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备耕牛 急孔仅 大会圆满（4）

　　
　　今天是侯爷张骞在博望坡之上开夏播大会的日子。所以府内的人们都早早地起身忙碌开来。天蒙蒙亮，张成便扮成了客商模样，带着十来名差人，从侯府内赶出了一百匹膘肥体健的马儿，直奔宛城。
　　五黄六月天，田地里金黄的荞麦已经大部分收割完毕，剩在地里的只是银白的荐子，四野里茫茫一片，映着东升的炙阳，眩目刺眼，城邑周围，村屯附近的麦场里都堆满了如山丘的麦垛。许多百姓都在场里忙碌着，有的正用践碓把种子打下来，有的在用簸箕或是连枷随风扬净，收获的喜悦伴随着热闹的情景，使人们记记劳累，忘记了炎热。
　　忽然有人说：“今天是芒种的日子，侯爷不是要在博望坡上开夏播大会吗？”
　　“是啊，这大忙天的，我们都差点忘记了！快去吧”
　　“这么忙的天，要是以前的官吏们开会，打死也不会去开的，现在是侯爷开会，我的的粮食就是不打也要去捧场啊！”
　　“那是当然了，谁让我们博望遇到了这位为百姓着想的‘平民侯爷’呀！”
　　“听说侯爷让人从河内带回来了耧车，一耧一牛一人一日可播一顷，乖乖的，去开开眼界吧！”
　　“我是一定要去的，因为我们十户要分犋耕牛！”
　　“你看十里八乡离得远的，人家都在往高坡上赶呢？我们可别去晚了！”
　　“是啊，走吧，我们都去吧！”
　　……
　　人们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工具，汇入了开会的人流中。
　　会场就在博望坡上两棵大柘刺树下。站在坡上向两旁观望，只见新开的田地一块块整齐地排列着，每百亩为一大块，中间还有交错相通的小路，人们沿着小路而上，齐向这绵长的高坡聚来。已经有差役搭建起简单的会场，会场的旁边整齐地摆放着几十架暂新的耧车和数百件其它的农具，侯爷还没有来，人们围着耧车七嘴八舌，众说纷云。
　　侯爷张骞今日里穿了一件土黄色的粗布耕衣，短衣紧身，显得十分利落，让人看不出一点侯爷的气派。连日来他也在高坡之上开荒，晒黑了许多，现在这打扮着实像一个勤于侍地的农夫。在众人的陪同下徒步来到高坡之上，登上会场，喧闹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在场的百姓一齐跪地请安，张骞让众百姓免礼起身。百姓有的在草地上席地而座，有的蹲于台前，有的则站立于后面，空旷的高坡上雅雀无声，大家都静静地等着侯爷讲话。只要看到侯爷人们便觉着亲切，能谛听侯爷的话语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
　　张骞说道：“百业农为首，古代先王贤王无不以农业为根基，现在封地百姓稼啬艰难，生活困苦，是农事不精矣！今天我请百姓齐聚博望坡之上，是以观展新耕农具，学习新的耕作田地之法，并为贫困农户分发些牲畜农具，算作是本侯爷励民农耕之举吧！”话音刚落，台下人鼓掌叫好，有一中年男子喊道：“我们很早就听说耧车啦，直到今天才见到，侯爷能不能派人为大家展示展示。”张骞道：“那是自然，一会儿会让大家看的，我特意为大家请来了郡中的施农掾，先请他们为大家讲解农事。”
　　施农掾鹤发白髯，一副长者博识之容，虽骨瘦嶙峋，却声似洪钟，登上台子，滔滔不绝为大家讲解土地耕作之规，作物耕种之法，不断迎得百姓的掌声，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接下来，冀成义为大家讲粪便呕肥的事来，台下有人悄悄议论道：
　　“这就是广武山的义贼冀成义，现在跟了侯爷。”
　　“可不是嘛，侯爷劝他下山，现在还封他为侯府的大农掾。”
　　“还是侯爷好啊！”
　　……
　　冀成义最后对大家道：“在侯府开垦的荒地中已经有一块地是施了粪肥的，到秋收时大家可以来看看它们的收成，就知道这粪肥的妙处了！”接下来张骞让冀成义派人为大家展示耧车。冀成义便派了五个熟手，分别带了耧车在坡下的五块田中播种，聚集的百姓立刻向这五辆耧车处围去，分成大小不等的五拨。
　　耩地的把势手持牛鞭，待人在耧斗中加入种子，便挥鞭赶牛，手摇耧车麻利而又自豪地向前耩去，边走边熟练地吆喝牲口，看看耧腿下种的情况，稀稠不匀时吆喝牲口停下来，调一下播种的数量。人们跟着耧车在田埂上撵着观看，赞叹声不绝于耳，一会儿功夫耧车过处，几亩地已经播完，人们无不惊叹这神乎其神的耧车之妙。白三老也来了，他站在高坡之上手扶胡须赞道：“这耧车真是太精妙了！如果百姓家都有这东西，这博望的荒坡怕是有上几座也不够开垦啊！”
　　张骞看到了白三老，便走了过来，听得三老赞叹便说道：“三老以前可否见过这耧车？”白三老一回头，见侯爷来到跟前，急忙施礼道：“小老儿我也只是听说，今日一见才知这东西的神奇，方才我已说了，百姓要是有这样的耧车，再有几人博望坡也不会被荒芜的！”
　　“那老人家可否想试上一试？”
　　“小老儿我都这把年纪，第一次开眼，还真想试一试！”
　　张骞命人搬了独腿耧，到最近的一块田中，张骞道：“这独腿的耧不用牲畜就行，只要两人之力拉就可以拉得动的！”说着他向耧车内加入了豆种，把扶手交于白三老，自己拿起了耧车上牵引的绳索。白三老一看急忙道：“侯爷使不得呀！折杀小老儿，还是我来拉吧！”张骞道：“老人家，这耕地种田之事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强壮与老弱之别，我年富力强，当然是我来拉了！”说着示意身边冀成义，冀成义上前给老人讲解了操作要领。然后和张骞二人拉起绳索向前走去，白三老手扶耧车兴奋之极，边赞叹边扶耧车向前行，讲了一遭，白三老已经气喘嘘嘘。等回到地头，他便停了下来，张骞把绳索交于其他人，自已扶耧耩了起来。人们看到还有这不用牛拉的独腿耧，便有许多人向这边围来，张骞扶着耧走了几遭，边耩边向跟随的人们讲解这耧车的要领。现在的张骞严然成为了一个播种的老手。人们听得津津有味，都忘记了这扶耧讲解之人是食邑博望封地二千户的侯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太阳不知不觉移向南天正中，围观的百姓兴致渐渐淡了，顶不住烈日炽烤的人，又向坡上的树荫下聚来，张骞不时地抬头向南观看，心中盼望着张成能早日归来。台下有人议论开了：
　　“侯爷在迟迟等什么呢？场里一场的活可都等着呢？”
　　“你没发现台边没有耕牛吗？侯爷不是今天要给百姓分发耕牛吗？”
　　“是啊，我们十户还要报领一犋呢？”
　　“唉，现在正是用牛之际，哪里有耕牛卖呀？宛城耕牛的集市都不开了呀！”
　　“是啊，侯爷就是有钱为我们买也买不到的啊！”
　　“对了，我们别让侯爷为难了，我们领些农具都回吧！”
　　……
　　白三老也看出了其中的缘由，来到侯爷张骞身边施礼道：“侯爷您为百姓所做的已经足矣，这耕牛的事就算了吧！”张骞道：“老人家，我已派管家张成去到枣林县赵大户家用马换牛，想必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白三老道：“侯爷说的赵大户可是那个嗜牛如命的赵嗜牛吗？”张骞点了点头，白三老道：“这赵嗜牛嗜牛成痞，他怎么可能把牛儿换掉呢？”张骞笑着道：“老人家这赵嗜牛现在想改养马，所以约定好今日交换，我这才派人前去的！”三老半信半疑正要说什么，只见一匹快马从南面直向会场驰来。
　　张骞一看只有一人回来，难道是……心中立刻失落落的。来人骑马到了张骞跟前，下马一礼禀道：“禀侯爷，大总管怕您着急，特让我先行回来报信，换牛已经成功，他赶着牛儿还在回来的路上！”张骞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问道：“为何这般时间还未赶回？”来人道：“侯爷有所不知，这牛儿真的不是赶脚的料，走路慢悠悠的，鞭打也不会快走几步，再加上天气炎热，走得急了牛儿便喘，所以走了大半路时，大管家怕您着急，就让小的回来送个信了。”白三老听得真切，高兴地赞叹道：“侯爷您这一来，山贼下山成良民；断桥被修石桥；博望高坡万年荒芜变良田；百姓众心所向，就连嗜牛一辈子的赵嗜牛都肯改为饲马，那还有什么事侯爷做不成的呢？”张骞笑着向白三老道：“老人家，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啊！”然后他又对冀成义道：“还是先分农具吧，大忙天的让百姓在这里耗着怎么是好，让领牛的农户留下就是了。”冀成义按侯爷的吩咐去分农具，分了农具的百姓扛着农具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高坡，白三老也在家人的搀扶下下了高坡，边走边说道：“侯爷来了，众望所归啊，博望百姓有侯爷的庇护，实在是上苍赐于的幸运啊！”
　　留下来的全是分耕牛的农户，冀成义又为大家讲解饲喂耕牛和使用耕牛的技术。过了一会儿，张成便带着百头耕牛回来了，农户们认领了耕牛，也都高兴地散去了。张骞叫来冀成义道：“天气炎热，这开荒之事就到此吧，我们现在开了多少荒田？”
　　“禀侯爷，大约一千二百亩。”
　　“从明天起，把所有的耕牛都投入到耩地中去，春争时，夏争日呀！耩完以后就进入了夏田管理，多利用早上和傍晚的时间下地，近午前后就不要在田间劳作了！”
　　“喏！”
　　冀成义退下，张骞看着坡上这千亩耕田，心中惬意，一股劳动之后的无比快乐涌入心头。有了这千亩良田，侯府的生计开支已不成问题，博望百姓今年夏粮喜获丰收，自己又为他们免去了税赋，贾谊在《旱云赋》所写“农夫重拱而无聊兮，释其锄耨而下泪……怀怨心而不能已兮，窃托咎于在位。”已经去而不返。百姓越是拥护自己，自己就越觉得为百姓所做太少……想着想着便下了高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