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报名

　　这是一趟从香港九龙开往上海的列车，车厢内几乎全是上海人。做为同是上海人的寒心突然尴尬起来了……，妈妈的话在耳边久久回绕：你呀，就是老实，他说回广州开公司，你就真跟他跑了，他一个外地人，把你骗到广州不回来了，你说，你一个上海小姑娘，值不值呀……
　　可是，他在上海开公司开不下去了，我是他妻子，总不能无情无义吧……寒心断断续续的回应着妈妈。
　　哦……你就只想到他，你就没想想你儿子啊，小家伙好好的上海人不做，去广州什么区当个小农民呀……
　　妈妈……那里不是农村，听乔恩说，那边全是别墅……
　　别墅……寒心的妈妈—方舒亚打鼻腔哼哼道：“喏，南汇、松江、嘉定，也是上海的，离市区有多远？那些地方的教育质量能和市区比吗？这还是在上海，相对公平点。外地呀，哼哼，差远了，你这是在害小家伙了……”
　　好在这次带梦轩是回上海报名，总算是兑现了之前的诺言。寒心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虽说很不舍工作……
　　“妈妈……”梦轩仰着头，一脸羡慕的望着睡在上铺的大哥哥：“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住上铺呀？”
　　“呵呵……等你有那么高的时候吧！”寒心比划了下说：“还得等好多年呢……”。
　　“妈妈，那边有个小男孩，他和我一样高，他就是住上铺的……”梦轩不甘地说。
　　寒心微笑地望着儿子，人家那是没买到票的好不好？能买到票，谁愿意爬上铺呢，还带了个孩子……
　　“侬是带小孩出来旅游的吧？”对铺一位大姐问。
　　寒心微红着脸道：“不是，带孩子回上海报名的。”
　　“哦，小家伙要上学了？”对铺的大姐望着梦轩笑着说：“要收骨头了……”
　　“是呀……”寒心突然迷茫起来，她都不清楚自己下的这步棋是对的，还是错的。
　　对铺的上海大姐大概闲得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寒心聊起天来：“你大概是在外地工作的是吧，现在孩子要读书了就回来了？”
　　寒心笑了笑，突然有点不说她的故事了，说了，别人就会说，唉呀，上海人是很少找外地人的，不过你老公做生意的，有钱嘛……。说着说着，寒心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势利人了。而其实，她认识乔恩时，乔恩正想着辞职，自己干的时候。在别人眼里，那是风险巨大的，但是每个人的择偶标准不一样。寒心说，和乔恩坐车也好，搭地铁也好，他总是会让座给老人和孩子的……出去吃饭，他对服务员都非常尊重的……还有，他天天换衬衣天天换袜子的……。再有他经常带她看文艺大片，会如实的讲他的过去。有一次，他说到第一次来上海玩，他爸爸觉得上海的东西好贵呀，最后只买了份豆腐花，也舍不得进里面坐，就站在南京路上，看着人来人往，喝着豆腐花……
　　寒心委实很难把眼前这位花钱大方，喜欢进入高级饭店就餐的人和儿时那个缩手缩脚的人联想在一起。岁月虽说是把杀猪刀，但也会削掉你尴尬的过往……
　　“你家孩子的户口在哪呀？他对口的学校弄好了吗？”对过的大姐又问上了。
　　寒心说：“他对口的是不错的一所学校，户口在我妈家，等我产证下来了，就可以把户口迁过去了！”
　　“哎呀，你这样弄是不来事的吧……”对铺大姐的两只眼睛都要落下来了：“侬晓得吧，现在上海读书卡得牢紧咯，如果学校不好，倒没啥，现在的爷娘，不得了，为了一个小囡读书，都是花大钱买学区房咯，阿拉一个同事的小人，去年小升初，就是因为小学不是很有名，也没在外面得过什么奖，学堂里的奖，人家看不中。小人很努力很聪明咯，就是没录用……”
　　“是吗……”寒心微微有点不安起来。如果不是乔恩看中的那所学校，是不是他又打算峰回路转了？
　　火车晃荡晃荡的在铁轨上行驶着，寒心挨着梦轩而睡。总怕半夜里，小家伙掉下来，寒心只睡一半的身体。
　　乔恩说，明明可以坐飞机回的，你干嘛要坐火车？
　　因为火车上，可以看到人生百态，可以看到农民工，也可以看到有钱人。可以碰到有教养的人，也可以碰到没修养的人。
　　梦轩每次去如厕，回来总会汇报，妈妈，我刚看到有人乱扔垃圾了。妈妈，火车上的水很珍贵的，可是我看到有人在浪费它。
　　坐火车是很累，孩子也会觉得无聊，因为无聊，他会去别的车厢找同伴，他会拿自己吃的，玩的，去讨好别人，从而建立一场很短暂的友谊。
　　孩子终究是个体，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大环境，寒心预测不了二十以后的中国，也预测不到将来会是什么样？就因为未来充满了太多未知，所以她必须要培养一个应变环境的孩子来。
　　孩子才是未来的主人，到那个时候，寒心想，她的思想，她的认知会慢慢地被淘汰掉，所以真正留给孩子的永远不是财产。
　　到上海后，寒心先安顿好梦轩，当然啦，也无需怎样的安顿，梦轩本来就喜欢外公外婆，只要有外公外婆在，寒心出门办事，小家伙是不惦记的……
　　头一天，寒心怕报名的资料不全，带着一身的疲惫去了招生办，问她的资料过不过关？招生办的人看了看她的资料说没问题。
　　呵呵，没问题就好。可不知为什么，寒心总觉得很不安。对一个第六感特强的人来说，每次心的骚动，就预言着一场变故。
　　报名那天，上海来了一场特大暴雨，好在提前问过，不需要带孩子。那雨下得几十米看不清身影，打着伞，雨照样斜斜浇过来，三月份的上海，天气还带着三分寒意，被浇透了的寒心擎着把伞，冷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队伍那么长呀，寒心有点不耐烦了。旁边人群有动迁的，有人户分离的，也有积分的。什么叫人户分离？心跳在加快，不会像她这种的也叫人户分离吧？产证还有几天才到手，户口也没迁到老爸给的房子里，怎么的都觉得是人户分离的迹象呀……
　　“楚寒心，下一个楚寒心……”寒心把一沓资料交给了审核的工作人员，果真不是昨天看她资料的那些人。
　　“你这个有问题，不能在房子所在区上学的！”工作人员把资料递给寒心说：“你去22号窗口，办理人户分离统筹安排吧！”
　　“为什么，我自己的房子，就是产证下来晚了，户口还没迁过来，你们怎么能算我是人户分离呢？”寒心生气的说。
　　“对不起，这位小姐，麻烦你去22号窗口好吗？”工作人员是位很年轻的女孩子，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叫道：“下一位……”
　　寒心还想说些什么，下一位被叫到的家长已经挤在她旁边了。寒心只好收好一大堆的资料，往22号窗口走去。
　　22号窗口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阿姨，表情比较严肃：“你这种的就是人户分离呀，我跟你说，周边有两所小学可以选的……”
　　寒心的头木了：“什么，我这种就叫人户分离吗？怎么可能，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
　　中年阿姨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你看，人家是户口和产证全在一起的，你们呢，你的房子在这边，小孩的户口落在别的地方，你说你能上我们这边的学校吗？”
　　寒心鼓着双腮，想了想说：“这个字我不能签，我打个电话，一会给您答复……”
　　“小姑娘，你这个字还得要签的……”中年阿姨唬着脸道。
　　寒心敷衍：“知道的，我会签的！”走到旁边，寒心拨了家里的电话，有爸爸在，再难的事都能解决的。
　　电话通了，果然是老爸接的：“寒心呢，你办好了吗？”
　　“别提了，烦死了，为什么说我这种是人户分离呀，莫名其妙要我签字，二所学校里挑一所，那两所什么学校，一听就是属于菜小的，给民工孩子上的呀……”寒心在电话里跺着脚抱怨道。
　　“现在知道急了，之前在干嘛呢，房子说好给你们的，回来过个产证还磨磨唧唧的！”楚岳桐在电话里说着寒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那现在你得把我解决这个问题呀，你真打算让梦轩上那个烂学校呀，老爸……”寒心拖长音的说着话，每次一遇事，她就任性起来了。
　　对于她的这个毛病楚岳桐是知道的：“你这样吧，先把字给签了，然后赶紧回来！”
　　“哦……”寒心在伞下点了点头，挂完电话后，她到22号窗口签完了名。雨还在下，没有停的意思，寒心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了下来，她需要冷静一下，爸爸真的能帮她吗？上次幼儿园老爸不也是想尽了办法，但是乔恩最终没有选择回来读，为这事，老爸唠叨了好几年，估摸着，他老人家未必会帮忙的。寒心觉得自己还是实地看一下学校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