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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7-01-13 14:38:11      字数:2995

  2012年1月8日星期日阴
  早晨,正在等活,闲着无事,大伙儿在说着闲话。这时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军大衣,骑着电动自行车来到了“鱼市”。男人撑好电动自行车,取下头上戴的俗称“火车头”的面军帽,去掉嘴上的棉口罩,放在车前的框子里,立刻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钓鱼”的老汉冲上前去打招呼:“老杜,看把你包得严实的,我都没认出来。穿得暖和很么。”
  “不穿成这,行吗?骑车路上冻得很。”老杜回答道。说着,站在电动自行车旁伸胳膊蹬腿锻炼起来。
  “老杜,你这老挣怂,都快过年了,还来挣钱?都七十多岁了,知不道死么?放着福不享,来受这冷罪。”
  “给你兄弟说,哥就是这贱命,在屋里坐不住。到了市场,心情就舒畅了。”
  周围的人在私下里议论开老杜来了。据知情的人讲,老杜没有多少文化,只知道傻干。当年在生产队里,最累最脏的活别人不干,都是老杜干,年底分红时,别人都是超支户,只有他和干部们是分钱户,让队里的其他人羡慕不已。从此,老杜得出一个真理:只要肯下苦,就能过上好日子。
  老杜有三个儿子,全都分家另过,都耳濡目染了老杜的勤劳,日子都过得很好,对他和老伴都也很孝顺,都劝老杜别再“钓鱼”了,让他安度晚年。老杜常常口头答应了,就是我行我素,改不了了。时间一长,孩子们也都懒得说他了,顺其自然。
  近年工地上事故多发,工头们怕了,在高处作业的活,凡是上了五十岁的,都不要。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所有活,凡是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一律不让去。老杜就碰到过多次。有一次,叫人做活的,看老杜年纪大了,不要老杜去,老杜急了,拉住那人的手不放,对来人说:“我身体结实着呢,不信,你看我这胳膊腿?”
  说着,露出胳膊和腿给那人看。旁边的人也帮老杜说好话:“你就要上吧,老汉干活美着呢。”
  那人将信将疑地答应了,对老杜说:“我有言在先,到了工地上,老板要是让你走,可别怪我。再者,干活耍奸溜滑,下次一定不叫你了。”
  “成。”老杜答应了。随那人干活去了。
  还有一次,工头不要他去,他甚至答应工头,出了意外,不让工头担责,才干成了活。很多人对此很不理解,不明白老杜图的是啥。放着清福不享,受这份洋罪?老杜有他自己的想法:趁自己现在还能干,多攒点儿钱,以后有个小灾大难时,孩子压力就小了。再者,孙子孙女都大了,娶媳妇出嫁,当爷当婆的,能不给红包?一个给三百,也要好几千元呢。这钱,能张口给儿子儿媳要?
  我和老杜他们几个老汉今天到市里老街的北口新建的凤凰城清理钢管。我们几个人,来到工地,戴上安全帽,走进升降机,插上门栓,就像关在铁笼子里的猴子,供人观赏。升降机突然启动,我们本能地稳了稳身子。升降机颤动起来,我的心砰砰直跳。
  几分钟后,升降机停了。连接楼房和升降机的是钢管上横放的三块竹架板,脚一挨到上面,就晃动得厉害。我一踩上竹架板,就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提往下面俯视了,几乎是跳跃进楼里的。
  我们从二十二楼开始往下清理。分为若干组,每组两人:一人负责拆卸各楼层支木壳子板的钢管,另一人负责把拆下的钢管和扣件从侧面的框架口扔下楼去。拆卸组比较危险,要上高沿低,一不小心就会出小“事故”,我们都劝老杜不要在拆卸,可老杜死活不同意,硬要拆卸。我们只有依了他。别的人嫌老杜年纪大了,不愿意和他一组。我自告奋勇和老杜一组。你还别说,老杜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笨笨的,可是,他拆起钢管来,却灵活得如同树上上窜下跳的猴子,麻利得很。我跟着老杜干活,一方面站在下面给他张眼,以防危险发生,另一方面,把拆下的钢管和扣件往下扔。
  没有具体分任务,大家都在卖力干,不计较那个租干得多与少。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到中午吃饭时间了。我们下楼,吃饭。
  咱们关中人中午就喜欢吃面食,不喜欢吃米饭。特别是干出力活的人,吃了米饭,后半晌总感到肚子饥,没有面食实在、耐饥。
  下楼后,几个人到一个叫“箸头面”的面馆,一人要了一大碗油泼“箸头面”。等面的空隙,每人剥了几瓣蒜。面上来了,调好后,捉起筷子,挑一筷子头面,张口一吸,“呼”地一声,面进了口里,低头咬一口蒜,在嘴里嚼了起来,那交个过瘾。不一会儿,个个鼻尖冒汗,脸色红润。
  饭后,离一点半上班还有近一个小时,我们来到凤凰城的楼下,一人试了一块大空心砖垫在屁股下面,说起了闲话。
  几个老汉围着老杜,向老杜取经,讨教和儿子儿媳妇的相处之道。
  “老杜,我听说,你们家儿子儿媳对你很孝顺,你是咋教育的?”性急的老贾先开口请教。
  “要说,也没啥。就是要多体谅孩子。特别是男大(读duo)人,没事少和儿子儿媳妇呛呛。年代不同了,老一套用不上了。用一句时兴的话说就是要和孩子们交朋友,放下自己的大人架子。”
  老贾深有理会地点点头。其他的人也很同意这个观点。
  “我认为,人老了要装瓜(傻)。我们村就有这样的例子。”一个姓王的老汉说,“有一家,男的是全村数得着的能行人,经常给人掐长补短(处理纠纷的人)。可世了个儿媳妇,常常崩他的刀刃,关系弄得很僵,有一年,儿媳妇和阿公闹仗后,喝了药,差点儿死了。村里人都说怪阿公太能行了。我们村里还有一家,阿公是个老好人,太老实了,就是通常所说的踢三脚放不出个屁的人。可谁能料到,儿媳妇来家后,一家人的日子呼呼地直往上窜,两代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村里所有人都眼红。通过对这两家对比,我们村人得出的经验是老人们要瓜(傻),不瓜的要装瓜。孩子娶媳妇后,放权,由他们折腾去。咱老年人有口饱饭吃就行了。”
  “你这话说得有理。得学学。”姓韩的老汉说,“我也说个事。我们村有一个老教师,退休了,一月要领三四千元的工资,和把把老三过,儿媳妇待他们老两口和仇人一样。你们说老汉的大儿是个跛子,日子在三个儿子中过得最恓惶,老汉和老伴儿,时不时接济大儿点儿,小儿媳妇不一了,和老汉吵。你们说,老汉做错了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做老人的那个儿子不心疼?”
  “我也说几句。”一直静听大伙儿说的刘老汉说,“孩子媳妇娶了,最好分开过,一来吃不到一块儿,人家年轻人吃饭硬,咱们老年人吃饭软;二来,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想法不一样。举个例子,咱们老年人,老了,没瞌睡,早晨五六点就起来了,年轻人呢,睡到八九点才起来,咱就不能骂人家懒,不会过日子。再说了,现在的儿子儿媳妇,多数都在打工,上了一个礼拜的班,礼拜天睡过头是常有的事,当大人的要多体谅。用时髦的话说就是理解万岁。”
  老杜接过话茬又说:“要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看怎么念了。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好,与有钱没钱关系不大。关键看处理问题的方法对不对。就拿我们家来说,老大日子过得差点儿,我也没接济他们。我每次给老大时,都明着给。有事还是我出钱,让老三两口儿送去,这样,老大就会感激老三两口子对她们的好。静下来想一想,咋们还能活几天?只要孩子们关系好,咱们还有啥放心不下的?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攒再多,还能带进棺材里去吗?还有,就是孩子们有不对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谁都不能袒护。比如,分家另过的孩子,做了、或者买了好吃的,孝敬我们当老人的,我们就要提醒孩子多带点儿,让和我们在一块儿过的儿子一家都能吃点儿,不能光给我们老人带,让他们也沾点儿光。”
  老人们还想在聊会儿,管我们的人吆喝我们上工了。老汉们悻悻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相跟着上楼去。
  不到五点半,我们就干完了活,相互道声“明天鱼市见”后,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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