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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作品名称:我来给你说点事      作者:小溪在右      发布时间:2017-01-19 10:25:47      字数:3491

  这已经是我在阳间的几十个年头了,阎王怕把我忘了。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不了了。我举办过葬礼,刘大山、余双仁、王一鸣、赵小影、白美美,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奶奶都知道。他们也都不知道,当我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的异样。我母亲做好饭等着我吃,我奶奶继续祈祷。我到了赵小影面前,赵小影笑着,她的笑很好看:“你来了。”我说:“你能看见我?”她还是笑着:“你这么大个活人我还能看不着吗?”“我这么大活人?”“难不成你死了不成。”我摇着头:“我没死。”
  白美美吃的很胖,白白胖胖,大大咧咧的。她大声说着话:“呦,李天洪,你可来了,在外面挣大钱了吧。”我说:“我没挣到钱。”“还说你没挣到钱,都知道你挣钱了,你娶了个好老婆,做了笔大买卖,挣了不少钱。”“我做了什么买卖?”“做了什么买卖,你还问我,行,你问我我就给你说,你不是捣鼓玉石吗,在云南那里,一块石头就几百上千万。”我听她说着:“那我娶的老婆呢?”“李天洪,你不愧是生意人,装起糊涂来还真是那么回事。”白美美给我倒上水:“娶的不是云南的吗,是从咱这儿去云南做买卖的。你们是早就相好了吧,躲着人去度蜜月去了。”我站起来:“你别瞎说。”“我瞎说?这事谁不知道,刘大山、余双仁他们都知道,赵小影也知道,她肯定吃你的醋了。”
  我找到余双仁,他见了我就问:“有空?”我“嗯”了一声:“嫂子呢?”余双仁青着脸:“这败家娘们,早跟她分了。”“分了,过的好好的怎么分了?”“分了就分了,别提了,你媳妇呢?”我说:“我哪有媳妇。”余双仁挑着眼皮:“你就逗我就行,长的不好看啊,不敢让我看,还怕我给你抢了去啊。”我给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问我:“你那个生意到底赚了多少钱,我能不能也跟着你投点钱。”我说:“我哪做什么生意。”余双仁哈哈笑着:“李天洪,咱俩有话你还不说吗,跟别人你说没赚到钱,跟我你还这样,你放心,我不借你钱。”我说:“你投钱行。”他拍着大腿:“那我就有钱了。”我说:“你这饭店不是挺好的吗?”他说了一通:“好什么好,你是不知道,我这饭店不比以前了,吃饭的没几个,都是老主顾,也不好意思多收钱。现在人家吃饭有钱的去更好的饭店,没钱的就在家里。我这里环境也不好,垃圾又脏,臭水沟子。我还得交这税那税的,书记带着人隔三差五的吃一顿,我不能收钱吧。他来了也不点菜,我也不能给人家上太差的菜。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他爱喝白菜汤,我总不能煮一锅大白菜吧。他爱吃白菜,别的人都爱吃肉。他那个外甥就爱吃鱼,每回都给他做两条鱼。鱼又贵,我这又没有,每回都去镇上给他买。镇上卖鱼的都认识我了,他一看我就笑,说:‘又白吃白喝了。’我说:‘那你还要不要钱。’‘要钱啊。’‘白吃白喝你还要钱?’‘又不是白吃我的,吃你的,你有福气。大官照顾呦,皇上身边的红人呦。’”
  我回到家里,我母亲活着面,她说了声:“回来了。”我“嗯”了一声。我走进了里屋。我父亲说:“你过来我给你说点事。”我走过去。我看着他。他满脸的皱纹,他一堆胡茬。我说:“你刮刮胡子。”我给他把我的电动剃须刀拿来。他不用,拿了个刀片,“哧哧”地刮了起来。我看着他刮,刮完了还是那样。我说:“你再刮刮。”他说:“不刮了。”他把刀片擦了擦收起来。他问我:“你到底挣了多少钱?”我说:“我没挣多少钱。”“那他们都说你挣到钱是假的?”“是假的。”“那你媳妇呢?”“我没有媳妇。”“外面说的也是假的?”“是假的。”“那你在外面干什么了?”“我吃饭睡觉。”
  我奶奶从外面走过来,她没背着十字架。她左右晃悠着:“天洪,你吃了饭没?”“吃了。”“你在外面吃的好不好?”“我吃的好。”“你挣了多少钱?”“我没挣钱。”“你娶了几个媳妇?”“我没有媳妇。”她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她坐下来。我看着她,她满脸的皱纹。她自己嘟噜起来:“万能的主啊,你救救我吧。”我奶奶不识字,传教的人一星期来一次,把话写在一张纸片上。我奶奶让我给她念,我就给她念。万能的主啊,她说万能的主啊,我一定遵守你的规定。她没听明白:“遵守什么?”“规定。”“什么?”“规定。”她还是听不懂。“王八。”“蛤蟆?”“王八。”“奥,王八。”“不是王八,是规,规定。”“灰,什么灰?”“规,王八是什么?”“王八是羔子。”“规定,规定。”她笑着:“听不懂。”她坐在床上唠叨,唠叨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走了。”“你不再做会儿?”“回去睡觉。”她唠叨着走了,她已经不唠叨主了,她唠叨起我来了。“没挣到钱,没娶着媳妇,以为是好事呢,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以为有出息了呢,浪荡子玩意,指望着光宗耀祖呢,哼,完鸡把蛋了,完鸡把蛋了。”她越说声越大,差不多她走进来了院子,我还能听到。她进了屋。隔着胡同我听到了她喊了一声:“完鸡把蛋了。”
  我母亲什么也没问,她让我去睡觉,我父亲已经打呼噜了。我没有拉死灯,灯还亮着。我走到院子里,灯光透过窗户到院子里偷情。我坐在枣树下面,枣树已经很粗了,它长着黑黑的皮。我坐在它下面,小时候我也经常坐在它下面。释迦是在菩提树下觉悟成佛,我在枣树下也会有所获得。我在枣树下思考了一个又一个道理。我在枣树下坐到了十二点,我听见了十二点的鸡叫。我进了屋,屋里的灯已经不是那么亮了。电是个好东西,也不用烧煤油了。我又坐在屋子里,拿起父亲的刀片刮起了胡子,刮破了,流血了。我坐在大椅子上喝水,泡着茶叶,喝了一肚子水,我没有去茅坑里尿尿,我就站在门口往院子里尿,我不愿意多走那点路。一股骚味飘进屋里,院子里并没有风。我爬到床上,闭上眼,窗外是有月光的。窗外的月光又跑到我床上来偷情。月光轻吻着,缠绕着,纠缠在一起。
  月光照耀着,月光一直照耀着,月光变成了日光,我躺在院子里,我开始日光浴了。我父亲从我身边一趟一趟地走过去,他问了我无数遍,“你挣没挣到钱”?我不说话。我闭着眼,我喘着气,我翘着二郎腿,我吐着烟,我抓着奶子,我泡着妞,我杀了人,我放了火,我烧了阿房宫,我烧死了秦始皇,我挂了旗,我替天行道,我喝了酒,我吃了肉,我背着老太太,我扶着老奶奶,我过了马路,我闯了红灯,我上了汽车,我加了油门,我踩了刹车,我摇下车窗,我坐上火车,我去了拉萨,我见了喇嘛,我念着经,我走着路,我到了云南,我敲着竹杠,我到了广西,我吃着稀饭,我到了福建,我养着蛇,我到了台湾,我吃着罐头,我到了上海,我啃着瓜皮,我到了陕西,我下了矿井,我挖着煤,我点上烟,我听见响,我埋在下面,我流着血,我睁开眼。
  我挣到了钱,我父亲刮着鱼鳞。我对他说:“我说我挣到了钱。”他说:“钱呢?”我说:“花了。”他说:“花哪去了?”我说:“给女子了。”他说:“女子呢?”我说:“成媳妇了。”他说:“媳妇呢?”我说:“跑了。”他又刮起了鱼鳞。鱼还活着,我死了。我去了阎王殿,阎王不收我。我又回来了。我找到余双仁,我说我挣到了钱。余双仁算着账。他坐在柜台上。他说:“天洪你给我算算,怎么差了一百块钱。”我给他算着,我算不明白,我说:“多了一百还是少了一百。”他说:“多了一百。”我从他抽屉里拿出一百,装进我裤兜里,我说:“对上账了。”他看了看,数了钱,果然一样。我说:“我挣到了钱。”他说:“挣了多少。”我说:“我全花了。”他说:“干什么了?”我说:“我盖了栋楼,马上完工了,完工了我就能赚大钱了。”他说:“你在哪盖的楼。”“我在北京。”“在北京哪里?”“和天安门对门。”他说:“我能不能买一层”,我说:“行”。他说:“多少钱?”我说:“先不谈钱。”“你盖楼干什么?”“卖。”“卖给什么人?”“什么人买就卖给什么人。”“什么人买?”“什么人都能买。”我说:“他们买了以后能卖衣服卖玩具,能开小吃店面条店,能养鸡养鱼,能种树栽花。”“他们怎么种树?”“种屋里就行了。”“他们怎么养鱼?”“拧开水龙头灌一屋子水撒上鱼苗就行了。”“那楼你盖了多少层?”“盖了一百层。”“用了多少土?”“八百里河沿的土。”“雇了多少农民工?”“五六千。”“工资发了吗?”“还没发。”“还发不发?”“发啥,过年的时候一人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找到赵小影,我说:“你跟我走吧。”她说:“我不跟你走。”“为什么?”她说:“我哪也不走了。”我说:“我挣钱了。”她说:“我知道了。”
  我找到刘大山,我说:“我挣钱了。”刘大山扑着身上的土:“我去要账了。”
  白美美说:“你挣钱了吧。”我说:“我挣了一点。”她说:“你给我一点”我说:“我凭什么给你?”“我陪你睡一觉。”“你要多少?”“二十万。”“太贵了。”
  我找到王一鸣,我说:“我赚钱了。”他看着我,说:“你疯了。”
  我疯了?我没疯。我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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