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接帝诏 返京师 暗受皇命（4）

　　“臣真的不愿看！”
　　“那朕一定要你看呢？”
　　不待张骞回答，武帝对王太监道：“王公公，请你打开奏章，让张爱卿一观。”这奏章很简短，只有几片竹简。王太监尊武帝命打开奏章，置于张骞的案上。张骞实在不知武帝何意，把目光拢于目内，视而不见。武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来道：“张爱卿，朕恕你无罪，你且看来！”张骞还是不看，对武帝道：“今小人诬我，我又何必计较之，请皇上收回奏章！”武帝并不在意张骞的话，反而在大殿之上踱步朗声自语道：“朕派去南阳郡的心腹是用以监督地方官员的，怎么会成为富豪的帮凶？”张骞心中一颤，这监督地方官员之职就是郡署之中的监御史了，难道是南阳郡监御史庞印的奏章？他不由自主向奏章瞟了一眼。这一看果真如此，奏章的最后一竹简之上赫然写着：南阳郡监御史庞印，难怪奏章简短而有力，皇上说是可以灭门诛族呢！不过他心里思忖，庞印不是与太守义纵是一伙的吗？他们还一起来我的府上求我上书诛杀富豪的吗？为什么他会给皇上上奏章诬毁自己呢？人心叵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武帝接下来愤怒地说道：“两年来他从不给朕上奏章，朕以为他在卧薪尝胆，不想这第一次上奏章就奏到了你博望侯的头上，若非朕深信于爱卿，岂不枉杀忠臣？下次可就要轮到那个不知好歹的郡守义纵了吧！他这是要破坏朕对富豪的策略！真是可恶之极！”
　　张骞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皇上是想让监御史庞印协助太守义纵完成对南阳富豪的治理，谁知这庞印现在已暗中投靠了富豪，诬告自己。武帝停了脚步对张骞温和地说道：“张爱卿，朕刚才情绪不好，失态了，但爱卿可明白朕的心意？！”张骞懵了，这武帝虽然年轻，成腑却如此之深，他刚才的一番话语，会有什么心意呢？张骞思前想后也不知武帝是什么心意。见他不语，武帝又道：“这个不识人心的义纵！自己身边出了内鬼尚且不知，难道还要朕去给他指点！”经武帝这么一说，张骞心中挑开了窗帘，他对武帝施礼说道：“微臣愚钝，谢圣上点拨，圣上之意我已知晓，臣下定会为圣上办好这件事的！”武帝又高兴起来，坐到了龙椅之上道：“爱卿真的已经明白朕的心意？”
　　“禀万岁，微臣真的明白了！万岁是让——”
　　武帝一摆手道：“爱卿明白就好！你已经会意，不必言说了！既然爱卿不看，王公公你就收回来吧！”
　　在一旁侍候的王太监收起了奏章，拿回到龙书案上。武帝道：“公公，这些奏章就拿到殿外烧了吧！”王太监应喏，捧起奏章去到了殿外，不一会大殿外便燃起了烟火。
　　武帝看着张骞又道：“爱卿此来第二件事已了，下面我们来谈一谈与夷邦通联之事。”张骞道：“皇上派往身毒国的使者回来啦？”武帝叹了口气说：“朕派使者由蜀郡和犍牛郡四路齐发，探寻身毒国，已有三路中途受阻，只剩下王然于一路使团未归。”张骞道：“我大汉使团为何受阻？”武帝怒道：“南越蛮夷杀我汉使，掠我财物，甚是可恨，待朕扫除北患后，定要荡平南蛮之夷！”张骞道：“圣上志在四方，雄才伟略，荡平南蛮时日不会久矣！”武帝又转了话题道：“朕甚爱马儿，开《易》书占卜，占卜中说神马当从西北而来。朕便多方打听，知乌孙国有宝马，朕谓之‘天马’，派使者持黄金和财宝去换取，终得之。卿自西域归来，言大宛有汗血宝马，比乌孙之马强之数倍，于是朕更名乌孙马为‘西极马’，又把大宛之马命名为‘天马’。朕甚想得之，寝食难安，派特使持珍宝和金马前去换取，谁知那大宛不但不换，反而指使沿途的国家攻杀我使团，劫夺财物，如此蛮夷礼而不往，实是可恨之至！”张骞劝道：“圣上莫急，大宛离我大汉遥远，离匈奴很近，我大汉与匈奴开战，大宛自然倾向于匈奴，认为我大汉天兵不能及之，所以才拒绝交换，害我使团。”武帝轻叹了一声道：“爱卿所言极是，待我大汉彻底击败匈奴之时，朕一定要让那大宛的毋寡王大开贰师城献上‘天马’！”张骞道：“圣上北击匈奴，威慑大宛，但也要与西域各国加强联系，设法让西域各国臣服大汉，这样大宛就会主动与匈奴人脱离，从而依服于我大汉的！”
　　“爱卿此言甚佳，也是朕梦寐以求之事，不知爱卿有何良策？”
　　“万岁，西域诸国属乌孙最强最大，又离我大汉最近，我在匈奴时，听说乌孙王的名字叫昆莫，昆莫的父亲叫难兜靡。乌孙和大月氏本来都是祁连与敦煌之间的小国，大月氏攻击乌孙，杀死难兜靡，侵占了他们的土地，乌孙人就逃到往匈奴，那时昆莫刚出生，昆莫的傅父布就翎侯抱着他逃亡，把他放置到草地上，独自去为其寻找食物，回来时看见一头母狼在给小昆莫喂奶，又见一只乌雅叼着肉在他旁边飞翔，傅父认为孩子是神，立即抱他去投奔匈奴，单于很喜欢小昆莫，就将他收养下来。等到昆莫长大，单于就把昆莫父亲的民众交还给了他，让他带兵打仗，结果屡建战功，当时月氏已被匈奴打败，他们就向西攻击塞王。月氏占领了塞王的国土，昆莫长大以后，向单于请求报杀父之仇，于是带兵西征，攻破大月氏，大月氏再次西迁，占据了大夏国。昆莫把大月氏的民众掠为已有，就在那里屯扎下来，昆莫兵力有所增强，又遇到老单于去世，昆莫就不肯听命于匈奴了，匈奴人派兵攻打昆莫多次不能取胜，更以为昆莫是神而远远地避开了他。现在匈奴右贤王部已被我大汉朝击败，相信不久，皇上定能收复玉门关外这片昆莫原先的驻地。蛮夷人都非常依恋故土，又贪爱我大汉的财物，那时若能乘机厚礼馈赠乌孙王，用他们故乡的老地方来招引他们，于他们结为友好，这样就等于切断了匈奴的右臂，联合了乌孙后，那么在乌孙以西的大夏等国就可以招来成为汉朝的外臣了。皇上想取大宛的‘天马’那还不是唾手可得！”
　　听着张骞的话，武帝很是赞许点头，待他说完，武帝兴致勃勃道：“爱卿不愧为我大汉外交第一人，你之功绩定会秉彪史册，千古流芳，爱卿使西域十三载，不仅志坚意毅，而且诚至守信，宽宏达人，深受西域人的信赖，今为朕献此臣服西域之策，不动兵戈便可取之，实为上上之策，朕一定会采纳的，待时机成熟联合西域各国之事务，还要烦劳爱卿为朕实现夙愿！”
　　张骞道：“只要微臣一息尚存，愿为圣上赴汤蹈火，在所所不辞！”武帝非常开心，又站起身在大殿上伸了个懒腰道：“朕自封地千里迢迢诏你入京，尽为些碎琐之事，真是苦了爱卿了！”张骞心道，这哪里是些琐碎之事，对于自己而言，样样都是大事啊。不过现在好了，弹劾自己的奏章被皇上烧了；孔仅与卜式的行为也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庞印之事须回封地后秘密告之义纵；联合乌孙之事还要待时机成熟。时已近午时，皇上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吧？见武帝起身，张骞也起身跪地礼道：“万岁若无其它事宜，微臣请退！”武帝直言不讳道：“本想设宴殿中与爱卿共享午宴，怎奈朕的李夫人生病，朕要去陪她，你就请回吧，赏赐爱卿点用品，晚些时侯少府会派人送到驿馆的！”张骞知道，这甘泉宫就是为李美人所建，这李美人就是李延年之妹。李延年精通音律诗赋，深得武帝宠爱，他的妹妹被他赞为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已取代了先前的王美人得到了武帝的宠爱。他叩首道：“微臣愿李娘娘早日康复！微臣告退！”武帝应了声允后又道：“爱卿且记朕交于你之事！”张骞已起身又躬身应喏。武帝向他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张骞提袍服下得殿来，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前后心两片水湿。
　　回到驿馆，卜式在那里一直等候着，见张骞回馆，卜式忙上前施礼。张骞也知道卜式此时的心情，不顾劳累对他说道：“卜义士，你的义举皇上已经给予了肯定，相信不日便会下旨嘉奖的！”卜式跪地千恩万谢。皇上诏见完毕，自己在京中又无其它事做，张骞决定尽早回封地，于是便让张昌回家说服娘亲，变卖家中的宅物，一起去往博望封地。
　　就在张骞回到封地之时，汉武大帝刘彻下旨诏见了卜式，对卜式疏财为国的义举给予了嘉奖，封卜式为中郞，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树以楷模，教化豪强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