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8日星期五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6-11-30 10:47:55 字数:3428
中午,我走进休息室时,看到姜师母和一个瘦个子男人一前一后在看贴在玻璃墙上的床位安排表。
“你看好了没有?”瘦个子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随口问了姜师母一声。可能他的眼睛远了点也看不清楚,因为他在她的后面,他想叫她看好了让他近到前面看看。
“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姜师母竟然大发脾气。“我看我的你看你的。”一边说着一边退出来气呼呼地坐到凳子上换鞋子。进到透析室必须穿拖鞋。哦,这老人家也这么大的脾气。
“我问一下不行呵?”瘦个子男人也不示弱,与姜师母顶起嘴来。一来一回两人都搞得面红耳赤。我在一边劝了架,说:“大家都是病人,干吗要生这么大的气呢?”我心里还想,这大概是肾脏病人特有的坏脾气吧?
他们也没再坚持下去。只是我干瞪着眼等看今天的床位安排表。因为新贴出的床位表让瘦个子男人撕下来拿到外面去看了,他嫌休息室里面光线不够,看不清床位表上的字。我想这老人肯定也是糖尿病患者,也有眼疾的并发症。
我的7号床位上午时段的病人还没有下机。他是一位年轻人,微胖,躺在床上床单也没有拿一条遮掩身体,上身衣服还高高地挽到下巴底下,裸露着一个并不怎么雅观的胸部及至肚皮。我坐在医护室里,一边看望着透析室一边同徐医生随便聊聊。
“徐医生,是不是下个月开始要固定床位了?”“开麻将馆的”病人从透析室走廊过来,进入医护室就这样问。
“你听谁说的?”徐医生仍然看着电脑回了一声。“开麻将馆的”已到了她身后,接着说:“刚才我听她们在说。”
刚才我进来时确曾看到他与几个护士和护工在闲聊什么。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我问“开麻将馆的”:“是要把我们病人固定哪一张床位?”他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回答。我则接着说,“我们病人来的有早有迟,哪能固定哪个床位呵。”
“不是固定床位,是护士固定负责哪几台机器。”还是徐医生告诉了我怎么回事。“这样有利于护士们熟悉病人的情况,做到护士——机器——病人的三结合。”
“这样好。”我说。我想起了自己“假隧道”出现的情况就是由于有一位护士不了解我的情况,几次给我打针打出来的。
说着话我看到周月仙也朝医护室这边走过来。她人还有到门口,低沉的声音已进来:“徐医生,能不能也给我每个月安排做一次大机?”
“怎么不可以?”徐医生回答,“问题是你自己是否吃得消?具体你同她们说,这不是我安排的。”徐医生的意思是要周月仙自己去问护士那边,床位——包括做大机是护士安排的。后徐医生又补了句:“你同组长严晓英讲一下,她下午要过来的。”我来时是没有看到组长。待周月仙出去我问徐医生,周月仙怎么没有做过大机?徐医生告诉我,周月仙以前曾做过大机,后来她自己感觉吃不消就不做了。
大机的脱水能力和脱除毒素能力比其他机都强,有些体质较差的病人是吃不消的。
“这大机做做是很好的。”我说。因为我已有体会。“这么长时间下来,我看到有几个病人没有做过大机,她们老是说身上这里痒那里痒的。”
“钱怎么会白去的。”徐医生说,“时间长了分别就看得出来的。”
护士文来此时也在医生室里,她也接着说:“两个问题,一是钱的问题。做大机毕竟自己每次要自负两百多元;二是观念问题。好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大机的好处。”
“这两百多元钱对农村没有收入来源的村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我说,“普通市民也是难能负担得起的。”
我们说着,透析室走廊上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懒货娘又来了!”
“懒货娘”江山人“土话”,意思就是“拉屎的人”。我们都回头在看是谁还会这样说话。但见透析室走廊那边一位高胖的男护工推着一辆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位戴着鸭舌帽的老头,“懒货娘又来了!”这话就是这老头叫出来的。我记得他,他就是前天下午做血透时出现大便失禁的老头。那天为他清理脏物的男子还在他的身边,手里还是提着一只好大的玻璃茶杯,茶杯里灌满了水。
“谁让你下来的?还没有轮到你上机。”徐医生第一个叫了起来。
“你要三点钟才轮到上机呵!这么早来干什么?”组长也在问。这时,已有好几台透析机接连响起警报声,护士们也赶紧分赴各台机为病人下机。上下午时值班的护士也已到场,哦,透析室又忙乱一片。
“他是安排在一点钟上机的。”护士韦仙说。
“哦,是的。”组长也马上清醒过来,“是杨秀仙安排在三点上机,记错人了。”
“那你先推他到休息室里等一下吧!”徐医生也帮忙维护一下透析室里忙乱的秩序。
我看到裸露肚皮的年轻人已穿戴整理走了,两护工已在换被褥了。我也走出了医护室。
我知道护士们一下子还不能过来为我打针,因为她们还得先把上午时段的病人一一处理好。于是我坐在床上把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作一个简单的记录。护士云仙在为我的透析机安装管道。她悄悄对我说:“你这台机比其他几台机要好一些。”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了看机器。哦,是的,是一台新机,原来这7号机台面已破损,而这一台则是崭新的。她接着还告诉我说:“你看看,这个透析器主那个透析器要大一点,里面的透析膜要多几层,透析能力要强的多,其功能几乎就与16号那台机一样,一些高分子的毒素能排除掉。”
“难怪有些病人要挑机器做。”我对云仙说。我想起了像“开麻将馆的”几个“老江湖”对做哪几台机好讲究的,原因原来就在这里面。接着,云仙还告诉我,与这台7号机有相同功能的还有15号和17号两台机。
1点10分的时候,护士伟娟拿着托盘从配药房出来,我心想你可别给我打针哦!然而,她还是走到了我的床前。我只好还是硬着头皮把左手臂伸出去放在她给我床上铺设好的消毒布上,让她擦上药水,在两个“老针眼”上钳去新生的皮屑,又再一次擦上消毒药水,再开始打针。
“注意,”我对她说,“动脉这边有假隧道。”
“向右偏一点?”她似乎也很沉着问我。
“是的。”在我回答中她的针头已经进入我的手臂。开始没有感觉到有一点点的疼痛,但很明显地感觉到针头刺入时的一种“空感”。我知道她的针头又刺到假隧道上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也知道她拨动针头在寻找真隧道时针头牵动了肌肉。还是没有打中。她抽出了针头,并擦去了随针头拨出而流出来的血水。接着,她又开始打第二次,这次感觉更痛。我忍受了,但她还是没有成功!她只好又拨出针头,一边为我擦去血水一边向别人求援。是云仙过来帮她给我打了针。在把针头移交给云仙时她还说:“今天怎么找不到隧道了,以前几次不是很好打的吗!”而我真想对她说一声:“大姐,以前你给我打了三次,三次都没打进去,都是别人帮忙打的呵!”但我嘴上还是对她说:“我的隧道情况你不清楚,文来她清楚,每欠她打都是一针就打中了。”云仙也说,一针打不中隧道,一方面是护士对病人情况不了解,另一方面还有不同的护士其手法不同也有影响。事实说明了护士相对固定病人的好处。
针打好,机的自检程序也已结束,云仙又顺便给我上了机。
今天上机已是下午1:20分了。我正想闭上眼睛睡觉,走廊上推过来一辆手术车,在我的床边18号床位床头停下,高胖男护工从车上抱下一位老太婆,并放在18号床位上,后面跟着的一位矮个子女人赶紧过来帮忙把病人在床上躺好,并掀开一条棉被盖上。看样子这是一位病情还不轻的老太婆,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嘴巴一张一开,白发散乱的头则不停地摇晃着。徐医生也已从医护室出来,到了床边对矮个子女人说:“这种样子还吃得消做呵!”矮个子女人紧接着说:“两天没做血透就这样了,就像吃了农药的鱼,在水里翻白。”
徐医生又问了一下:“这两天都是这样的?”
“这两天都这样。”矮个子女人回答。
“别动!”徐医生见矮个子女人在动病人鼻孔里的插管赶紧阻止。“快把氧气接上,等会会闷死她的。”护士文来也已过来,帮病人接上氧气。呼吸着氧气的病人还是刚才一样,嘴巴一张一开的,头一摇一晃的,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袁丰,你别这样动,叮叮咚咚!”护士文来一边为18床病人上机一边在阻止11床病人袁丰,看他在床上一边翻滚着,一边不停地把手敲打着床边的铝合金栏杆。他的临时管做在大腿上,乱动时会发生管道脱落的危险。
18号床位病人刚上机,就有两位一大一小的美女来到床边。听小的美女在叫床上的病人为奶奶。矮个子女人则在问大美女女儿几岁了。我想这新到的大美女应该是病人的媳妇,而矮个子女人应该是病人的护理工。哦,这时,我记起了,上次王总妈妈来做血透时雇用的护工就是这个矮个子女人。这老人会是王总的妈妈吗?也好长时间没有看到王总了。
听她们聊着的时候我也闭上双眼开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