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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7-01-15 14:53:16      字数:6011

  如果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话,那么,吴庆义和管亮俩人尚未拉开序幕的关乎胆量的对决,充其量只是应了一句落了俗套的老生常谈: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因此,狭路相逢的两个冤家的胆量对决,无论如何都跟“棋逢对手”扯不上边际,更别说是“将遇良才”了。
  不过,事已至此,吴庆义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谁叫他拉屎拉到了卵子上——碰上了管亮这样又横又不要命的主,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三愣子无奈地朝王延来摊开两手,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说:“唉!碰上这两个喜欢顶牛的家伙,俺也真是没有招了。你也看到了,两个人谁都不肯服软;这管亮也是个吃生米的主,庆义跟他杠上了算是有好戏看了……”
  王延来紧锁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行啊!该劝的咱也都劝了,杠上了也没办法啊!只要这两个人不动手就行——随他俩去吧!”
  三愣子说的一点都没错,管亮跟吴庆义这会儿还真是杠上了。两个人完全忽视了三愣子和王延来的存在,彼此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钟了。这会儿工夫,从旁边二杆子家的院子里传过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便有一股子呛人的浓烟随风窜进了屋子里。
  “不好,可能是二杆子家院子里着火了!”三愣子说完,鞋也没穿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爬上墙头一看,果真是着火了。火势不算太大,看样子像是刚刚燃起过不久;而燃火点则是院子中央的那个简陋的灵案。于是,他一边喊着吴庆义他们三个人,一边跃身翻过墙头,跳进二杆子家的院子里。
  此时,灵案上面的火苗开始迅速向上窜,霎时间又引燃了铺在灵棚上面的玉米秸秆。借着火光,三愣子瞅见了放在灵案旁的一把铁锨,便顺手抄了起来,开始奋力扑打刚被引燃的火苗。
  这当儿,院子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奋力扑火。
  所幸的是,过火面积并不算大,再加上众人的及时倾力扑救,大约不到十分钟的光景,这火终于被扑灭了。尽管如此,院子里却是一片狼藉。
  吴庆义被浓烟给呛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嘟哝着说:“真是不可思议!好几个大活人在跟前厮守着,就这么眼睁睁的让火着起来?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三愣子则叉着腰在坍塌了的灵案前看了又看。终于,三愣子发现了着火的具体原因。便拽着丁玉奎的袖子,指着几捆还没有完全燃尽的烧纸,责备道:“看见没有——丁大排长!怎么能把烧纸放在灵案上呢?肯定是蜡烛倒了,才引燃了烧纸。”三愣子朝地上唾了一口痰,又对其他两个基干民兵说:“算你俩运气好,要是这火控制不住的话,再把尸首给烧成了焦炭,丁贵堂要是不扒了你俩的皮才怪呢……”
  微弱的灯影里,民兵排长丁玉奎一脸怒气地埋怨着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基干民兵:“反复叮嘱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免得出现意想不到的闪失。可你俩却把俺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趁俺上茅房拉屎的工夫,你俩也能忙里偷闲打个盹;再说,这死人有啥可怕的?还非得喝上二两猫尿不可——酒壮怂人胆啊?这下好了……”
  其实丁玉奎的这番话,连傻子都能听明白——他分明是在为自己推脱责任呢!
  三愣子瞥了一眼满脸黑灰的丁玉奎,说:“现在说这些还顶个屁用!难到说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别再说没用的废话了,还是赶紧瞅一眼尸首给烧着了没有?”
  于是,大家开始仔细检查三个亡者的尸首,看看是否被火给燎了。
  或许是二杆子一家得到了阎王爷的垂怜,特意派了两个专门负责护法的小鬼儿,前来护佑这一家三口的尸首,故而才得以毫发无损。只不过是遮盖在尸首上面的白布,却被灭火的水给淋湿了,而且还沾满了一层黑色的灰烬。
  三愣子盯着三具尸首看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造孽啊!”遂又转身对丁玉奎说,“要是没别的事,俺们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你就喊一嗓子!”
  丁玉奎耷拉着脑袋,朝三愣子摆了摆手,说:“那你们就先回吧,有事俺再喊你过来!”
  于是,几个人便从二杆子家的院子里鱼贯而出,回到了三愣子家。
  没等坐下,管亮便沉着脸对吴庆义说:“刚才咱俩的约定还算数吧?”
  吴庆义楞了一下,心想:管亮这小子咋就这么轴呢?还真是跟他较上劲了!他越想越觉得管亮其实就是一只疯狗,一旦被他给咬住了,就一定不会轻易松口的。这么一寻思,先前的那种坏心情,又开始在他的内心膨胀起来。看来,他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不过,吴庆义还是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这话俺听了舒服。算你吴庆义有尿性,是个爷们!那就这么定了,俺先去土地庙那边等你咯!”说完,管亮头也没回,抬腿便往屋外走,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幕之中。
  一时间,屋里剩下的三个人开始面面相觑,缄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吴庆义终于开口说道:“来子,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赶紧回去吧!回头有事我再找你。还有,那件事情你就抓紧时间办吧;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搞砸了!”
  王延来对吴庆义的话感到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已经都晚了,还怕再耽搁一会儿。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吴庆义摆了摆手说:“别胡扯了!这是我跟管亮俩人之间的事儿,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延来见吴庆义固执己见,便不再吱声了。
  这会儿,吴庆义倒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士。临行之前,他郑重其事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壮行酒,并且极其庄严地一饮而尽。当他踏出屋子的那一刻,三愣子把他给叫住了。三愣子笑着对吴庆义说:“你也用不着太害怕,人其实都是被自己给吓死的!你权当是白天逛了一趟公园……”说完,又朝吴庆义的手里塞了一把手电筒。
  吴庆义尴尬地笑了笑,说:“三愣子哥说得轻巧,你也去坟地里逛一圈试试……”说完,无可奈何地走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青年点女生宿舍的灯光已然熄灭了,只有旁边的男生宿舍还亮着灯,个别男生们还没有睡下。透过宿舍的窗户,屋子里面那盏昏暗惨淡的灯光,悄然无声地渗透在静谧的院子里。
  此时,刘建军早已写完了日记,正准备脱衣睡下了。于得水轻声走到他的眼前,贴着耳朵小声对他说:“建军啊!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哦,啥事儿?你尽管说好了!”刘建军平静地回答道。
  “嘘……咱们出去说吧!”于得水将食指竖在嘴边,神叨叨的像是要跟刘建军透露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刘建军犹豫了片刻,之后便跟随于得水来到了院子里。俩人各自取了一个装土用的平底柳条筐,然后,翻过来坐下了。
  对丁家堡青年点点长于得水来说,像这样一种促膝谈心的交流方式,已经是驾轻就熟了。但是,当他头一回在这么晚的时间段,这么近距离地与名声鹊起的刘建军谈论工作,心中不免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紧张。而且,有一点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目前青年点里的男女知青都十分看好刘建军,对他马首是瞻……因此,当自愧不如的危机感一点一点地向他袭来时,不能不让他产生了如坐针毡的感觉。继之而来的便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了。总之,不管将来会发生怎样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必须得采取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主动出击了;否则的话,按照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他于得水定会输给刘建军的,而且会输得很惨。这一点他非常清楚——毋庸置疑……
  眼下,于得水尽可能地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说吧!有啥事儿?你尽管畅所欲言跟我说,千万别有思想顾虑啊!”刘建军率先给了于得水一个下马威。
  “是……是这样啊!我……”于得水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原本应该是他先问刘建军的话,现在却被刘建军给抢了先,占了主动,自己反倒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正在面临家长对他的训斥,这不能不让于得水感到十分懊丧。因此,他不由得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而先前形成在脑子里面的一些所谓重点问题,现在也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他的整个思绪也跟着混乱了……他尴尬地望了一眼刘建军,闪烁其词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稍等一下,脑子突然有点乱!”
  刘建军并未介意于得水的托词,只是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先放松一下,想好了再说嘛!”
  于是,两个人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夜色很好,一轮明月挂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中。忽而会有一两片形态各异的云团游荡过来,偏巧就遮住了那轮孤芳自赏的明月,接着,便有一大团的阴影投向了刚刚沉睡的大地;当然,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不久,明月会再度破云而出,而身姿依旧晶莹剔透,依旧绰约婀娜……
  于得水望着夜空中闪烁着的繁星,感觉心情似乎是好了一些。须臾,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刘建军说:“建军啊!眼下你有没有发现这样一个情况——目前咱们青年点里的风气有些不太对劲……”
  “是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你说说看,有啥不对劲了……”刘建军其实也明白于得水话里的意思,却故意装作自己并不十分了解这些情况。
  刘建军的回答,让于得水多少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刘建军会对自己所提出的问题感兴趣,能够敞开心胸,畅所欲言地跟他做一次具有非凡意义的互动和交流。现在看来,却是远离了自己的初衷;他不仅过于自信,而且也低估了刘建军的智商。尽管这样,他还是想努力争取一下刘建军,让他尽可能地转变思想态度,跟他站在一起,这样一来,他今后的工作就不会出现被动的局面了……
  于得水下意识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深有感触地说:“建军啊!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为人,还有你的工作能力。当然了,作为一名优秀团员,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团员应有的模范带头作用。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谁都不能否认这一点……目前,咱们青年点里的个别同学,组织纪律过于涣散,惹是生非,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想跟女同学谈情说爱,这些都是我们所不允许的。对于这些不良现象,咱们决不能熟视无睹,更不能姑息养奸!所以,我今晚约你出来,就是想听一下你对这些问题的意见和看法。”于得水对于自己的这番话感到很有成就感。
  刘建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神情肃然地说:“这些问题其实你完全可以跟‘点委会’成员商榷解决的。我刘建军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团员,我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来跟你谈论并解决好这些事情。当然,我说这话也没有其他意思,而且你也别往心里去。”
  刘建军的话虽然不多,却是句句铿锵!着实让于得水感到赧颜。
  于得水叹了一口气,感觉很无奈地说:“唉!其实程丽娜和周炳忠这两个人,说白了,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啥作用都不起……”见于得水还要继续往下讲,刘建军立马拦住了他的话茬,说:“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明天抽时间找他们两个人谈一谈,还可以跟丁贵发汇报一下嘛!”说完,刘建军站起身,将脚边的柳条筐翻过来,随手搁在了墙边,然后径自回屋了。
  此刻,于得水的心情糟透了,仿佛一下子跌进了冰窟窿里。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有来得及拨拉,上面的珠子便已经散落下来了……
  这个时候,吴庆义正缩着脖子,疾步行走在通往西洼子的崎岖小路上。他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又忐忑不安地东张西望,惟恐身后有人跟着他。越是这样想,吴庆义的心里便越是显得紧张,惶恐不安的情绪也随之在他的内心不断发酵,不断膨胀。虽说在前几日的晚上,大约也是在这种时候,自己一路尾随着周炳忠来到西洼子,但此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境:这次只有他孤身一人暂且不说,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黑魆魆的可怖夜晚,让他独自闯入那片逝者们的安息之地,这话听起来就会立刻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这个天打雷劈的管亮啊!你他妈的跟我比试个啥不好,非要跟我比这种荒唐透顶的胆量——简直是要人命啊!
  还好,此时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五户人家的灯光了。
  吴庆义关上手电筒,踏着洒落在路面上的微弱光亮,快速穿过渺无一人的街面,朝西边的坟地狂奔而去。
  很快,惨淡的灯光便在他的脚下渐渐消失了。当他再次打开手电筒,照射前方逼仄的荒野小径时,忽然发现旁边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对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他看。顿时,一股子凉气开始顺着脚底往上窜,一直窜到他的头顶。惊悸之余,吴庆义本能地蹲了下来,从地上寻到一块石头,猛地朝草丛中扔了过去。随着一阵凄厉的叫声,那一对瘆人的幽幽绿光,便一下子在吴庆义的眼前消失了。
  稍事喘息了一会儿,吴庆义再度迈开步履,强打精神朝坟地方向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面诅咒管亮不得好死!越是这样,也就越发恨死了管亮——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惹上了这么一个破裤子缠腿的滚刀肉……唉!谁叫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了一个针尖对麦芒的对手呢!
  总之,既然是对手,那就得跟他演一出精彩的对手戏;彼此较量一番,然后再决出个胜负,决出个雌雄!
  不知不觉中,吴庆义已经顺着灌木林旁边的羊肠小径走出了西洼子。接下来再经过一条蜿蜒起伏的斜坡,然后绕过一小块沼泽地,距前面百米开外的土岗子上,便是一片杂丛生的坟茔了。在惨淡的月光映衬之下,那片坟茔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
  此刻,月亮又开始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面,迟迟不肯露头。于是,这迷蒙的夜色也就越发显得浓郁了。
  吴庆义停住了脚步,用手电筒朝四周来回照射了几遍。空旷的野地里静寂无声,唯一能够听到的是他韵律不齐的喘息声。
  少倾,吴庆义再一次鼓足勇气,开始朝着丁家堡逝者们的安息之地——西洼子坟茔,悄然行进。不过,当他越是接近那片坟茔的时候,他的心便越是觉得恐惧不安了。显然,这是他平生以来所经历的最大限度的恐惧,同时也让他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到了极点。
  差不多在十分钟后,吴庆义不断痉挛着的双腿,终于站在了那片坟茔的边缘。顺着手电筒射出的光柱举目细看,只见豁然一片大小不一的坟茔尽收眼底,而且每一座坟茔上面,几乎都压着一叠烧纸——那都是清明祭祀时所留下来的;但大都被昨日的那一场雨给浇烂了,丑陋的像是一摊白屎。因此,当手电筒的光柱照射在坟茔上面时,便让吴庆义平添了几分对于生命的无奈与绝望……
  一阵诡异的阴风刮了过来,使得坟茔周遭发出了瘆人的“窸窣”的声响。吴庆义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甚至连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忽然记起曾经听过的鬼故事,而这些灵异的鬼故事,多半是发生在坟茔中的:每每夜半时分,那些张牙舞爪的鬼魂,便一个个从坟茔中跳将出来;或趁黑作祟,或寻机投胎。当然,如果超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那些鬼魂们也就无法再去投胎托生了,只能永久地游荡于这片荆棘丛生的坟茔了……然而无论如何,这鬼也终究是敌不过人的。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因此看来,人比鬼可要厉害多了,只需努着嘴吹一口气,便能把那些作祟的鬼给灭掉了。
  吴庆义一边用这些话来鼓励自己,并不断吹着气为自己壮胆;一边又晃动着手电筒,仔细寻找管亮所说的那座新坟。终于,在靠近东南方向的树丛下方,孤零零地堆起了一座新坟,而坟头上面果然插着一杆灵幡。于是,吴庆义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这时候的吴庆义,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他甚至还在那座新坟的坟头前面放了一个屁!之后,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青石刻就的墓碑,墓碑上面的名字叫张五六。这让吴庆义觉得很可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呢?还有,他怎么不记得丁家堡有一个叫做张五六的人呢!
  不过,正当吴庆义准备拔起坟茔上的灵幡时,却隐约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凄厉的呜咽声,而这声音似乎是从一条深邃且又狭长的地下管道中传出来的;紧接着是一句更加令他闻声丧胆的哀嚎声:住——手!别——动!
  此时此刻,一股暖暖的热流,顺着吴庆义的两腿之间徐徐流下。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身边貌似有一种超强负荷的电流,瞬间将他击倒在地;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释放出一句源自于本能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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