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作品名称:岁月如歌 作者:五龙河畔 发布时间:2016-11-23 18:55:15 字数:5000
(二十九)
一九九九年,蛇妖山村里准备上自来水。
水源选在村北蛇妖山脚下,这里有几眼山泉,长年不断,泉水清冽甘甜。
此时的张庆芳已荣升为蛇妖山村村委主任,张甫胜仍然是支部书记。支部委员会还是原班人马,而村民委员会却是由另一班人马组成,张庆芳任主任,张庆友、张多多、妇女主任三人任委员。张庆芳在两委中提议让张庆尧任治安主任兼治安巡逻队队长,没人反对也沒人拥护,沉默便是同意,于是张庆尧走马上任,张庆芳又将张宝、张喜兄弟吸收到治安巡逻队里,使得这两兄弟连摆两天宴席答谢张庆芳的知遇之恩。
村里决定在蛇妖山山脚下的几眼山泉处打井,并在半山腰建水柜,把山脚下井里的水抽到半山腰水柜里,然后铺设水管将水引到村里去。张庆芳规定每户集资300元,多一个水笼头加收50元,自来水建成后,按早晚两次送水,每次送水两小时,每月收管理费、电费计每户4元钱,村里原有的水井全部按上铁盖锁起来。
村人起初在观望,后来无奈地交上了集资。工程上马后,全是实行承包制,张庆尧承包打水井、建水井;张庆友、张庆言承包建水柜;张庆伦、张多多承包铺设水管、安装水龙头。这些承包人又转包给别人,他们只是来转一转看一看而已,而大钱却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两个月后,全村吃上自来水。管理自来水的人是张庆伦,毎月帮着收水费的是治安巡逻队队员们,规定啥时间交,过时不候,有交晚者掐断你的供水!谁交谁不交,张庆伦一个人完全可以做主说了算的,像蓝菊儿家每个月的4元钱就可以不交的。
张福根去县城把与吃自来水的所有相关设备都做了摸底,按市场价算,总投资还不到集姿的一小半儿;再把打井、建水柜、铺设管道的机械费、人工费等所有费用累计起来,还是不到集资的一小半啊!哪么剩下的集资款哪里去了呢?张福根在心里向自己问了无数次,啊,太黑了,太贪了,这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张福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就是不信这个世界能黑白颠倒,他就是不信善会被恶永远欺压下去!
年底,在支部委员会改选大会上,张福根站起来,代表全体党员要求张甫胜公开自来水工程的集资用资明细帐目,向大家作个清楚交待。张甫胜摸摸日渐隆起的啤酒肚子,看看张庆芳,说:“呵呵,整好整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啊!”张福根说:“张甫胜啊,张甫胜,再来个四清运动,或者再来个文化大革命,嘿嘿,你就等着吧!”张甫胜小声嘀咕道:“邓大人不是说不再搞运动了吗?”
这一次支委改选,张甫胜落选了,真正结束了他的木偶书记时代了。张庆芳当选支部书记,从此在蛇妖山村,张庆芳书记、主任一肩挑,真真正正从后台走到前台来了,也真真正正地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了。
来年的麦收前,小麦刚刚灌浆时节。
张福根来到自家的责任田里,他要来看看小麦的长势,可是张福根却傻眼了,一亩小麦,全被人踩倒了!小麦抽穗后,尤其在灌浆时节被风刮倒或者人为地踩倒,那就是颗粒不收的,这其中的道理庄稼把式们是都明白的。张福根去找治安主任、治安巡逻队队长张庆尧,张庆尧说:“怎么,还有这事儿?回家等着吧大爷,我们慢慢给你查查,查出来,一定让他给你赔偿!”
立秋了,天也高了,云也淡了,风也凉了。张福根忐忑不安地去看他山里的套种的玉米,心想可千万别再出什么漏子了,谁知还没走到地里就发现,一亩玉米在刚抽红缨结棒子穗时却被人用镰刀砍倒了!张福根差点被气倒在地头上,他欲哭无泪,天老爷啊,你为啥不睁开眼看一看,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啊,都该遭天打霹雳轰的啊!
张福根去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告诉他,一沒有监控,二沒有证人,这事有些难查,另外所里人手也不够,让他回家等着。张福根看一眼在里间忙着打麻将的四位公安人员,无奈地走了。
张福根就是不相信这个事实,难道老百姓的事儿就真的沒人管了?真的回到过去那个“城里有人好做官、店里有人好吃饭”“衙门口儿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的社会了吗?万事从头起,这事儿需从村子里找起。于是,张福根去找张庆芳,张庆芳热情地招待了张福根,又递烟又泡茶的。张福根把自己小麦与玉米前后两起被毁颗粒无收的情况反映给张庆芳,张庆芳一副吃惊的样子,连连表示愤怒与震惊。张庆芳分析说:“叔啊,是不是你老人家当治安主任时得罪了啥人,现在人家开始报复你了呢,我看也说不准的啊。”张福根说就算是这样,咱们村有治安巡逻队,那他们干啥去了?村民有了损失,他们应该负责任,应该按价赔偿!
张庆芳听罢,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抽完手里的半截香烟后说:“叔啊,你是老党员,老治安主任了,治安工作百密总有一疏啊,全村就那五七六个治安员,看了这边顾不得那边的。你老干过这工作,你懂啊,你看这责任如果推到他们身上是不是是不公平的呢?再说了,咱们村也从沒有赔偿村民个人的先例啊,总不能为你这事破坏规矩吧?叔啊,破财人安乐,今后啊,别再乱说话什么的,话多有失,失多伤人啊,这么大的年纪了,少上火少生气,求个安安稳稳多好啊!再说,你这么大的年岁了,搬到县城你家大哥那儿住,多清静啊,呵呵,去享享清福吧,还摆弄什么庄稼呢?”
张福根被张庆芳这么一说,算是完全醒悟过来了,也完完全全地弄明白了张庆芳的意思了。首先,你的庄稼接二连三地被毁,不是治安巡逻队的责任,是你自己得罪了人,遭到报复所致。其次,村里不会包赔你的损失,更不会为你破例的,你自认倒楣吧。再次,你少管闲事,少说话,这么大年纪的人去硬充什么能?你去管闲事儿,你就遭报应,活该倒楣!最后,你这样找麻烦的刺儿头,就得整你,整走你,搬走你这块绊脚石,挤走你这个拦路虎!
张福根彻底弄清了张庆芳的弦外之音,并沒有削弱他的斗志,反而更激起他要斗斗这伙人的豪情,他嘿嘿一笑说:“唉,老了,糊凃了,你说得有道理,往后啊,闲事休管,闲话休说,去享享清福去喽!”他心里却在说:老了咋了?老子就要与你们这伙害人虫斗斗,哼哼,战斗才开始呢!
二00二年春天,村里决定改造农户用电设备线路。
村里规定毎户村民要掏出285元改造费,用于购置电缆电线、电表等。在当今社会里,不论是农村还是城市,沒有了水和电,人们是无法正常生活的,因而村民们积极老实地交了改造费。
开工以后,来干专业活计的是县电业局出的人,大都是每村的电工,外加各乡镇农电站的几个人员。带着这些人干活的,就是村里治安巡逻队的成员了,他们不仅要毎天陪着去饭店吃喝两顿,而且今天先干那一片后干那一片也都是他们说了算。
村里的小学在村西头儿,按理说应从这小学校开始一边拆毀原来的电线一边架设新线路的,可是在拆了原电线后,张庆伦说不用给学校架线,先给农户架。村里农户改造了一多半了,小学校也没铺架新线,电铃哑了,改吹哨子,住校的教师晚上只得摸着黑上床。教师就催校长,校长急眼了,就去找张庆芳,张庆芳就打发校长去找治安巡逻队的队长张庆尧。小学校长去了工地上找到了张庆尧说明了来意,还沒等张庆尧开腔说话,张庆伦上来把校长推了个跟头说:“妈妈的,你就是校长?看看你这副狗熊样儿能当校长?想拉电不要紧儿,得先请请你这帮电工大爷!”惹得干活的电工们开怀大笑起来,那校长正正眼镜儿,尴尬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弄了个大红脸儿。张庆尧这才说话了:“听见了吧,校长?今晚请客,明天就给你拉,不请,就不给你拉!”
小学校长姓陆,叫陆祥雄,四十多岁,戴一副眼镜,有酒瓶底那么厚,烤得那只眼睛跟金鱼眼似的。这陆校长,不知是读书多了读得愚了,还是生性如此,不擅言辞,更不擅勾通,他从不与外界人士交往,学校里的招待费,每年都能剩下来,是个能把一分钱掰开来花的榆木疙瘩。无奈之下,陆校长晚上在镇上饭店里摆了两桌子,每桌子十四五个人。开宴时,陆校长不会讲话就别讲吧,他却偏偏又要装装样子,他说:“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们,酒,不是好东西,喝多了伤身体,要适可而止,希望大家多吃饭多吃菜少喝酒啊!”他这番心意对常人来说原本是不错的,可惜今晚面对的不是一群常人,而是一群嗜酒如命的酒鬼,这番话对于这群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污辱!张庆伦怒声道:“快闭上你那X嘴,滾一边去,挨好揍的蠢货!”
陆校长乖乖地走出宴会厅,那伙人立马喝将起来。等宴毕人散陆校长去结帐时,光半瓶半瓶的白酒、啤酒有五六十瓶,喝又喝不了,带又带不走,疼得陆校长差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线路改造完后,张福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就是最值钱的电表却不是新的,而是用过的旧表。张福根震惊了,妈啊,一个张庆芳已是让人吃惊了,县上电业局的家伙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啊,一边领着国家的俸禄,一边挣着农民的闷心钱,真是太黑了,都该杀啊!后来,张福根通过一个亲戚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电表是村里与电业局做得黑买卖,从另外一个乡镇调来旧电表给蛇妖山村,再把蛇妖山村的旧电表拆下调拨给外乡镇。
张福根把这次改造线路的事情记下来,并将集资款的使用情况做了计算,一同保存下来。
随着国家半岛蓝色经济带区域的确定,蛇妖山村周围被确定开发为县经济开发区,于是,招商引资如火如荼。
蛇妖山村周围的村庄遇上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在两三年的时间里,蛇妖山村与周围村子一样,土地被征用殆尽,农民们得到的补偿微乎其微。人家邻村里用卖土地的钱改造旧居,片片高楼拔地而起,村民们住上了高楼,而蛇妖山村却依旧是旧貌沒有换新颜,钱却不知哪里去了。
张庆芳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名字叫“庆芳有限公司”,涉及地产、纺织、餐饮、海水养殖等不同产业,治安巡逻队的成员们不但干着村里的营生,个个还在“庆芳有限公司”里任着职。公司年年大把大把地往家搂钱,蛇妖山村里的村民却在四处打工挣钱养家糊口,人们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敢在自家炕头上悄声骂几句解解恨而已。张庆芳在村里不仅盖起了自己的别墅,还在周边大城市里有多处房产,出行有自己的豪车,一辆Q7,一辆宝马,一辆奔弛,毎辆车都有固定的司机,不管走到哪里,都很气派。
……
这就是张庆芳!
张庆芳的儿子张小芳就在柳画的“五育学校”初中部初三年级(3)班就读,班主任就是柳棋的儿子柳琪晔。
原来,柳家的下一代柳勤志、柳琪晔、柳朵朵大概都是受到了四爸柳画的影响与熏陶,报考大学时都报考了师范大学。柳勤志毕业后回到家乡被县里招聘为正式教师,分配到了高山镇的邻近乡镇青岭镇初级中学任教物理课。柳琪晔比哥哥勤志晚毕业两年,去年一毕业就直接来到了四爸柳画的“五育学校”任教,今年担任初三{(3)的班主任,并任教两个班的语文课。
张庆芳的儿子张小芳从小耳濡目染,受到了张庆芳及其手下那些人的影响,在学校里也是个张口就骂举手就打的主儿。前几天,他把班级里的军体委员给揍了,原因就是他上体育课站队时胡闹被军体委员批评了几句。第一次在厕所里揍军体委员,人家没还手,第二次又打人家,人家这才向班主任报告了。柳琪晔把张小芳叫到了办公室,给他讲道理,分析他这么做的错误在啥地方,有啥不好的影响,应该如何做才符合中学生守则,讲完了一通道理之后,柳琪晔要求张小芳向军体委员道个歉,张小芳横横地说道;“俺就把他打了,咋的了?俺还要继续揍这个王八蛋,谁让他惹俺了?”柳琪晔一听就来气儿了,好啊,你个张小芳俺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你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更加气焰嚣张,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有没有师长?于是柳琪晔对准了张小芳的屁股就是两脚。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张小芳回家告诉了老子张庆芳,张庆芳把儿子送到了医院里住着,张小芳天天叫嚷着头疼,张庆芳就带着她手下的人来大闹学校了。学校的保安不让进,他们就砸学校的大门,学校报警了,警察来了才制止了他们的野蛮行经。
柳画做了调查,证实了张小芳两次打军体委员,都有人证;也调查了柳琪晔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们,柳琪晔没有打张小芳其他地方,只是不轻不重地踢了张小芳的屁股两下子。张庆芳要求学校赔偿他儿子的一切损失十万元人民币,否则就要上告县市省的教育局,还扬言要让“五育学校”开不下去。
正在柳画被闹得头疼的时候,陶、柳两家人决定拿出十万给张庆芳,一是缓解一下柳画的压力,二是也给柳琪晔一个教训,让这个事件早已得到解决,否则柳画的损失就大得多了,不说柳家的人没时间去跟张庆芳打官司纠缠,把事情弄大了,对于柳画学校的声誉更是不利的。
遇到了经济实力不错的柳家,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家庭那又会是一种啥样的结局呢?柳画的心沉重起来。
张庆芳如愿拿到了十万元人民币,然后把他那个宝贝儿子转学走了,他又一次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