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作品名称:郭城摔面传奇 作者:五龙河畔 发布时间:2017-01-27 12:14:48 字数:10741
第十四回:敌伪顽相互勾结,八路军做好反击
1942年清明过后,从西边莱阳和行村一带就开过来好几百的日伪军,驻扎在高家镇上,日本鬼子的指挥部就设在范香香家里。
1942年过了芒种第二天,高家镇上外号“狐狸精”的风流寡妇范香香家里来了一位长袍礼帽的客人,日军小队长松尾摸着仁丹小胡子怀疑地审视着此人。范香香扭着小蜂腰撅着翘翘的屁股,浪浪地走到松尾面前,抛个媚眼儿,浪声浪语地说:“哎哟,太君啊,这是小奴家的娘家哥哥范文科,他可是个大大的良民哟,他是来看小奴家的啊!”
范文科赶紧摘下礼帽,对着松尾弯腰鞠躬,诺诺连声:“太君,俺是大大的良民,大大的良民……”
松尾小队长扯过范文科的手仔细打量了半天,又将其长袍上边扣子解开察看了范文科的两个肩膀,最后鼓着一对蛤蟆眼凶凶地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八路的有?”
“太君,俺是废城范家庄开纩丝机房的老范家的大公子,做买卖的。”范文科将礼帽又扣回头上,呵呵一笑,接着说,“八路?有有有,俺这次来看俺香香妹子就是来告诉太君的!”
“你的,八路哪里的有?快说!”松尾又鼓起了蛤蟆眼,凶巴巴的。
“马石山下的青山村有八路的兵工厂!”范文科指指东北方向说。
“你的,怎么知道?”松尾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为什么来告诉大日本皇军?快说的干活!”
范文科看了看在旁边的范香香,说道:“俺是听见赵保原的兵们说的,就跑来告诉太君的。俺恨八路,他们把俺的地都共了产,分给了穷棒子们了,俺知道太君们专打八路。再说,太君跟俺妹子香香是一个……一个被……被窝里的,俺能不向着俺妹子?”
范香香扭扭捏捏地推了范文科的肩膀一把,风情万种地向松尾抛着媚眼儿,说道:“哎哟,哥哥别说了,香香俺不好意思啊,太君相信你的,是吧,太君?”浪着又贴向松尾。松尾向范文科挥挥手:“你的,良民大大的,大东亚共荣的干活!”
范文科退出来,来到西厢房,坐了下来,一边跟一个二鬼子伙夫拉着闲话,一边等他妹子范香香。
伙夫五十岁的光景,黑黝黝的面孔,一说话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听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老哥,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范文科问。
“你是?”伙夫抬起头审视着对方。
“俺是这东家小奶奶的娘家哥哩!”
“噢,莱芜,知不道吧?”伙夫说:“知不道,跟你说,也是白搭屌,俺是莱芜人。”
伙夫的话说得很快,再加上一个“知不道”一个“白搭屌”,把范文科弄了个猴吃芥麦——干瞪眼儿,囫囵吞枣——什儿不知其味儿。范文科心里道中国地大物博、地广人惆,南腔北调,中国话不比那小日本鬼子的话好懂老些啊。想到这儿,范文科又说道:“‘知不道’也好,‘白搭屌’也好,咱都是中国人啊,老哥,管丢啥,不能丢了这儿啊!”他说着拍拍自己的心口窝子。
伙夫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彼此彼此啊!”说罢向北正房努嘴儿,又摇摇头,然后长叹一声,蹲下身来烧火做饭。
过了好一阵子,矮墩墩的,像轱辘木头桩子的松尾从北正房里走了出来,仁丹小胡子,一双蛤蟆眼,挺胸鼓肚,指挥刀刀鞘差点刮着地面,耀武扬威地向大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口儿,两个站岗的二鬼子啪地一个立正,那架式不亚于真鬼子!他娘的,干啥不行,咋得非要去当汉奸呢?范文科心里骂一句,向范香香所在的正房里走去。
走进正房里,范香香刚刚收拾利索了,她坐在那儿,一手拿着一面小圆镜子,一手拿把小镊子,正拔着眼眉上几棵东倒西歪的眉毛。拔完了,站起来,捊了捊额前的刘海儿,把双手抱在胸前,来回踱了有一袋烟的功夫,问:“文科哥,赵师长让你来把八路军的情况告诉日本人,这是下的一步啥样的棋儿呢?”
范文科听罢,做了个杀头的手势,说:“借刀杀人呗!”顿了顿又说,“国共两党老是面和心不合啊,赵师长总想联合那十几家来灭了许世友,许世友也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啊!”
范文科心道,你个狐狸精早就心知肚明,来问俺干啥?哼哼,亲叔伯兄妹她也别着心眼啊!国民党顽固部队与八路军有摩擦,勾结小日本鬼子来帮着来打,而且还要偷着打,还要往死里打,这是他娘的啥道理啊?汉奸,汉奸啊,看来程念祖高参说得是不无道理的!范文科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叔伯妹子跟赵保原师长是啥子关系的。
当天,吃过午饭,范文科就走了,说是要回去复命。然而,离开高家镇,向北走了不到十里路,范文科又抄近路向青山奔去,天黑前,他必须要回到驻扎在废城地面上的赵保原的司令部去。
风流寡妇“狐狸精”范香香为啥能与小日本鬼子搞到一起呢?这还要从头说起哩。
范香香是高家镇西面废城地界上范家庄人,她是庄上老财主范进财大儿子范长江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她的叔父范长河就生有独子范文科,叔伯兄妹两人年纪相仿,同时被范家老当家的送进了青山联中,盼望着祖坟冒青烟,出息成为一龙一凤,因为当年孙文先生带人掀翻清廷那年南方上来一风水先生断言他们老范家地脉金贵要诞生金龙银凤,可谁承想小日本混帐,自个儿不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却跑到中国土地上来烧杀掠抢建啥子大东亚共荣圈来了,使得这兄妹学业中道辍学了,范香香就被自己的父亲嫁到了着高家镇财主老姜家,至于她的德行,书家在前边已有交代,在此不再罗列。
1942年清明过后,从莱阳和行村开过来一小队日军和几百伪军,驻扎在高家镇上。赵保原在这之前得知消息后,连夜带兵缩回其老巢莱阳万第。临走时,把想跟他一块走的范香香安顿下来,他告诉范香香:“日军主要是找与之作战的中国军队,咱们国军不与他们交战了,他们还想拉拢咱一起对付八路呢。因而,小鬼子进住高家镇后极有可能把司令部会安在你这儿,以你的才貌,他们绝不会亏待你的!”赵保原说到这里,不怀好意地笑道:“呵呵,美人谁不爱呢?小鬼子也是人啊,他们更喜欢漂亮女人的!好好地缠住他们,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你哥范文科常过来的,后边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范香香故意装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心道你他妈的占着老娘的身子,完了把老娘再送给小鬼子,还要让老娘给你当间谍,为你做事,啍,真他妈的不仗义,简直畜生不如啊!赵保原也在心里骂,哼,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你这等风流娘们,有奶便是娘,装哪门子的贞节烈妇啊!
后来,一切都被赵保原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言中了。
范文科在天黑前,返回了赵保原部队驻扎在废城的队部里。
晚上,范文科向程念祖汇报了高家和青山之行的情况。
范文科到达青山时,已是下午后半晌了。正巧,程仲夏和凌云都在兵工厂,他把赵保原让他给日本鬼子透露兵工厂的情况向两人作了汇报,并按照程念祖的分咐把赵保原近来频频派出侦探来马石山区侦察以及主动勾结日本鬼子的情况也向两人作了说明,最后告诉他们驻扎在高家镇的日伪军的兵力情况。程仲夏说,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机关已经搬到了在马石店,许司令带领军区主力部队在马石山以东的牟平、文登一带与从威海而来的日伪军作战,这里兵力比较薄弱,具有战斗力的兵力就是他们的军区教导大队了,这些人都是为部队培养的骨干力量,因而需要提高警惕,以防日本鬼子钻空子偷袭兵工厂和司令部机关。
凌云把帽子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摔,露出了光光的尼姑头,范文科一瞧扑哧笑了,她白了范文科一眼:“笑啥?从没看见姑奶奶这光头?啐,真是少见多怪!”说罢,又抓起军帽戴到头上去,接着说,“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日本敢来偷袭,就打他狗日的!”
程仲夏笑了笑,说:“行了行了,俺的指导员同志!咱们得做好兵工厂的转移工作,别真的让小鬼子钻了空子啊。”
最后,范文科说程念祖建议在日军还沒调动兵力前一是抓时间转移兵工厂,二是提高警惕抓获赵保原的探子,教训一下这个不抗日只想消灭八路军的家伙。
临走时,程仲夏拉着范文科的手说:“文科,跟念祖说说,沒有十分重要的情况,你少往这面跑,注意隐蔽,你们可是比俺这些明着的人重要多了啊!”
听完了范文科的汇报,程念祖陷入了深思。
首先,他想到了当年青山联中地下党负责人夏候老师对他潜伏行动的安排。那年西安事变爆发后,经过中国共产党的周旋和平解决了,国共两党进行第二次合作,内战结束,一致对外,团结抗日。陕北的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下辖三个师;南方八省坚持游击战的红军部队走出大山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在全国各地的红军地方武装也都随之改编番号,迅速发展起来。胶东红军,是长江以北除了陕北刘志丹、谢子长领导陕北红军外的唯一一支北方红军力量。在经过敌人多次残酷围剿之后,不仅人员伤亡严重,更为重要的是主要指挥人员,也就是半岛地委负责同志像张连珠、王文、理琪等人相继牺牲,这支红色队伍在于得水等人领导下开进昆嵛山区,坚持战斗。在这种情形下,延安把小林寺武僧出身的红军猛将许世友将军派来了胶东,从此,半岛地委得以重建,胶东红军走出昆嵛山,改编为八路军,成立了八路军胶东军区,革命队伍日益壮大起来,开辟了半岛抗日根据地,与鲁中、鲁西南、鲁北等抗日根据地连成一片。与此同时,半岛地区地方武装以抗日为名,蜂拥而起,共有二十四家之多。这些人,借抗日为名,割据一方,捜刮民脂民膏,有时还从背后向八路军打冷枪,因而这二十四支地方武装被老百姓称为“胶东二十四个土匪司令”,势力最大者为老巢安在莱阳万第的赵保原。这些顽固武装中,有几个勾结日军,给日军暗送情报,被许将军的八路军彻底消灭干净;有几个投到日军怀中吃东洋奶去了,成了正宗的二鬼子;还有几个投到赵保原门下,而赵保原又被蒋委员长任命为中将师长,他们也跟着去捞了个团长旅长的干干,吃香喝辣的去了。半岛情况如此复杂,许将军提出“放长线钓大鱼”的宏伟计划,为抗战与战后建设奠定基础,于是胶东特委和八路军胶东军区司令部指示在青山联中地下党团组织中寻找得力干将派遣到赵保元队伍里潜伏。程念祖凭借是老中医的外祖父与赵保原的私交甚笃之优势被选中,在卢沟桥事变后他带上追求革命的范文科,来到赵保院原伍上,一年后,被委任为高参。夏候老师告诉程念祖,他们两人在赵保院队伍上要建立起党支部,伺机发展成员,今后有什么情况与程仲夏、凌云单线联系,千万注意隐蔽身份。经过几年的考察,他们不仅在赵保元队伍中建立了党组织,而且还发展了一批核心成员,成立了一支司令部侦察小分队,叫“黑鹰”,由程念祖直接指挥,专门侦察搜集各方情报提供给赵保院,只不过一切情报到了赵保院手里都是价值不太大的,价值大的都在程念祖手里,再由范文科送给程仲夏、凌云他们,“黑鹰”的成员都是贫苦出身被捉丁的,他们都秘密加入了党组织或团组织,小分队由范文科任队长。(直到一九四五年大年除夕老巢被许将军端了,赵原还不知这只“黑鹰”是共党的神鹰,他不完蛋那才怪呢。)
想到这些,程念祖自然就想到了青山联中的学校生活,想到了程仲夏,更想到了凌云。程仲夏与程念祖同生在高家镇石现河北村,仲夏比他大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加入党组织,一起走上革命的道路。
程念祖离校比凌云要早几天,临走的前一天,他找到凌云,把一张纸条递到凌云手里,他说:“凌云,俺的心里话都在上面,你看吧!”凌云接过来,并没有展开来看,她说:“念祖,不用看,俺也知道你写的啥,那天当着周校长的面,你不是已经说了吗?”说罢,拉过念祖的手又将折叠整齐的纸条放回他手里,继续说:“你替俺保管好了,等打完小日本鬼子,俺再向你要!如果保管不好,丢了,俺就拾掇你小子,啊,听见沒有?”说着,便晃起拳头来。
想到这里,摸摸贴身衬衣口袋里折叠得齐齐整整的那封情书,程念祖幸福地笑了。是的,青山联中三朵校花,他程念祖只喜欢凌云,而不喜欢程珺、范香香。程珺,太女人味儿了,只能小鸟依人,用来做太太,生儿育女;范香香,太媚了,听听她那软软的、柔柔的、媚媚的话语,看看他那让人想入非非的身材,定是招风引蝶之尤物;唯有凌云,要模样有漂亮女人模样,要性格有大丈夫性格,既可做革命同志,又可做生活伴侣啊!
程念祖带着憧憬进入了梦乡。
松尾这支驻扎在高家镇的队伍是来扫荡寻找胶东八路军的。小队长松尾是个极受军国思想毒害的战争狂人,他不仅战前就在中国游走各地了解、熟悉南北各家武术,是个标准的日本浪人,而且,他更能深刻领会天皇、东条英机、岗村宁茨等上层大人物的指示、命令的精神,别看他官职低,但其战争思想、战略部署、战斗经验绝非一般日军中层军官能比的。更令人可恨的,是在战斗中捉到俘虏,不管是国军将士,还是八路军、新四军战士,抑或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一定要查找出会武术的人,然后,他同人家格斗,人家打不过他,就被他打死;人家能打过他,他就用枪打中你的腿、你的胳膊,然后把你当活靶子,一招一式地治你于死地。凡是被松尾这样打死的人,无不死相惨不忍睹!他来高家镇后,不仅想寻找八路军及其兵工厂进行偷袭,还有两个目的,一是这儿靠近马石山下的青山村,他想找到宫保田或者徒弟比试比试,煞煞螳螂拳的威风;二是想在高家镇找出宫保田师弟孙延昌的徒弟,一比高低,杀杀这里习武人的精神儿,让他们对大日本天皇及大日本武术俯首称臣!松尾很明白,现在各地战事吃紧,大日本皇军人员一天天在减少,东北的几十万关东军一个不能动,要留着等德国进攻饿国老毛子得手后再出兵苏联,与德国分庭抗礼。眼下,只能采用怀柔政策,利用国民党军队拉拢他们达到以华制华之目的。所以,松尾在得知八路军兵工厂在青山的情报后,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暗中调动兵力,伺机进攻。
松尾从范香香口里知道她的同学程珺家里的长工兼情人高地是个武功高强之人,几次派人去“请”都无果而终。松尾恨得咬牙切齿,大骂高地八格牙路,发誓一定要会会这个东亚病夫。
其实当时,程珺的爹娘把程珺骗回家里,是在程仲夏离开青山联中后,并不是他们病重,实则是让她回来嫁人的。婆家是河南村老高家大院的。这老高家大院是家财主,老财主省吃俭用在老河道南的大泊子置办了六十多亩地,这些地紧靠老河道沟,太涝,种别的什么也不收,只能种红高粱,收了高粱冬天烧高梁烧,所以啊日子过得很富裕。老高家大院生了三闺女都沒养活,又生了一个儿子,金贵得起小名叫四嫚儿,这四嫚儿长到三岁后得了一场病,从此就傻了,用现在的话说可能是发高烧烧坏了脑子,以后村里人就叫他“彪子四嫚儿”。这彪子四嫚儿大名叫高品,但沒人叫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满街地乱跑,说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他人长得倒是挺好的,大高个,浑圆结实,白白胖胖的。在家人指点下,他能干点简单的活儿,比方挑水之类的。程家就把程珺许配给了老高家大院的彪子四嫚儿,说是从小说定的娃娃亲啊,稆珺也反抗过,沒有用,她爹说不能坏了规矩让人家指脊梁骨骂。所以,后来程珺嫁过来后,渐渐被高地感动了,才和高地走到了一起,并且有了一双儿女,这在前边早有交代,在此不再啰嗦。
一天,范香香派她家的一名长工来到了程珺家里,长工交给了程珺一封范香香亲笔写的书信,并反复叮嘱看完后烧掉。长工走后,程珺展开读了起来:
程珺同学:
你好!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忆当年校园,风华正茂,尤其令兄堪称人中俊杰,至今不能忘记,思念之情切切,一如既往。闻听令兄今在八路队伍,日军不日将进攻青山偷袭兵工厂,告知其做好准备迎敌。另,你家高地也要注意,松尾想加害他,切记。
范香香亲笔
这范香香别看走出了青山联中来到高家镇做了姜家小奶奶后变得凤骚淫荡起来,她在青山联中时也仅是招惹得男人们眼疼罢了,没做过啥子出格之事,还是良家女儿哩。她曾经很是心仪程仲夏的,她不是迷恋程仲夏说话办事得体大方,也不是留恋程仲夏胸怀大志、眼光长远,她是痴迷程仲夏俊朗挺拔的伟岸身材以及那张端庄的国字脸,还有镶嵌在浓眉下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青山联中校园里,男人们遇上她,大都紧紧盯着她看,恨不得看到眼里拔不出来,有些男人色眯眯地眼睛都看直了,甚至忘记了走路。而程仲夏不管是单人,还是与程念祖、范文科一起走,从不去打量她,甚至目不斜视!还有那个程念祖也是这个样子,连看都不看她这枝校花一眼。而当他们与凌云在一起时,有说有笑,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愉悦的光彩。这种情形下,范香香就只能用呼喊哥哥范文科的方式来引起他们的注意,尤其是程仲夏的注意,因而他们才会礼貌地朝她点点头或笑笑。
范香香为此伤心透顶,难受得心里边见死见活的,并暗自咒骂他们。但她舍不得骂程仲夏,她只骂程念祖和凌云。哼,你程念祖有啥好啊?看看你长得五短三粗的,活像两只罗叠起来的水木桶,哼,你跟仲夏比,就是轱辘木头桩子,粗粗墩墩的,哪里有仲夏那挺拔伟岸的俊朗身材?哼,你那饼子脸,圆葫芦脑袋,蒜头鼻子,细眯缝眼,有哪样能比得上仲夏?还有凌云,你有啥好的?你哪儿比俺俊俏?呸呸……她始终认为程仲夏这样俊朗挺拔的小伙子就应该配她这样的美人儿,单相思越来越严重。
终于有一天,范香香沉不住气了,亲自去找程仲夏了。当她扭捏着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后,程仲夏大方地说:“香香同学,东三省被小日本占了,华北危在旦夕,国破家亡,假如你是七尺男儿,你还有心情去谈情说爱吗?谢谢你看得起仲夏,但仲夏在沒有驱逐日寇之前是永不会考虑个人之事的!”说罢,笑一笑,昂昂然走去。
然而,范香香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把程仲夏从心里撵出去,这从她写给程珺的信上能看出来。她不知道她自己与程仲夏已是水火不相容了,南辕北辙,永不可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了!这个女人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她不想让她爱的人以及她爱的人的亲人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她就不会冒着很大的危险让她的心腹来送这封信了!
高地一点也不敢拖沓地把这个重要情报报给了他单线联系的人。
三十年代初期,共产党员于连江在高家镇开展革命活动,就在老百姓心中播下了革命的火种,后来高卓臣回到家乡开展了一系列的革命活动,更加加深了他们对革命的参入和向往之情。
高卓臣把革命的星星之火中石现村传到了中石现。于思堂、于奎汉、于奎家等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且成立了党的地下小组,党小组长由于奎汉担任。这于奎汉是一条五大三粗的黑壮汉,说话震天地响,嗷嗷地像打山架,唾沫星子满天地飞,最让人发森的是,他天生是个独眼龙,那只沒有眼珠的瞎眼,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也跟着一睁一闭的,黑洞洞的,大人孩子都有点怕他。他是赤贫,给人扛活,心直口快,善良助人,在他秘密领导下这些人背地里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善事儿。
高地单线联系的人是个女的,叫刘桂珍,年纪不大,不到二十岁。她是前寨山人,她的父亲是个不愿在田地里流汗的主儿,一年到头在外面漂着,有时做点小买卖赚个三瓜俩枣的还不够自个吃喝的,再有时做点正人君子不齿的事儿来糊弄自己那张嘴,反正是说话做事都是怪怪的,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牙根儿就不顾家里的老婆孩子,用现代人的说法叫没有责任心、不管家,甚至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懒得顾。父亲不管家,家庭的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那时候,不兴离婚,交通、通讯条件更不象现在这么发达,有啥事也找不着父亲,等他回家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幸亏母亲娘家人旺,兄弟姊妹常来帮忙。这样的境遇,人能不上火生气?上火生气就多得病,旧社会别说沒钱治即使有钱医疗条件也不行,因母亲在三十左右就去世了,撇下了三个孩子。刘桂珍就出生并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中,这是她无法选择与无力改变的。在家中,她是老大,二妹比她小四岁,三妹正在吃奶,母亲去世后三妹无法养活送到了堂叔伯婶母家里抚养。母亲去世后,刘桂珍带着二妹,在亲戚、乡亲的帮助下,艰难地生活着。春天,往地里挑粪、刨地、播种;夏天,间苗、锄草;秋天,往家收庄稼、脫粒、播种小麦;冬天,砍柴拾草,筹划来年。这些生计落在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身上,是多么的艰辛啊!可是,桂她硬是挺过来了!清苦艰辛的生活磨炼了刘桂珍的性格,她坚强,自信,有主见。
1940年,十六岁的桂贞出嫁了,嫁到中石现村。因为她性格爽朗率直,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敢说敢做,能吃苦耐劳,肯帮助别人,地下党组织考察了她一段时间后,于这年将她发展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那时的党组织处于地下状态,开会布置工作或是开展组织活动、过组织生活,都是在密秘情况下进行的。有时在白天,接到密秘通知的每个党员拿上劳动工具,装扮成上山劳动的样子,集中在山里某一角落中开会传达上面的指示精神、布置工作任务;有时在晚上,党员们就会在村后野地里、小河边等地方召开会议布置工作。这一些活动,不仅不能被别人发现,就是自己的爹妈、妻子、丈夫、儿女都不能透露一丁点的信息,这既是党的纪律要求,也是当时残酷斗争的需要。做为男性地下党员不论在白天还是晚上出去参加党的活动,都不太困难,因为他们的性别性质和工作性质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猜测。而女性则不然,白天还好说一点,特别晚上出去的次数多了,家里人又不知你去干什么去那里了,自然就会引起一些误会的。桂珍就是这种情况。
刘桂珍的男人注意到她有几次在晚上不声不响地出去了又不显山不露水地回到家,心里就起了疑问,就开始怀疑她行为不轨,就找茬子同她闹矛盾。刘桂珍说:“姓于的,你听好了,你可以到俺娘家村里去访一访,俺是个啥样子的人!只要走得正,做得正,问心无愧,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但俺可对天发誓:俺刘桂珍不会做让别人戳脊梁骨骂的事情,更不会做往自己和自己人脸上抹黑的事情!”这是个咬钢嚼铁的女人,她不会向任何困难或势力低头的,那怕是豁上自已的性命。
接到高地的情报,刘桂珍马上向中石现党小组做了汇报。这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是关系到八路军生死存亡的大事儿,他们决定把七八个党员都召集起来,连夜赶往青山。于是,于奎汉、于思堂、于奎家、刘桂珍、高地等一行七八个人,翻过大山,夜走花园沟向青山进发。这花园沟沟深谷长,是中石现一带到达青山的必经之地。他们到了青山首先联系上了青山地下党组织,才得知军工厂已于昨天晚上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青山地下党组织要求他们把一名重伤员趁夜晚抬回高家镇加強护理,以防小鬼子来袭时,出现危险。
正当于奎汉挠头皮思考之时,高地说:“伙计们,抬上走,这事儿就交给俺了!”
于是,这七八个人轮着班儿抬着伤员连夜返回高山镇,进入了大苇塘,来到高地的小芽屋。
伤员伤在头部、腹部和腿部。往后的日子里,高地去大苇塘、去山上釆来草药,给伤员内敷外贴;又到老河道里捞来鱼虾,捉来老鳖,做鱼汤鳖汤为伤员补身子,而且偷偷地请来“大医生”高华亭为伤员医治腿伤。因为高地是习武之人,懂得治伤和调理身子,在他的护理下,伤员一天天好起来了。一天,程珺提着茶壶来了,高地问她拿的啥好东西来的,两片红云飞上脸颊,她指指自己的胸脯,悄声说:“这个养人啊,孩子吃了长得快,病人吃了肯定好得快啊!”高地听后,高兴得把程珺抱起来,转了十多个圈儿才放下她,末了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后来,这伤员不到四个月就好得利利索索的了。这期间,刘桂珍代表那些党员还送来了一些米面之类的东西,并多次来帮助护理伤员。
胶东军区司令部教导大队根据司令部机关首长的指示,在程仲夏、凌云的带领下,与兵工厂的官兵一起把兵工厂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东西一夜之间做了转移,转移到了林寺山东麓下一个更为隐蔽的小山村,与胶东军区被服厂同在这里开展生产。程仲夏留下一排的战士,加強警卫,反复交待排长要在小村四周几里外层层设便衣岗,一有情况马上让兵工厂那台老无线电台跟司令部联系,尤其要注意高家镇松尾驻军的动向,也要防备赵保原顽军的侦探。
兵工厂转移,是在晚上,再加上青山这里是八路军的老根据地,青山联中多年又沒有学生了,村里人心里都向着八路军,因而造成的表面现象是兵工厂依旧是在这里,一点没挪窝。同时,教导大队又派出多名便衣在青山四周潜伏反侦察。几天之内,教导大队的战士们捉到了四个敌侦探,全是赵保原顽军的,缴了他们的短枪,进行教育后,放他们回去了,其中三人逃回老家去了,一人又返回赵保原在废城的驻地。
赵保原从回来的人口中得知,青山有八路军主力部队,他判断不仅八路军的兵工厂肯定还在青山,而且司令部机关也极有可能在青山附近,否则不会有主力部队出现,如果能把兵工厂毁了,或者端了八路的老窝,许世友的八路隔完蛋的日子就不远了。实际上,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在许司令指挥下,正在东线与日军作战,他所听说的主力部队仅是军区教导大队而已。赵保原深知八路的兵工厂虽然不能造机枪、大炮,甚至连枝步枪都造不出来,可是他们能修理枪枝,能造出大刀片子,更是能造出太多太多的手榴弹和地雷啊!即是许世友不在司令部,能成功袭击他的司令部机关,也一定会给许世友致命的一击的。他想想那一排排的手榴弹爆炸的威力,脑袋瓜子就觉得老大,想想那些八路将士们那种不要命的劲头儿,他的脊梁沟里就往外冒虚汗!娘希匹的,老子的兵如果个个都像八路一样,老子何愁不稳坐胶东第一把交椅?恐怕坐到老蒋那位子也不是办不到的。想到八路军,他又想到了他自已的这些兵,一个个就是对着老百姓有本事,骂爹娘操祖宗,抢鸡赶猪,翻箱倒柜,寻花问柳找女人,个个在行,都是英雄好汉,看见日本人和八路,吓得脸变了色儿不说,裤裆里早连屙带尿满满的了,手抖得连枪栓都拉不开。所以,他不仅恨他的兵,更恨八路,总想着能怎么把八路灭了。那一次,在废城,他们捉到了八路军去西海军区执行任务返回的一个班,他要一刀一刀地杀了这些人!当他要开杀时,程高参拉住他伏在他耳边说:“赵兄,且慢,进屋听俺几句,再杀不迟!”于是,他跟程高参回到屋里,程高参说:“师座,你可曾想过,现在是国共共同抗日之时,你一旦杀了这十几个八路,八路报复不说,一旦捅到上面,你能抗得住吗?师座,不看自已,看看韩复渠将军吧,他可比咱的背景、官位大得多了,他还没杀八路,只是临阵逃脱,都让蒋委员长砍了头啊!咱不如井水不犯河水,不找不自在,让日本人与八路斗去,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何必去冒此大险呢?赵兄三思啊!”赵保原听从了程念祖,把这十多个八路放了。赵保原与程念祖莱阳的外祖父是莫逆之交,老先生医术高超,逢求必应,他为赵保原及家人、手下医治过不少疾病与创伤。而程念祖自来到他的队伍上,绝对在关键时刻会给他提出好的建议,再加上“黑鹰”小队不时会给他提供一些真实情报,使得赵保原更对这位有学问的青年人另眼相看,也越来越相信并器重这位程高参,也把“黑鹰”看作自己军中的精锐,轻易不用他们,除非特殊情况他才肯动用这只小部队。
想到这些,赵保原也想到他让手下派出的四个侦探被人家八路捉了两对,被缴了枪不说,人还跑了三个,长此以往,自已就做了八路的运输队长了,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吗?看来,自已少动为佳,让日本人去跟八路斗,咱坐收渔利就行了,还是程高参目光长远、高瞻远瞩啊!
程仲夏这一计敲山震虎,看来还是震住了赵保原这只外強中干的纸老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