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高三那一年29

　　“不可以！我反对！”忽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身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听诊器的中年男医生严肃地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兄妹俩的谈话，“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从实际出发，懂不？”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大哥一眼，似在责备他刚才的建议。
　　“为什么？”我近乎绝望地歇斯底里着，“我右手虽然不能动了，但是，医生，我还有左手啊！就算慢一点……”
　　“你以为你的问题就只是手和脚？”医生白了我一眼。
　　“难道不是吗？”问完，我心彻底凉了，不用问，听医生的口气就知道我的“问题”很严重、很严重，不然，他为什么要横加阻止呢？
　　完了、完了、完了……
　　“你是病人家属吧？”医生转过身子，“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医生，有什么话，就请在这里当我面说吧！我有知情权。”见他们要背着我谈我的病情，我急了，赶紧用那只还能动弹的左手拽住了医生的一只衣袖。
　　医生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大哥。
　　大哥也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医生，点了点头：“也好，医生，您就直说吧。小妹成年了，与其让她乱猜，不如让她吃颗定心丸，也许反而对她治疗有用。”
　　“好吧，既然你们做家属的都不介意，我就直说了。”医生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瓜接着说，“你、云丫，这里也受了重伤，里面有些淤血。所以，别说最近一个星期，就是最近一个月，你都必须听医生的，不能动脑筋……一句话：好好休息，养好伤、保住命才是前提。”
　　我的头“轰”的一下就懵了，头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云丫、小妹……”耳畔隐约听见大哥在焦灼地轻声呼唤我。
　　“看看，我就说了不能让病人知道吧，你非要……”模糊中，还听见医生在责备云坚。
　　“迟早的事。依小妹的个性，你不让她知道实情，她是不肯配合治疗的。”云坚着急地小声辩道，“医生，小妹没有大碍吧？”
　　“现在还说不准，总之，让她多休息。”我似乎看得见医生的额前有了一个“川”字，“跟命比起来，高考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昏昏沉沉的，偶尔睁开眼睛，看到的总是家人牵挂的表情、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给我打点滴、换药、测体温、做心、脑各种检查。
　　偶尔，还“梦见“校长、杨sir、秦风、易峰、周朝等96班的同学来“看”我。
　　但是，最后他们似乎都被云坚不客气地请了出去，理由不外乎医生说过要让我多多休息。
　　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地躺了一天又一天，不知过了几天，突然有一天，我被一阵哭闹声惊醒了，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双不知谁的手握着。
　　“云丫，你醒醒、求你了，醒醒好吗？”晕，怎么那么像那天打我的李佳的声音？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呢？还有，握着我的手的那双手好光滑、好细腻啊，凭感觉一定是一双女性的手。
　　“云丫，我们知道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太过分了，呜呜……”那李佳又继续哭诉着，手也摇着，“求求你了，你原谅我们好吗？”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模糊中，似乎听见妈妈的叹息，“我也求你们了，放过云丫吧，医生都说了，她伤得很严重，高考都不能参加，你们还想要她怎样？”
　　“阿姨、大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佳继续哭诉着，同时哭泣的似乎还有几位女生，“我们也知道自己错得很过分，可是、可是，我们的前途就这么毁了……”
　　“那也是你们自找！”妈妈似乎懒得理她们了，云坚看不过，接了一句，“再说了，勒令你们退学、取消参加今年高考的资格是你们学校作出的决议，目的就是以儆效尤。你找我们有什么用？”
　　活该！李佳们，你们也有今日……我顿觉心中一爽：要你们打人、要你们欺负老实人，要你们下手这么重，要你们陪葬……
　　“云丫爸、妈，求你们了……”接着，似乎听见几个大人的声音，“我们知道说千道万也没用，都是我们教女无方。可是、可是，看在孩子们努力了三年的份上，今儿眼看就要高考了，你们能不能跟学校说说，请他们撤销这个苛责的处分？”
　　“是啊，求你们了，我们会天天求菩萨、烧高香，祈求云丫早点恢复健康的。只是，能不能请你们帮帮孩子们，让他们先参加完高考，以后云丫就算让我们养着我们也决不说二话……”
　　“起来、起来，你们都出去，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接着，似乎护士和医生们看不过，出面赶人了。
　　“现在晓得错了，当初干吗去了？真是的！”那双握着我的手，似乎被另一双手强制性地拉开，然后那些哭声渐渐远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李佳她们……真的……和我一样不能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可是，由不得我多想，就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清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爸、妈、大哥，校长和杨sir是不是来过了？”
　　“是的，孩子，校长和杨Sir代表学校来看过你了。”妈妈慈爱地望着我，“还有，你们96班的同学，也都抽空来看过你了，还凑了一笔爱心款，祝你早日康复。”
　　“嗯。”我鼓起勇气，咬了咬下嘴唇，“爸、妈、大哥，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见校长。”
　　“为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等好了再见好吗？”
　　“不可以。等我好了，只怕就晚了。”我挣扎着想要起来，妈妈看明白了，赶紧过来扶着我坐了起来。
　　“有什么话？让我们代为转达不可以吗？”云坚似乎看出了点苗头，“还有，每个人做什么事情不管好坏，既然做了，她就应当承担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不管好的坏好，那都是她……”
　　“自找的是吧？我知道。”我微微有些负气地嚷嚷道，“可是，你们不是一直教我要宽以待人吗？现在我已经这样了，让她们陪我一起被拒之于高考的门外，就能改变事实吗？我就能参加高考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有点喘了。
　　“云儿，别急，慢慢来啊！”妈妈赶紧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你大哥也是为你好，再说了，这事的确不是我们要求的，是你们学校做出的决定。他们只是来通告了我们一下，当时，你正睡着所以没听见，但是妈妈发誓，我们真地没有要求学校这么做……”
　　接着，妈妈就竹筒倒豆子把校长、杨sir一起来医院探望我的经过全告诉了我。
　　“对不起，家长，是我们学校管束不严，才出了这么大的漏子。那几个参与的同学，已经被全校通报批评、责令退学了。”校长在递过了一笔为数不少的赔偿安慰金给爸妈后，接着转告了学校的这一重大决议，“还有，云丫的医疗费用、营养费由这些学生家长以及我们学校共同承担，云丫就安心地养伤吧。”
　　“谢谢学校，我们也尊重学校做出的任何决议，相信学校会公平、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的。”云坚代表家人感谢了学校，也表达了他们作为家长的意见，“只是，云丫努力了三年，却平白无故地不能正常地参加今年的高考了，还烦学校想出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案来才好，这样才能不误了她的青春。”
　　“好的，我们会考虑的。考虑好了，会及时将决议转告你们家长的。云丫同学就安心地在这里养伤吧。”校长最后郑重表态。
　　“虽然，我们不知道学校最终的决议会是什么，但是我感觉学校领导的态度是很明朗的，尤其是对李佳几个肇事者的处罚不仅是对我们的一种安慰，也是对所有不安守本分的坏学生的一种有力的打击。”妈妈轻言细语着，“所以，我们也没反对，毕竟，如果对她们的处分太轻，会不会还有人学她们的样，把打人不当回事呢……云儿，你说是不是？”
　　我沉默了：是啊，学校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如果不严厉处分李佳们，会不会有更多的李佳们伤害更多的如我一样老实的云丫们呢……
　　“今天几号？”咬了咬牙，我轻问，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句名言：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忘记日子的一天。
　　“6号。”云坚迅速回道，“明天，高考第一天。”
　　“这么快？时间过得……”我苦笑了笑：这曾经是我多么热切盼望一显身手的大好日子啊，可惜它来了，近在咫尺，却与无我缘，只能眼看它擦肩而过。
　　这，就是我的命吗？也是李佳们的命吗？
　　
　　题外话：高考来了，云丫却不能参加，李佳们也被学校强制退学了。她们的命运，真的就这么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