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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7-02-08 19:43:17      字数:3020

  2012年4月4日清明节晴
  早晨起床后,和往常一样,离开出租屋去“鱼市”钓鱼。后来才知道今天是清明节,全国放假。我一拍脑袋壳,真是忙糊涂了,连给祖先上坟都忘了。看来今天找到活的可能性不大。
  清明节是我国四大传统节日之一。据说,清明节与春秋时晋国的重耳和一个叫介子推的人有关。从那时算起,我国人民拜祭祖先的历史也有三千多年了吧。上小学时学的杜牧的《清明》诗,把清明时节人们的心情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正在我准备离开“鱼市”回家上坟时,小袁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有个轻省活干不干?我说干。他让我快去存车子,在包子铺门前等他。
  我刚站到包子铺门前,正要往小袁来的方向瞅,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停在了我旁边,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打开一道缝,小袁冲着我说:“哥,快上车,你坐后面。”我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车的后座上已坐了两个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
  路上,小袁告诉我们,今天去十多里外的崔家村给人帮忙。
  出了城,汽车拐了好几个弯,上了一个六车道的宽路,不一会儿就到崔家村口。我们四个人下了车,高大的仿古牌楼矗立在眼前,牌楼前卧着两只石狮子,憨态可掬。牌楼的门楣上镶嵌着“崔家村”三个大字。整个牌楼气势恢宏,彰显出“崔家村”的气势不凡。
  一阵悦耳的锁啦声从村子里传了出来,锁啦声如泣如诉,让人不觉心情沉重起来。不知谁家的老人去世了。
  过了“崔家村”牌楼不远,透过车窗,就看见不远处的大块空地上,停满了各种豪车,一直排到了村口。
  走进村子二十多米,就见沿街道两边的树木上系着细绳,绳子上靠着形状各异的花圈,花圈一直排到过事人家的大门口,足足有一百多个花圈。每个花圈的正中都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周围花团锦簇,做工非常细致,一看便知是知名纸匠做的。花圈的两边垂吊着两条白色的宣纸,一边写着挽联,一边写着落款。从花圈的落款就能知道这家有人在外面做官,还是个职位很高的官。
  我们四个人由小袁领着,在老人的灵堂前上香磕头,行完跪拜礼。叩拜时,我知道了去世的是个老太太。然后我们被执事的人领进过事的棚里吃早放,早饭是荤素搭配的八道菜大餐。我们也不客气,坐下就吃。
  九点多钟,开始转饭了。所谓转饭就是所有亲朋好友沿着老人生前走过的路走一遭,也就是每个街道转一遍,炫耀一下家族的兴旺发达,人丁兴旺。锁啦声响起,执事的头人,手拿话筒,眼瞅手中的白纸单子,口中念着来客的名字,客人们按顺序站在老人灵堂前的铺有地毯的空地上。空地两边的装满麦草的编织袋上跪满了两排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集体行鞠躬礼。行完礼后,想跟着手拿纸花或点燃的香,按先男客后女客,先男孝子后女孝子的顺序在路上排队。转饭正式开始了。走在队伍最前面是两个年轻男孝子娃,双手擎着两挂垂到地面的筒纸。他俩后面是吹鼓手组成的乐队。乐队后是怀抱老太太和老伴儿遗像的两个儿孙,他们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客和小子队伍。远远望去,一片雪白,煞是肃穆庄严。
  我从执事的村里人的口中得知,老太太四个儿子,一个在省上当大领导,这次只回来哭吊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怕影响不好,今天就没回来。其余的三个儿子不是县长就是局长什么的,真是官聚窝窝地来。
  要起灵了。执事头人手拿麦克风,按白色纸单子上咧出的来客名字喊人,仍然是转饭时的次序,行鞠躬礼。礼毕后,灵堂前的纸做的摇钱树、金银斗、排花等纸花,以及纸做的电视等日用品分别指定重要亲戚拿着,往坟地里走。与此同时,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年妇女领着老太太的亲儿媳,带着纸质的汽车到离家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架在材草上,烧掉。村子里的青壮年小伙子从家里扛出棺材,放在棺罩的床上,用粗大的麻绳捆绑解释。男女孝子们哭天呛地地随棺材哭出大门,男孝子们跪倒在棺罩前的空地上,手挽纤布继续哭。
  我们四人这时将所有的花圈除留下两个外,全部装上大卡车,只等一声令下,开往墓地。
  执事头人大声吆喝道:“起灵!”
  锁啦声响起,怀抱老太太和她老伴儿遗像的两个孙儿紧随其后,后面是众男客。
  站在棺罩两边的十六名青壮年小伙子,猫下腰,把杠子放在肩膀上喊声号子:“起!”棺罩连同棺材一起被抬离地面,缓缓朝前移动。棺罩前面的男孝子们,站起身子,用肩扯着纤布,头压得低低的,缓步前行,走在男孝子队伍最前面的是老太太的重孙,身上驮着一个用金纸糊成的瓦盆,旁边跟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客,用手扶着瓦盆。悲痛的哭声让围观的人眼角变得湿湿的。棺罩后是众多女孝子和女客,依然是哭声悲戚,让人顿生悲悯之情。
  坟地到了,那十六个青壮年把棺材从棺罩里的床自上抬下来,抬到砖箍墓旁,再下到墓穴里,放好,这时,一个八十多岁、头发胡子全白的老人(据说是从省城周易协会请来的),手持罗盘,指挥着墓穴里的人微调棺材的位置。不大一会儿,办妥了。
  墓门封好后,墓前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足足放了十几分钟。
  我们四个人和执事头人派来的两个人一起卸下满车的花圈,堆起来,听到爆竹声后,用打火机点燃花圈,立刻,一股黑色浓烟飞上蓝天,火光映得我们几个人脸疼。烧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完全熄灭。
  我们回到主人家时,头一炮客人已经开席了。一个秦腔名角在唱着《祭灵》,唱腔婉转悠扬,字正腔圆,表达了女儿对母亲的思恋之情。客人们边吃边欣赏名角的戏,享受了一次美味的大餐。
  这家的事过得很大,一共待了三炮酒席,共一百多桌,是村里几十年来的头一家。十里八乡的人都对老太太的儿孙们竖大拇指。
  和我们坐在同一席的崔家村两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边吃酒席,边诉说着这家人的往事和老太太的不易。
  老太太的娘家离崔家村很远,老太太十多岁时就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接了过来,直到十八岁时才和他丈夫结婚。当时,这家人也不富裕,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因此上,老太太身体发育不是太好,婚后好几年没有生育孩子,家里人对她有了偏见。那些年,公婆没少唆使儿子打老太太,老太太满腹的委屈没处诉说,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解放了,特别是人民公社后,老太太才过上了真正的好生活。这时,多年不争气的肚子却有了动静,公婆脸上乐开了花。就这样,多年的恶名不攻自破,接二连三地生下了五个儿子,其中一个长到十几岁时夭折了。
  三年自然灾害时,一家人没少受苦。老太太跟着村里的同龄的媳妇到十里以外的野地里去挖野菜,有一次,因为几天没有吃到粮食,昏倒了,多亏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野菜挖回来,撒些许金贵的玉米面蒸菜疙瘩吃。那年头,全村就数老太太家的日子艰难。
  后来,光景慢慢好了,因为人口多,小孩多,在参加完生产队的劳动后,晚上还要在油灯下纺线织布。就这样,儿子们还是常常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老大穿旧的衣服老二穿,最后改给老碎穿。老太太每年有多少个夜晚没合眼,谁也不清楚。后来落下腿疼的毛病,直到生病去世一直没有好。
  老太太真正过上好儿子是在改革开放后。这时,老太太的儿子们都长大成人了,都很有出息。特别是老大,在部队上干得很好,已官至团长,奉命率部奔赴中越自卫反击战前线,因作战英勇,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其他几个儿子,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工人的当工人,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干出了不平凡的业绩。孩子们成家后,要接老太太去城里“享福”,被老太太拒绝了。老太太说,她在村里一个人生活惯了,城市她不适应,孩子们上班、孙儿们上学走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太太只在每年过年时到儿子们那儿小住一阵子。
  谁家的好日子都不是从艰难过过来的?
  傍晚时分,我们四个人又被桑塔纳轿车送回了“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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