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情缘（21）

上海近郊的某个海边，梦灵捧着骨灰盒将爱人的骨灰一把一把地撒向大海，小芸烟扑在外婆的怀里哭喊着：“爸爸……爸爸……”可是她的爸爸再也听不到她的喊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她。明宇抱着怀有身孕的佳音失声痛哭，还有文华、晓倩、李妙群没有一个人不为这凄楚的场面而不流泪的。
“尚文，你一路走好……”
梦灵似乎很坚强，没有一滴眼泪，有人说受到亲人去世的重大打击后人不会马上哭，脑海里只有空空的一片，全都被麻木了，直到所有的意识和思绪都慢慢回神填回去了以后，哀伤与痛楚才会缓缓出现，所有的伤痛与心碎才会一起涌上心头。梦灵也正是如此，从尚文一出事后到现在，她一直是处于麻木的状态，直到她将最后一把骨灰撒向大海时，所有的美好回忆都一一填回了脑中，她才恍然明白，她永远失去了她最爱的人，他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她一下子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啕嚎大哭。
“尚文……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怎么可以忍心抛下我和女儿独自离去……怎么可以忍心让我的泪流向这茫茫的大海啊……尚文……尚文……你回来吧……小芸烟还那么小，她需要爸爸啊……回来吧尚文……我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吧……回来吧……”
啕嚎的哭声被阵阵海浪无情地卷走，任她再怎样痛哭流涕，哭哑了嗓音，她也哭不回她最爱的丈夫了，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了，永远离她而去了。
“回去吧，梦灵，人死不能复生，身体要紧，不要哭坏了身子。”
“是啊，梦灵，为了小芸烟，为了妈妈，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明宇和李妙群将梦灵扶起，安慰着她。
“你们……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
“我留下来陪你。”妙群不放心地说。
“也好……伯母和小芸烟我会让文华开车送她们回去，不过……你不要呆得太久了，海边风很大，身体要紧。嗯？”明宇关心地叮咛着梦灵，然后拍了拍妙群的肩膀。“好好照顾她，好好爱她。”
“我会的，你放心，我会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的。”妙群向明宇许下承诺。
因为曾经听尚文说过李经理很爱很爱梦灵，因为明宇和尚文一样都希望梦灵能够幸福，所以明宇放心地把梦灵托付给了李妙群。
明宇等一行人走了，妙群陪着梦灵在海边坐了许久，许久，梦灵这才上了他的车由他护送回家。
车子进了市区，在经过一家药店时，梦灵突然让妙群靠边停车。“经理，我……我胃有点痛，我想下车去药店买些胃痛的药。”
也许是因为伤心过度吧，妙群这样想着停住了车，但仍然有些不放心。“我下车陪你。”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
因为车子就停在药店门口，他想应该不会有事，所以他让她下了车，而下车后的她并没有走向药店，而是一个急转身冲向了车辆来回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
啊……她……
聪明的他立刻做出了最快的反应，迅速跳下车向她追去，他要阻止她，他要保护她。
“梦灵—当心—”
一辆出租车正鸣着刺耳的喇叭声飞快地向她驶来，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叫喊声和汽鸣声，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哪里。
“梦灵—”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被一声长长的刹车声淹没，她被推倒了很远的地上，而他的整个身心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被弹到了半空中，最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梦灵……梦灵……”
他痛苦地唤她，鲜血染红了大地，她昏迷数秒后像似听到了他的呼唤，发现自己还能动，立刻连滚带爬地扑向了他。
“经……经理，是我害了你啊，你……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经理，你要挺住，我马上送你上医院。”她抱着他痛哭，大叫：“出租车—出租车—”
“不要……梦灵……我不行了……我……我只想在你的怀里多躺一会儿。”
“经理……”
如雨而下的泪水滴到了他的脸上，他伸出染有献血的手为她轻轻拭擦，沙哑的嗓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见了。
“不要……不要哭，能够……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很……很幸福，答应我……为了尚文……我……小芸烟……妈妈……好好活着……这辈子……我……我没能牵……牵住你的手……下……下辈子……我……我一定会……会早早地牵住……牵住你的手……下辈子……你要……嫁……给……我……好……好……吗……”
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最后的话，他在她的怀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眸，嘴角依然是邪邪地邪邪地荡漾着幸福的笑意。
“经理……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
被擦去的眼泪又重新如暴雨般地泻了下来，她抱着他痛哭，她是真的对不起他了，下辈子，她和尚文还会是恩爱夫妻啊，他们早有了约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下下辈子吧，下下辈子，我……我一定嫁给你……一定好好爱你，比你爱我还要多……”
浦东机场，梦灵带着女儿和母亲登上了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她再也不愿留在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了，短短的日子里，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先后地离她而去了，这个春天似乎令她更加的伤心。飞机起飞了，她走了。
半年后。
医院空旷的走廊透露着静谧。
一个男人正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上，双手合龙闭着眼眸，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在为手术室里正在分娩的妻子祈祷。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他倏地睁开了眼睛，紧紧盯着走出来的医生和护士急切地上前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很抱歉，你太太因为难产导致胎儿在她腹中窒息……”医生用极低沉的语调向他叙述。
“我太太呢？她还好吧？”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医生的话询问他太太的情况。
“真的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因为流血过多，她……她的时间不多了，你快进去看看她吧。”
他发了疯似地冲进了手术室，对着躺在产床上的妻子大声痛哭。“佳音……佳音……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
“明宇……”躺在产床上的佳音吃力地把手伸向他，他赶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明宇……对不起……没能给你留下宝宝，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明宇……去……澳大利亚……找……找梦灵……你……你答应过尚文的……会好好照顾她的……去吧……去找她……去找……梦……灵……”
其实，佳音早就知道明宇很爱梦灵的，结婚后，她看过明宇以前的画册，全都是梦灵的画像，可是她不生气，因为她爱明宇喜欢梦灵，在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之前，她希望明宇能去找梦灵，有梦灵陪伴明宇，她也就放心了。
“佳音……”明宇悲痛的哀鸣在手术室里久久回荡着……
佳音和尚文的去世让明宇简直快要发疯快要崩溃了，还有梦灵的离开更让他的心恍恍的、空空的、好孤独、好寂寞，他再也无法安心地留在公司里了，他辞去了工作，准备浪迹天涯。
浦东机场，明宇伤心地推着行李箱登上了澳大利亚的飞机离开了这个伤心的都市。
在飞机飞向蓝蓝的天空时，从机场里走出一位怀抱小孩的年轻少妇，她带着一副墨镜，着一身黑色长裙飘逸而来，彼有几分魅力。
飞机在她的头顶上飞向了远方，她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对着怀里的小女孩轻声说道：“芸烟，我们到家喽。”
是梦灵，没错，的的确确是她，在澳大利亚呆了一阵子的她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带着女儿回来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季交替，人生中的许多事也会像这四季一样交替而过，明宇和她不就是那样吗？
当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爱上了她时，她却已经是他人的恋人了；当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忘记她时，她却已经是他人的新娘了；当他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时，她却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家庭；现在又当他离开了这个美丽的都市去遥远的异乡追寻她的足迹时，她却从遥远的异乡回到了这个美丽的都市，他和她始终交错而过，难道他们真的没有缘份吗？
又过了半年，夏天来临了。
新新娱乐中心企划部经理室，秘书陈伟康将一份合约递给了坐在经理位置上的李妙英。“经理，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大名。”
自从哥哥妙群去世后，为了能让爸爸安心，妙英放弃了自己热爱的医学事业，照爸爸的心愿来到了新新娱乐中心企划部完成哥哥没有完成的事业。
妙英在陈秘书指定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笑意灿灿地看着陈秘书问：“还有什么事吗，陈秘书？”
“公事没有了，私事倒是有一件。”陈秘书干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方小小的绒盒放在了妙英面前，他换了语气：“妙英，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妙英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的嘴角浮漾着某种类似幸福的笑意。
靓丽婚纱摄影公司的摄影棚里，钟亮在为一对新人拍新婚照，新郎正是文华，新娘是晓倩。
“新郎的脸再往新娘的脸靠近一些，对！就这样，微笑。好，开始拍啦！1—2—3—OK！”钟亮熟练地按下了相机快门。
“臭小子，这么快就好啦，拍得好不好啊？”文华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吧，经理。我的摄影技术是一流的，真是的，也不想想，佳音前辈带出来的晚辈会有这么差劲吗？”
说到佳音，钟亮立刻打住了嘴，他怯怯地瞟了文华一眼。此时，文华和晓倩的脸上已露出了些许的伤感，听到佳音的名字，文华想起了明宇。“不知道明宇现在怎样了？”
“是啊，也不知道梦灵现在好不好？在澳大利亚又没有碰到前来找她的明宇？”晓倩感慨地说着。
在上海的延安路上坐落着一家“星月画廊”，一个男人背着画夹走进了画廊，看着墙上全是以四季、以星月为主体的一幅幅油画和水彩画，他的心莫名倏地一怔，这笔锋、这线条、他好熟悉啊。
“叔叔，你买画还是卖画啊？”
一小女孩可爱地来到了他跟前，他看了一眼小女孩露出了浅浅的一笑，蹲下身子他轻轻捏了一下她可爱的小脸。“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我不是，我妈妈是。”小女孩甜甜地说着，一双灿亮如星般的黑眸对着他一闪一闪。
“小妹妹，你几岁啦？”
“我三岁。”小女孩嘟着嘴可爱地向他伸出了三个小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芸烟，你在跟谁说话，是客人吗？”
芸烟？她就是小芸烟？她就是尚文和梦灵的女儿吗？
他似乎有些激动，寻声望去，她从里面的一间小屋里缓缓走来，依然那么年轻、依然那么漂亮、依然那么动人，只是比起以前更加地成熟、更加地让男人的心蠢蠢欲动。
“梦灵……真的是你？”
踏破铁鞋寻她千万里，暮然回首她近在眼前。有些激动、有些惊喜、有些出乎意料、有些泪光盈盈。
“是……学长？”
他和她又相见了，相见在这个夏季。
有人说夏天是一个恋爱的季节，那么他和她的爱又是否会在这个夏季里滋生呢？
（全书完）
2005.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