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侯府抄 赎奴仆 张骞还乡（5）

　　义纵一听孔仅话中有话，忙起身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侯爷不来上座，非要我坐于堂上，真是令我为难呀！”
　　兰氏刚才的怒气还未消散，便嘲讽道：“你不去坐，侯爷还抬你去不成！”
　　孔仅开门见山道：“听百姓说太守大人要赶侯爷出府，可有此事？”
　　义纵连忙陪笑道：“哪有的事，侯爷有恩于我，我是想报答侯爷的恩情，请侯爷去府上住些时日！”
　　仅孔也道：“是啊，侯爷失爵，我倒也想请他去府上住些日子！”
　　兰氏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们还是今天就搬出侯府！”
　　孔仅吃惊地看了一眼兰氏问义纵道：“太守大人真的要赶侯爷出府吗？”
　　义纵连连否认道：“那哪能呢。”说着走下堂来，看似自言自语道：“既然大家都不愿坐到堂上，我也陪着大家在堂下吧！”
　　孔仅对张骞道：“侯爷失爵，今天我是特意来请侯爷去宛城的，端午将至，宛城独山庙会热闹异常，侯爷去开开心吧！”
　　义纵随声道：“是啊侯爷，独山一年一度的庙会可热闹了，吃喝完乐应有尽有的！”
　　张骞道：“我已和二位夫人商定，不日便要离开封地，回到老家汉中郡。”
　　孔仅道：“侯爷是博望百姓的庇护神，您一但离开，百姓会很失望的！”
　　义纵讨好道：“即便侯爷离开，只要我还做南阳郡太守，侯爷所行的新政都会在此地延续下去的！”
　　张骞道：“希望义大人说到做到！”
　　“我一定做到！”
　　孔仅道：“博望坡上侯府开垦的千亩良田，义大人打算怎么办？”
　　“侯爷开垦荒田是为百姓减税赋，我就把这些良田无偿分给城邑百姓吧！”
　　张骞道：“如此甚好！”
　　孔仅看着义纵道：“义大人，侯爷只要不离开侯府，还望大人允许侯爷和侯爷来往的百姓自由出入才是！”
　　“那是自然，侯爷是我们南阳郡的荣耀，我当然希望他永远留住侯府！”
　　就这样，张骞在孔仅的帮助下才没有被义纵赶出侯府。在孔仅的盛情相邀下，张骞和二位夫人一起去到孔府，在宛城游玩了几日，孔仅知道张骞决心要回故里，不会久留封地，便悄悄命管家孔伍去到他的故里，在那里提前为张骞置买了房宅。
　　又是黍麦蜡黄的季节，博望坡上黄橙橙的麦田像金色的海洋，随着微风的吹拂荡起层层的波浪，布谷鸟不断地躲在大楝树上“布古”地鸣叫着，提醒人们丰收的到来。夏收在即，可是每天里都会有大批的百姓来侯府看望张骞，张骞觉得是离开封地的时侯了。
　　这天他带着一家人来新村看望大家，大家都高兴地和侯爷一起分享这美好的时刻。张骞叫上张昌和冀成义二人，出了新村向高坡走来。即将成熟的麦香散在空气中浓郁极了，随着阵阵的风儿浸入了人的心脾。张骞道：“我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俩！”冀成义道：“侯爷什么时侯动身？”
　　“就明天吧！”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
　　“夏收在望，不能让百姓每天为看望我分了心神，误了收获的日子！”
　　张昌道：“孩儿还是随义父一起去吧！在路上多少是个照应！”
　　“我现在是普通百姓，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路上是安全的，茜儿姑娘这几日就要临盆，且夏忙将临，你还是在家里照应的好！”
　　“实在不行，我和义父一起搬到故里去住吧！”
　　“早当初让你们分出侯府，我就有一种预感会有今日，不想现在应验了，而且来得又这么早，不过大家在这里都过得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去到我的故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一动不如一静，还是留这里的好，以茜儿是孔家小姐的身份，孔府还会照顾你们的，这样我也更放心些！”
　　冀成义道：“侯爷就不能留下来吗？”
　　“我侯爵已失，封地已失，我留在这里只会招闾人闲舌，留则无益呀！”
　　“侯爷一走，恐怕博望百姓又要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张骞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已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不是孔仅在恐怕我也早已被义纵驱出侯府，义纵的话是靠不住的，皇上让他来诛杀富豪，富豪们是诛杀了，可是现在他却为此起家成了官绅豪富。”
　　冀成义道：“义纵之举一定会像宁成一样没有好下场的！”
　　“皇上英明，不会容他肆无忌惮这样下去的，只是你二人以后做事不要鲁莾，有事多去找孔仅，我想他会帮助你们的！”
　　两人点点头，张骞对张昌道：“昌儿，在我被贬之时，老将军李广曾向皇上举荐于你，但皇上羞于兵败，不愿提及这次北伐之事，我想等皇上气消后，李广还会上书举荐你的！”
　　张昌道：“只要义父召唤，孩儿一定会言听计从，可是追求功名利录，建勋显赫之心已淡，倒不如在这博望坡上过平静辛劳的百姓生活。”
　　张骞道：“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可昌儿年少力强之时就已看到功勋与富贵的边缘，比起那些到死都痴迷不悟追求富贵荣华、拜势拜利之徒不知胜过多少！”
　　“爹爹不恨孩儿这样没有志向吗？”
　　张骞道：“怎么能怨恨得昌儿呢？圣人孔子曾让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人谈谈自己的志向。子路、冉有和公西华分别以民富国强和做个司仪对答，唯有曾皙说：暮春三月，已经穿上了春装，邀上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小孩子，在沂水里沐浴，到雩台上乘凉，唱着歌回来。他有着沐浴春风游沂水的乐趣，孔子感叹地说：我赞同曾皙的志向啊！圣人姑且对田园志向称赞，为父又怎能会怨恨于你！”
　　张昌听了，非常感动，他激动地说：“知子莫若父，义父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让人来召唤孩儿，孩儿当马首是瞻！”
　　“昌儿，义父这点就不如你呀，功名之心未泯，皇上如有诏见起用，我还是会为国家效力的！”
　　冀成义插话道：“希望侯爷能再次立功封侯于博望地，到时就可以再来庇护此地百姓！”
　　张骞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默默地沿着博望坡向前走去。前面有几簇小花五颜六色开得正艳……
　　
　　不知是谁传播了侯爷明天要走的消息，傍晚十分，城邑百姓再次拥入了侯府，向张骞请愿，请侯爷留下，张骞面对跪地不起的百姓道：“我也真心希望能留下来和大家永远在一起，只是在千里之外的故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鳏寡孤独，需要我回去孝敬。我以前是侯爷，官位在身，身不由已，现在是自由的百姓了，理应回去教敬老人。大家都请回吧！我会永远记住大家的！”众百姓都含泪起身，哭泣着久久才离去。
　　百姓走了，兰氏不解地问道：“侯爷家中已无高堂，怎么却要欺骗百姓说家中有七十多岁的老母呢？”
　　张骞道：“百姓不让我离去，可怎么能阻拦我回故里孝敬家中老人呢？只有这样善意地欺骗百姓了，也权作对百姓孝敬老人的教化吧！”兰氏钦佩地点头。张骞又嘱咐张成连夜备好明日祭奠王老伯的祭品……
　　三更天时，一辆马车悄悄地驶出了侯府。在蒙蒙的夜色中，张成牵着马儿走在前面，车上奚琴怀里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和兰氏坐在车前，中间是几个包放物品的包裹，这些便是张骞离开封地时的所有。他跟在车后，马车沿着城邑向西驶来，城邑内静悄悄的，一街两行店铺的门紧闭，百姓还都在梦乡之中。张骞走着，在心里默默地在为百姓祝福，祝福百姓以后的生活更加富足、幸福……
　　当马车行至大石桥上时，张骞手扶石栏，依依不舍。这时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张成道：“侯爷，有人来为我们送行！”张骞急忙赶到车前，只见几个黑影正跪在桥中央的石板上，为首的老者用苍老的声音问道：“是侯爷的马车吗？”张骞听出是白三老的声音，急忙走过来搀扶老人。老人对身后的几个人道：“你们也起来吧！都不要吵嚷，侯爷趁夜离开，就是不想再打忧封地的百姓！”身后的人应声，一个个起身立在一旁。
　　张骞道：“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道：“我们在这里正是为送侯爷而来的！”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我要趁夜离开呢？”
　　“侯爷心善，看不得百姓送你难过的场面，所以我猜想侯爷今夜可能就要悄悄离开，所以这才没有声张，带着身后的几个百姓连夜守在这里，等待侯爷，为侯爷送行！”
　　张骞的眼里一酸，拉着老人的手道：“老人家，我只是在博望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怎么能受百姓如此恩戴！还繁劳您老人家在此等候一夜为我送行，张骞实在身心不安啊！”
　　“侯爷为官，尽为百姓着想，像您这样心里能装着百姓的官少之又少啊，您理应该受到百姓的爱戴，把东西抬出来吧！”老人说着便对身后的几人道。
　　“老人家，抬什么呀？”张骞不解地问。
　　只见后面有两个人抬了一个大包裹放到了张骞面前，其中的一人上前打开包裹，当即一股烧烤的面香味扑入鼻息。张骞不知何物，用两手搬起一个，呵！这大烙饼圆圆的，有一寸多厚，十几斤重，难怪要两人抬来。圆圆的既像个大斗笠，又像个大头盔，不可抗拒的面香沁人心脾。白三老道：“这是城邑内百姓最爱吃的一种干粮，它是用发面制作，文火反复烙烤而成，香味浓郁且不含水分，可放置一年半载都不发霉，是人出行携带的最好干粮。”张骞兴奋地说：“老人家，这么好的一种干粮，不知叫什么名子？”老人道：“大家都称为大烙饼。”张骞道：“这样的大烙饼倒像个大头盔，不如叫它‘锅盔’的好！”白三老赶忙道：“谢谢侯爷为大烙饼赐名！”接着老人又向张骞诉说了这六张大饼来历。
　　原来这些大烙饼的原料都是来自城邑百姓粮仓，侯爷失爵回封地，白三老得知张骞要走后，就想着为侯爷送份特殊的礼物。他想来想去便想到这烙饼，于是就从城邑每户百姓家的粮仓中收取一把麦子，用杵臼脱皮，在锅中用文火烙成了这厚厚的六张大饼。白三老恳请张骞收下这份礼物，成全百姓对侯爷的一颗颗感恩思念的心。张骞非常感动，说道：“老人家，我收下就是了！”上前的两人将包裹重新包好，然后把它们抬上了马车。白三老最后语重心长道：“侯爷，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无论何时？博望的百姓都会期望侯爷重来封地，他们也都会永远感念侯爷您的恩德的！”张骞道：“老人家，我也会时时想念这里的百姓，是他们让我明白了许多为官的道理，让我品尝到了为官的欢乐，是我应该感谢他们才是呀！”这时城邑里传出几声鸡鸣。老人道：“时侯不早了，侯爷请上路吧！”说着带着来的人一起跪于大桥两侧。张骞知道三更天即将过去，天很快就要亮了，他上了马车，张成挥鞭赶马，马车的轱轮很快转动开来，张骞对桥上跪地相送的三老道：“老人家，你们都请回吧！”这时后面传来大家齐声的祝福：侯爷一路走好——
　　
　　天亮了，城邑的百姓纷纷向侯府聚来。有的手里挎着篮子，有的提着袋子，有的手里拎着东西……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人们都要表达自己对侯爷的一份真情。可是当他们叩开侯府的门，被告知侯爷已经离去之时，所有的人都呆了，侯爷怎么会悄悄地离开呢？他昨天是说好让大家来送他的吗……人们都不相信，大家拥入府内一起寻找着，呼唤着……
　　人们越聚越多，十里八乡前来送行的人们也都赶来了，可是想最后看一眼侯爷的愿望只能变成默默的祝愿……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去送侯爷吧！”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大家自发地排起了长队，出了侯府，沿着城邑的街道为侯爷送行。他们走到大石桥，跪地高呼：侯爷一路平安！送行的队伍又出了城邑，老远老远人们不愿离开，千万颗感念的心声化为那句“侯爷一路平安”的话语在送行的队伍上空萦绕回荡……
　　这时的张骞和夫人们已经过了阳城，他不时地回头，耳边似乎听到了博望百姓送别的声音……
　　广武山上苍松翠柏，绿意葱笼，山前的一道岗梁山，几座坟冢静静地伫立，坟冢之上绿草长长，几棵柏树立于其间，像忠诚的卫士守卫着这里……来到王老汉的坟前，奚琴为爹爹亲手摆上了供品，大家陪着奚琴给老人磕了头，默默地祈祷许久。
　　祭奠了老人，一家人上了马车，马车绕过广武山，渐渐消失在驿道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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