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日

　　关月娥腆着一个大肚子在屋里扭来转去，感觉实在是闲得有些无聊。腹中孩子虽说马上就要出生了，可该用的东西和衣物婆婆田氏早已准备的妥妥当当，根本无需她操心。看着屋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这场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从临着官道的铁铺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清脆悠扬的“叮当”声钻入她的耳中。她知道丈夫正在铺子里干活。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丈夫总是这样起早贪黑不辞劳苦的忙碌。既然自己现在闲得的这样无聊，何不到铺子里陪丈夫说说话呢？这样既可消除眼下这份难耐的孤寂无聊，又能增进夫妻之间的情感，何乐而不为呢？想念及此，关月娥会心的微微笑了一下便缓缓出了门，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来到了铁铺里。她走进铁铺后冲正在忙碌的丈夫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自行在炉子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丈夫有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铁锤，将那块被铁钳夹着烧得通红通红的铁块一下一下狠狠的锻打着。每当铁锤重重地落到铁块上时，便会迸溅出许多四下飞溅的火星来，并伴之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这响声好似一首正激情敲打的曲子，那么悠扬清脆而又绵长，一声一声跌落在她的心上，令她内心深处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暖的甜甜的温馨感觉来。
　　武秀元见妻子进来，便直起头仰着那张黑黝黝的、方方正正的、棱角分明的、被炭火映着显得红彤彤的、上面渗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的脸，冲妻子憨厚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问道：“月娥，你怎么跑到铺子里来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该好好待在屋子里才是，干嘛跑出来？地上挺滑的，如果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闪失啥的可咋办？”语气中充满了关心和嗔怪，但他说话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铁锤依旧在空中不停地舞动着翻飞着，铁块在他手中娴熟的翻转着，一点一点的变化着。
　　关月娥被丈夫的关怀体贴和那股子认真执着的劲头感染着，心情变得无比温馨舒畅起来，心头涌起的那股幸福的暖流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全身，觉得自己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真是一种幸运，心里啥时间都会觉得踏实，跟着他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想念及此，她柔声冲丈夫说道：“相公，歇会儿喝杯水吧！别太劳累了，全家人的生计可都是指望着你哩！”她说着提起炉子上的水壶为丈夫倒了一杯水。
　　武秀元将手中的铁块放回炭火里，又往炉子里加了一些木炭，这才转身来到妻子跟前坐下端起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而后伸手将妻子轻轻揽在怀中，爱抚地缓缓抚摸着妻子那柔润的面颊，一脸的幸福一脸的陶醉。他爹死得早，他娘田氏从小拉扯着他孤儿寡母的过日子挺不容易的，到了三十来岁才给他讨上了媳妇。媳妇温柔贤惠对娘又孝顺，所以他对妻子也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更何况他现在马上又要当爹了，心中自然多了一份无法言说的欣慰与喜悦。
　　关月娥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柔声说道：“相公，我们的宝宝马上就要出生了，你给他取一个名字好吗？”
　　武秀元看着如小鸟般依偎在自己怀里娇小玲珑的妻子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能给孩子取出个啥好名字来？不如这样吧，等明儿个孩子出生以后，咱甭管他男孩还是女孩，等满月后我们就抱着他去找个算命先生给合合生辰八字，看看命中缺啥不！如果缺啥，让先生给取个名字补补，你看行不？”
　　“这样也好，省得将来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闪失啥的让我们心里一辈子不踏实。”关月娥说着用手轻轻扶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那即将来临的孩子带给她的那种初为人母自豪和喜悦。
　　夫妻二人说了一阵知心话之后，武秀元抬头看了看铁铺外依旧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显得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这鬼天气，已经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了，还下！这场雪也不知道啥时间才会停？这木炭眼瞅着马上就要用完了，得赶紧去进城买才行，要不王员外的这批活恐怕就不能按时交货了。”
　　“这老天爷的事，谁能说准哩！买碳的事我看还是等雪停了再说吧。晚一半天交货，你给王员外解释解释，我想王员外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不至于刁难我们吧？再说了，下这么大的雪他又不是不知道。”关月娥看着丈夫脸上泛起的愁相轻声安慰道。
　　“月娥，我不赞成这样的做法。我们‘武记铁铺’只所以会生意兴隆，靠的是啥？靠的就是我们诚实守信货物好。咱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雪就去坏了自家的名声，断了咱们的财路。这些一旦失去了那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回来的。下再大的雪明天我也的进城去买炭。王员外的活，咱不能耽误。”武秀元说着脸上留露出一股坚毅的神色来。
　　“好吧，一切都由着你！只是别太辛苦了，一定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关月娥说着从丈夫的怀里起身掂起炉子上的茶壶又往他的杯子里添了一些水。丈夫的脾气和秉性他是知道的，他认准的事和理儿就是九头牛也别想拽回来。
　　武秀元喝完手中的茶水之后，爱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又重新回到炉子前开始干活。那悠扬而有节奏的锤声再次响起，向四周缓缓飘荡。
　　“元儿，月娥，吃饭了！”随着喊叫声，田氏颠着一双小脚微颤颤的走进铁铺，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说道：“这雪真大，好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武秀元见他娘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搀住她在凳子上坐下半是关怀半是嗔怪地说道：“娘，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您老人家腿脚也不灵便，吃饭的事喊一声就行啦！我们能听得见，您何苦亲自跑过来呢？万一您有个闪失磕绊啥的，叫我和月娥可咋整呀！”
　　“元儿，你放心好啦！娘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哩，不碍事的。我还等着抱我那大孙子，给他做好吃的哩！怎么会有事呢？”田氏坐在儿媳跟前，看着儿子和儿媳说着脸上泛起一脸慈祥的笑意。
　　“娘，雪大路滑，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小心才是，能不到院子里走动就尽量别走动。虽说您的身子骨硬朗，可毕竟岁数不饶人呀！”关月娥说着挽起了婆婆的胳膊依偎在她身旁一脸的幸福状。
　　“知道啦！我的乖儿媳，娘自会小心的。到是你，马上就要生孩子的人啦，别一天到晚的闲不住到处乱跑，万一要是摔着了可咋办？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老武家的宝贝疙瘩。”田氏说话间用手轻轻拍了拍儿媳的后背，然后二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武秀元见娘和媳妇站来起来，赶紧过去站在二人中间一边一个搀着她们走出了铁铺。
　　空中朔风呼叫，雪飞正急。地上的积雪已经足足有一尺多厚了。房屋上的茅草早已被纷飞的大雪给掩盖了个严严实实。挂在屋檐下的那块“武记铁铺”的牌子在劲风中不停地悠来晃去的摇摆着。长长的官道上除了厚厚的积雪之外杳无人迹。世界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除了这单调而耀眼的白色之外，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了。
　　武秀元搀扶着娘和妻子回到正房之后安顿她们在炉子前坐定，便转身打来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让她们把脸洗了以后准备去端饭，这时田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元儿，你干了一天的活也挺累的，这些事你就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歇着，让我去弄。再说了，这些活也不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干的。娘这就去给咱们盛饭去，”说话间田氏转身欲走。武秀元赶紧一把扶住她将她重新搀回到座位上，恳声说道：“娘，您别说了，啥这些活不是男人干的？你和月娥就给我好好的坐着吧！你们娘俩现在都是我的命根子，一个也不能闪着累着喽，要不然的话我可就真的没法活啦！”他说着转身去端来了饭菜。
　　一家三口围着红红火火的炉子坐在一起，吃的虽然只是一些粗茶淡饭，可每个人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仿佛是在享受着山珍海味一样的美食佳肴。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脸的满足和快乐的笑容。这一切都让身为一家之主的武秀元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为此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去挣钱，让娘和妻子，还有即将到来的孩子过上更好一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