胖不瘦,身体矫健,出拳有力又到位。二胖不是对手,节节后退,只听“扑通”二胖后退被拌栽倒了。吴一个“老马拐偏”坐到二胖的身上。这时人们都上来拉架。
  二胖被人拉走,嘴里还嘟嘟哝哝骂着:“妈的,走着看,老子非让你知道厉害……”
  这时,吴的好朋友李大猛、张国文听到这事都来了。李庄的李大猛可不是一般的人啦,他个子不高,但性子不小,他在远近的庄子是小有名气。他一来就就问立奇:“那二猪头来操事唻?好!走咱现在找他去,我非穿了他,叫他成个死猪头。”吴立奇停了一会说:“现在不是时候,这段是一年里生意最好的时间,这一打架肯定要耽误生意。过了年才和他算账……”
  “不行,你能忍我不能忍。”大猛黑着脸瞪着眼,把刀从屁股后面拔出:“哥哥,你不去我和国文一起去。”这时国文看了看吴立奇,感到他有些为难,便慢慢津津说:“算啦,听哥哥的吧,兄弟!年前还是挣钱重要。”那大猛不服,有点气不愤,悻悻的。立奇掏出烟递给他一根,又回头和韩鱼头安排了一下,便去那“淮上人家”小酒馆了。
  哥仨挑了一个好桌子坐下。淮上人家在顺河路坐北朝南。做生意的人中午不回家就在那喝点小酒,吃碗面,凑合一下。价格便宜。吴立奇经常来,老板和他很熟,就热情地招呼着:“哥仨来了,还是老规矩啰?”
  仨人围着桌子,一瓶颍州大曲分了四份。一会韩鱼头跩啦跩啦地来了,坐到早已为他留的位子。
  说起韩鱼头嘛!他头个不高,五十四五岁,他两腮无肉,一脸皱皮,皱纹很深,一活脱脱的核桃,显得很沧桑。两只眼很大,看上去倒很明亮。他原名叫韩大水,但现在他这名字似乎被人忘却了,就他自己也忘了,这说起来还是一个故事……
  他爹妈就他一个,全家靠打鱼为生。鱼头自小不爱读书,喜欢随父打鱼。一个冬天的早晨,十多岁的韩大水和他爹挑着刚打来的鱼去鱼行里买。行里人看韩大水像个尾巴跟着他爹,就说:“你这么小,不嫌冷么?”他理直气壮地回过去:“冷啥?鱼头有火。”一个爱打趣得人用手掐着他的头,马上说:“烫手,鱼头出火了,哎哟!”引得人们大笑,从此他落了个“鱼头”的雅号。
  后来他的爹妈死了。他被安排在街道的小杂货店,性质为“大集体”,他也娶了女人;后来女人嫌弃他,和别人跑了,也没又给他生一男半女。这样他就一个人过,他也觉得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爱喝点小酒,趁着晕晕的时候,见女人说点荤的,遭来一阵女人叫骂声和一阵女人的皮锤。他装模作样地叫着,他喜欢这样。
  改革开放,杂货店倒闭。他用爹娘留的三间临街的房开了个鱼行,他的“鱼头”成了他真真的名字。干鱼行时,他认识了粮站门北旁开小干店的老朱的胖女人,一来二往姘上了,俨如夫妻。胖女人的男人老朱是个窝囊,看到鱼头来就装作有事出去了,否者就要挨骂。鱼头活得很开心。
  
  虽说他来晩并不少干活,一口抽了半杯,两眼使劲一睁:“今天那二胖是来者不善,故意兴事。立奇,你最近得罪过他吗?以后注意点吆……”
  “我现在那么忙,你能不知道?我哪有时间得罪他!”立奇说。
  “这段时间生意好,要尽量避免一点。”
  大猛听到这不高兴了说:“老鱼头,你给我听着,立奇哥的事就是我说事,我不做生意,我不问那,你看着这两天我就要治治他,我给他放放血,我叫他知道李大猛是干啥的。”说着又把刀拔出来“通”地狠劲地扎在大桌子上。把那碗震得咣咣直响,雪亮的匕首颤微着。四周的人认为要打架,都往这边看。
  老板也看到了,他慌忙也过来。他走近一看不是那回事,马上满脸堆笑:“大猛弟又喝兴奋了。来!我来敬个酒。”他自己倒了一杯,这时大猛也不看他,竟自喝了。
  国文在一旁刚劲了:“说的是大猛,你啥时要练那猪头,别忘了叫我一声,听到了没?”韩鱼头怕大猛误会自己说,“我不是怕,我的意思是找个好时候,要说怕我是最不怕事,一个人,斗死权当睡着了,我啥都不怕,只怕一样——没钱花。”
  吴立奇打个圆场,邀大家共同干杯。也没人理那老板,他自觉得没趣退了。
  立奇又把一嘟噜啤酒打开,一人一瓶……
  鱼头吃过后,去那胖女人那了。哥仨去了龙泉浴。在睡铺上吴立奇半眯着眼,在过着上午发生的事。他揣摩着这事和前不久大队选举有关。慢慢地那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今年十月份,大队选书记。大队门前的空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来选举本大队的书记。镇里来了一个副镇长,也就是挂职副镇长唐遐江,说来是监督,实际是来为王怀国助阵的。他走上主席台清了清嗓子,喝了两口茶说:“老少爷们,今天,大队班子要改选了,选谁?怎么选?我告诉你一个方法:我们大队这几年搞得的怎么样,认为我们的王书记搞得还可以,你就还选他。我认为呢,王书记搞得不坏,成绩大家都能看着,我们的镇委书记刘书记多次表扬过他。无论是计划生育,还是提留款上交,都做得很好,镇里刘书记相信他,我想你们肯定也相信他……不过你们民主选举,但我们还要集中,如果选的不好我们镇里也可以否定。好吧!我就不罗嗦了。现在就开始把!”
  这时胳膊顾德敏在台下穿来穿去,威吓着:“选王书记,知道嘛!不选……有你好看的。”当他走到吴立奇跟前时,吴立奇做个不买场的样子:“我高兴选谁就选谁,老玩这一套,令人生厌。”
  “你想选谁?”胳膊有点悻。
  “我想选我自己呀!可管?你不是胳膊,你是腿。那样的把戏天天玩还有意思吗?那还要选干啥呢?”吴立奇有些气。
  “那给你个脸。”
  “不要脸了,可以吧!”吴立奇站起了就走。会场有些骚动,也有几个跟着走了。
  胳膊平时有点惧吴立奇,今天有点仗胆了,可能有王书记撑腰原因。
  结果呢!没有意外:高票通过,报镇党委审批。
  
  “你咋不下去涮涮?立奇!下去烫烫暖和暖和。”国文水淋淋站在铺前。
  国文的问话把他从沉思中拽回,他慌忙地应着下池里去了。他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才是个开头,更严重的事情会向他慢慢靠近。
  再说那选举之后,晚上胳膊就到王怀国那里去了。正好王怀国侄子二胖也在那,他把吴立奇的事的经过细节都如实的告诉王。
  王怀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的汉子,四方脸,中等身材,结实的身体蓄积了力量,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壮汉。他会把不满和怨恨包装起来放到心底深处,等待时机。
  听了胳膊的讲述,也没有过于表态,但心里已把吴立奇定为了敌手。他拿了两包渡江烟给了胳膊,把那胳膊高兴得就不用说了,像一个狗接到了主人赏赐的骨头。他想王怀国会有动作的,他期待再立新功。
  果不其然,正当吴立奇的生意进入旺季,报复开始了。今天的鱼行闹事就是开端,二胖是急先锋。
  晚上,杨家饭店的包间里,那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中还有一大火锅冒着诱人的香味。胳膊把那焦坡特曲抢着要给鱼贩张义军、张勇军弟兄两满上。而他两死命的不让,挣得不可开交。二胖在旁开口了:“算啦,算啦,两位老兄不能喝就别让了,一人来一瓶啤酒,好吧?”
  胳膊也不让了,转身拎了两瓶雪地。
  原来二胖想彻底搞倒吴立奇,他把为吴立奇供货鱼贩张义军、张勇军弟兄俩和潘磊、潘典东请到杨家饭店,又特意安排在上等包间里,好酒好菜招待。酒过三巡面红耳热之际,二胖开口:“今天我请各位老兄意思都明白吧?希望各位帮忙……”
  张义军、张勇军弟兄俩还是面带难色。老大张义军说:“哎,咋说呢?吴立奇和我们弟兄俩都处得不错,那人不错对咱弟兄俩很好,要一下就翻脸。我感到……”
  “你是说二胖和我与你处得不好,咱俩人不行?是吧!”胳膊在旁边插上嘴。
  “哪里话?”张义军赶忙解释,“二胖,包括你咱相处的都也不错。”
  “那你咋还推辞呢?”二胖又帮腔道。
  闷不吭声的潘典东站起来,端起酒杯说:“都别争了,大家喝一杯。”
  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人。进来的不是别人,就是二胖的二叔——吴官大队的新书记王怀国。二胖和胳膊眼睛一亮,赶忙接着二叔。其实大家也都认识他,他做个姿态:让大家都不要起来。这时胳膊把早已备好的椅子搬来过来,王怀国的面容一有点微红,他作解释:“来晚了,很抱歉!陪书记和镇长唻,今天上面来检查计划生育,书记镇长非不让走,我好一解释才脱开身……”
  刚才还犯难畏的张家两兄弟,此时感到有些愧疚。
  王怀国站起来和大家一起喝了一杯,便和大家道别了。临走时撂一句:“二胖,台上的账我结了。”
  书记就是书记,水平不一般。短短几分钟就折服那鱼贩,使他们感激涕零。胜过胳膊、二胖口苦婆心“哒、哒”的废话,那潇洒的一个转身又收获了恭维和羡慕。
  大厅里,老板娘杨小梅站在吧台里,她看见王怀国过来了便过去嗲气地说:“王大哥!告诉二胖以后不能叫我姐姐了,要叫姨,姑姑也可以嘛!千万不能喊姐姐啰!我叫你哥哥,那他还叫我姐姐不是差辈份了吗?”
  “现在兴这胡打乱吆喝,他叫你姐姐,可能也应为你太漂亮了,不忍心把你叫老了嘛!叫姨姨或者姑姑多老气哇。”看起来不洋气的书记说起了出人意料的话。
  这下把那杨小梅嗲劲激起来,她装着生气的样子:“人家叫你哥哥,倒和妹妹开起来玩笑了”。
  这时老板文魁刚好进来听到这,迎上去说:“小梅,明以后就认他当哥吧!认个干哥哥。”
  他转向王怀国:“这样可以吧?”
  “那当然可以,我咋能攀上这样漂亮的妹妹!”王怀国爽朗笑起来,他开心。
  老板文魁递了支烟给王怀国,正色地说:“王书记,这到年底了,这店里资金紧张,那账你看可以给你妹妹结结了?我……”
  “好吧!我就这两天看看,今天镇长、书记没来上班,明天如果他来上班,我把大队的账和其他的事给汇报汇报。”
  “那太好了。”小梅笑着说,“账上大概一万三千多吧!”
  王怀国要走,小妹拿了两包红塔山给干哥哥。
  
  天黑了,吴立奇拿着今天分得一百多块钱,骑着摩托回家了。多情、善良的妻子——孔祥云早已把晚饭做好了,等着他的回来。女儿春燕见到爸爸高兴得真像一个小燕子扑到他怀里。他抚着她的头说:“今天老师布置家庭作业了吗?”
  饭桌上祥云问起打架的事,吴立奇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什么。他尽量的不让她过多的知道这些事,怕她担心。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说:“二胖操事肯定与选举的事情有联系。以后要注意,咱没有他有势力。他把镇里的人都喂得熟熟的。”
  “他喂熟了又咋着谁?咱又不偷、不抢、又不犯法,怕啥?别担心那些!”立奇说。
  “年前生意好,咱多赚点钱。明年把那对面的棚子拆了,给小春燕盖两间房。她都十来岁了,还和咱睡一个房里。”她盘算着说,又深情地望着她的丈夫,对未来充满着憧憬。
  “这个我知道,别啰嗦了。”
  这时春燕插上嘴说:“房子盖好了给我买一个漂亮的床,还有一个漂亮的桌子。我可以安静地学习了,你们看电视声音再大我都不会在意喽。”说着她翘起小嘴。
  他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笑了:“好!一定给你盖个漂亮的房子,还有漂亮的书桌,好吧!”他爱他的女儿,也爱他的妻子。
  
  吴关大队是一个一百多户的大庄子,原是吴台子和关台子合并起来的。它在南照集的东面,毗邻南照,南面靠淮河。说是关吴关庄子,实际上已是杂姓庄子,姓吴的和姓官的倒不多了。庄上一部分人在集上做生意,农忙时做农活,一部分到外面打工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立奇和往常一样去了鱼行。而行里没上多少鱼,只有零星的小贩子,大鱼贩没来一个,都跑到北行去了。一打听得知:昨天二胖在杨家饭店请的客,大鱼贩子都叫他请去了。
  韩鱼头嘀嘀地骂:“这二胖真坏,阴毒,他非招报应。”
  吴立奇闷头吸着烟,也不吭声。
  下午分账一人只分了三十多元,少了三分之二。吴立奇没精打采地回家了。本想年前挣个三千两千的,没想到出来这样的事,他在思索着。
  第二天的光景一样。鱼头急了,收生意以后,他吞吞吐吐地说:“立奇……”他欲言又止。立奇说:“你说吧,韩哥,不要避忌,我能挺住。你咋也婆婆妈妈的了,咱哥俩还有什么避讳的呢?”
  韩鱼头才大胆地说:“是这样的,看起来二胖这个坏货非要整倒你,咱弟兄俩想个办法应付他。最近有好多人到胡子岭水库拉鱼。你也去胡子岭拉一趟看看,如果好的话,就多拉几趟,不是为赚钱嘛,拉来搁咱行里卖。行里你看咋算就咋算,咱弟兄俩还讲不好吗?”
  吴立奇一听也是办法,他说:“我回去考虑考虑,明天我做决定”鱼头一听乐啦说:“咱弟兄喝一杯,淮上人家,我请客”
  回到了家,立奇把事情和祥云一说。祥云她也赞同,因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第二天吴立奇去找一个小平板车,祥云到信用社里取了二万块钱,他出征了。
  
  腊月初十,王怀国通知大队支委开会。大队长、民兵营长、会计等都到齐了。王书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把那在镇里开会的精神传达了。主要的有三个方面:一、本大队的工作的总结和明年的工作计划。二、要把今年的财务整理清楚。三、年前大队的防火、防盗、治安,也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说到治安问题大家话来了,七嘴八舌地论开了:县城东颍河大队有个孙老圩子。大队长孙劲方勾结淮南的痞子蒙面把一个大队几乎抢完了。经二十天摸排、走访,案子终于告破。劫匪被擒,大队长也在劫难逃。
  大家说着说着来兴了,近期发生的事都一股脑地捣腾出来:夏桥镇有个队,一夜之间牛都被人偷了;还有古城乡每天晚上都有人开着面的车去药狗;大队的狗被偷走一半,大队只好组织联防队护狗,联防队人人发一个特制红白棍。说得活灵活现的让人有点恐惧。
  正在说到兴头上时,张会计提了一个新情况。他看见东面坝子底下有好多人在伐树,他一问才知:林业局准备明年更林。它的下属单位花木公司把坝上的树木都买给一个私人板材厂了,板材厂的人正在伐树。
  王怀国一听,他对此很感兴趣。他仔细地盘问了情况,做个大胆的决策。他迅速地做了简洁的指示:“马上散会后,张会计带人去哪坝子上和那伐树的人谈,让他们交三万元管理费给我们。坝子是水利局的、树是林业局的,但是管理是我们的。他卖树当然也有我们的份了。否则我们不让他伐。钱可以谈,他能给一万也是好的。这叫漫天要价,就低还钱嘛!给多少要看你张会计的本领了,要多了你张会计可以发点奖励。我们大队队部没有钱了,马上要用钱从那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到了咱眼前的食不吃那就是傻子,过年了你们也需要钱花,上面还得送,书记、镇长、都得安排到位,这都是例行公事。”
  张会计中午没吃饭就带人去找伐树的。经过讨价还价,伐树人答应给两万元。伐树人说他们回去找花木公司,钱应该他们出。情况报告给王怀国,他满意,今年的工作圆满完成了。
  吴立奇去水库拉鱼了。鱼头找到二胖,把事情一说,希望他放放话让鱼贩再过了。鱼头又请了他撮一顿,二胖心里高兴放了一马。
  吴立奇真的拉来了一车子鱼。刚到家的夜里,天下起大雪。鱼价猛涨,四千多斤鱼一天半卖完。净赚两千元。
  大雪继续下,整个世界变成雪的世界。一派白茫茫的,树上枝枝桠桠的枯枝像镶上了银边。那毛刺刺屋脊也变得白绒绒的,村口垃圾堆也变得和其他的地方一样洁白。一切都是那么洁白,太阳一出,耀眼的亮光会使你头晕目眩,人们都穿上了厚厚棉袄显得笨笨的。
  不能去拉鱼了,吴立奇决定陪着祥云赶集,办办年货,同时也领着春燕逛逛街,开开心,准备过年啰。
  这进了年二十就是不一样了,年味越来越来浓了,到处是传统牛羊蜡烛、灯笼、孩子们玩的风车子,当地土作坊做的盘炮、盘香。沾糖的、买糖瓜的,应有尽有。还有卖门对子的,中学的美术老师杨传文在那北寨街拐摆了一大桌写对联卖,围了一大群人在那平头论足。吴立奇也凑上去,他认识那写对联的杨老师,同时他也非常敬重他。尽管他没有考上大学,他对学习的愿望并没有时岁光流逝而打消。他要了两幅双门的和一单门的,另外加几个小“福”字。祥云说别慌着买对联,回家时捎带上就可以了。他一想也是,就付了钱,让老师把那门联放在那儿,回头才拿。
  三口逛到北寨街一家较大的服装店,里面的服装各式个样,花花绿绿。祥云看着就给小春燕买一件红色棉袄。春燕高兴地把那新袄子穿上就不脱了,喜得那买衣服的忙拿过一个衣袋给她装旧袄;吴立奇在老人服饰柜台前指着那深咖啡色的袄,要两件。祥云诧异地望着他问:“你能穿两件吗?还一个色的!”吴立奇看着祥云微笑着说:“怎么不能穿两件呢?我才多大呀!”
  “不是那意思,要买就买了两个颜色的,不然的话人家会认为你就一个袄。”祥云说。
  卖衣服的人也理解了祥云的意思,帮腔道:“大姐说的对,要买,买两个颜色的,一个深点的一个浅点的,搭配着活泼些。”
  “你真认为我要穿?错了。这都一年了,给两位老人买件衣服。”吴立奇笑着解释。祥云才明白过来:“你也不早说。”卖服装的人也跟着笑了。
  “那就买一件吧!”祥云说。
  吴立奇知道女人心疼钱,不想给她的爸爸买。他望着她说:“不一样吗?钱是挣得不是省得,要明白这个道理。”卖衣服的人也跟着顺,祥云涩涩地把钱付了。
  “那你买点啥呢?”祥云说。
  “我已买过了呀!门联。你买点啥呢?”吴立奇说。
  祥云感到立奇的反问话很有意思,她笑了,笑的神情很可爱。
  出来服装店后,他们又溜达了一会,远远的看着鱼头忙的不可开交。祥云轻轻地骂道:“二胖子,你不得好,有报应的时候!”
  回家的了路,上祥云又给春燕买了个灯笼,又买了几袋芝麻糖和米花糖,春燕走着吃着。吴立奇夹着对联,还拎着一大盘香。祥云拎着几个袄子,一家人满载而归。
  
  王怀国接到两万元,没有打盹就去那杨家饭店。把他干妹的钱还了,结果干妹收了一万二,开了一万三的发票。他把发票交给会计后,又叫会计买两只羊、四件焦坡,他晚上包大尿的车上城。书记、镇长一人一只羊、一件酒、一千元。剩下的两件酒两副职一人一件。还剩三千元,大队四人一人八百元。会计多两百元,下余几百留着后用,大家皆大欢喜,回家等待新的一年。
  农历二十三老灶爷要上天述职,汇报一年的工作。中国人有个传统:要在锅灶前烧香,为的是让灶爷到了天上说点好话,来年降点福分。
  傍晚,全庄都氲氤香气,一会炮声骤起灶爷启程了。人们都坐在家里吃着祭灶糖。王怀国他没有吃糖,因为他不喜欢吃糖,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抽烟,看着电视剧《宰相刘罗锅》不时的发出笑声。
  “搬好桌子,准备吃饭。”女人田秀芬说。
  女儿王言萍,儿子王言河都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女儿喊他吃饭,他只顾看得精彩,忙说:“你们先吃吧,我把这点看完。”
  妻子田秀芬从厨房里出来:“马上饭凉了,还给你重热吗?天这么冷,该吃就吃,该干啥就干啥。快吃,趁热”
  他不好再争辩,把烟阻灭了,看了看菜说:“帮我下酒菜都炒了,我得喝了两杯哇。”
  女儿言萍从菜橱里把爸的酒拿出来。田秀芬说:“今天祭灶,大小是个节日嘛!言萍、言河该不饿了?芝麻糖、米花糖的。”
  王怀国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去年初中毕业,今年在家复习准备考幼师;儿子王言河现在在县城高一上学,在校成绩很好。王怀国对儿子的期望很大,也很满意。但还是有一丝忧虑:儿子对艺术很喜欢,尤其是美术,他佩服学校的杨传文老师。他常说杨老师说的话:什么艺术、音乐啦,可以洗涤人们心中的暴戾,抚慰人心灵的创伤,给人类带来和平、希望……
  他生气地警告儿子:不要听那些鬼话。儿子还好,有点认头了。他希望儿子学习政治,以后可以从政,可以……
  今天,他又不失时机地说:“言河,现在放假在家要好好的学习,不准你再提画画的,又是什么杨老师的,不准和那杨老师接触。我跟你说了,别叫我担心。”儿子点头称是。说完儿子又开始说老婆,“这两天,不要出门,打工的都回来,他们有很多我帮过忙的,年里都要来表示表示,家里要有人,人家才能来。”
  “这个我知道,家里没断人。大亮、李超、穆华国都来过了。听说好多在广州的都买不到车票,怕回不来了。”田秀芬说。
  “穆毛子没来吧?他女人第三胎我都没罚他,这两天不来么?还有……”
  正说着,大门“咣当”开了,本村王涛进来了。他拎着只羊,还有一小袋子,看样像是烟。王怀国赶忙起来接着王涛。王涛傻笑着说:“二叔,这过年了,我也没有什么送你,我把家里喂的羊杀了一只,不……不成敬意。”
  王涛和王怀国虽说都姓王,但不是一家。中国姓氏很复杂,人们常说“七李八王家,九陈不自家”。王涛称王怀国二叔是比照二胖叫的。王涛看是人高马大的,说话瓮瓮的像个男子汉,似乎有点少心窟窿眼,说明白点就是“懵”
  王怀国笑着,他直言不讳地说:“孟主任和我说了,放心吧!过了年就给你安排。别急嘛,你还没吃饭吧?咱爷俩个喝点。”
  王怀国做出要拿酒杯的样子。王涛慌忙摆着手说:“我走……走啦!二叔,别送了。”王涛“瓮哧翁哧”地又走了。
  “他能干啥呢?像喝醉了的样子!”田秀芬说。
  “只要领导用,干啥都可以。没听过相声: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吗?有才干的人多了,不一定都能用。用你你就有才干,不用你你就没有才干……”王怀国说。
  言萍接上说:“说的对,现在就是这个样。”
  田秀芬乜斜着眼望着王怀国:“你能叫他干啥?”
  “我让他当民兵营长。”王怀国得意地说。
  “那小栓子呢,你咋安排?”
  “我跟叫不动他的一样,不听使唤,随便他干啥,跟我没有关系。”
  
  天晴得很好,中午时雪开始融化,白茫茫麦地里也露出黑斑块。路上变得泥泞,这倒有一种过年的味道。人们出门时总要换上胶鞋,最可笑的还是小孩穿着爹妈的大胶鞋,在庄子里不知疲倦转悠着,甩得一头一脸泥巴。
  村口更是滑。突然,一个人不小心“叭”的摔个仰面朝天。这时吴立奇正赶上,他赶忙去拉也被滑个单腿跪地。先摔倒的是本村张冬,他起来后骂着:“妈的,这路简直要命。嘿修路修路修一百年……”
  “钱都提上去二年多了,每人30多块钱吧!弄哪里去了?都交给了杨家饭店,都喝光。”吴立奇顺着话也嘟嘟起来,“当官可以,干事可以才能服人。”
  张冬怕说多了不好,就回家换衣服去了,吴立奇上集去了。
  
  一声顿响。紧接着鞭炮齐鸣,过年了!
  全国的人民和全世界的华人以及东亚国家人民都过年了。这一天是世界鞭炮放得最多的一天,吴关村和他们一样过年了!
  吴立奇的父亲穿着新袄子坐在大桌的上席,吴立奇孔祥云和哥哥吴立志两口分作两边。
  他们一年一度都是这样过着,老二吴立勇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年了,老大和吴立志举酒杯向老人家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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