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

　　金色的大门，李亮和文雅并肩站立。文雅轻舒玉臂，按响门铃，随即与李亮贴得更紧了。
　　“我真是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应该带着钥匙呀，为什么还要按门铃呢？”李亮问道。
　　“我这么做呢，是想给我妈一个惊喜。”文雅笑说。
　　“到底是孩子脾气。”李亮也笑了，“不过呢，我喜欢。”
　　也就十秒钟，里面传来了一声温柔的询问，“谁呀？”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闺女，我啦。”文雅答话。
　　这时，两扇门板的金色大门开了一扇，身材娇小，娇面素雅的文雅母亲探出了头，见二小手挽着手，并肩而立，不觉畅笑，在请李亮进屋入座之前，还不忘责备女儿一句，“要说你这丫头可真是的，身上带着钥匙，却还要烦劳我给你们俩开门。”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嘛。”文雅跟在李亮身后进了屋，遂一手搂住李亮的胳膊，显得亲密无间，感情至深。而另外一只手则搂住母亲的胳膊，脑袋则靠着母亲的肩膀，憨态撒娇。
　　“惊喜？”文母冷冷地看着女儿，“你还好意思说呢，跟着一个大男人彻夜未归，留宿酒店，这惊喜，可是把我惊个够呛嘞！”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不也想女儿找个好丈夫嘛。况且，您也认同李亮啦，不然您早就大发雷霆啦。”
　　“我是认同李亮不假，但是呢，先斩后奏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说了，这么一来，纵然我想要大发雷霆，又有什么用呢。”文母表情虽冷，却还不至于气急败坏。
　　“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也是怕节外生枝嘛。”文雅解释说。
　　“节外生枝？生什么枝？拆散你们？我和你爸要是真想拆散你们，恐怕胜强股份有限公司……”话说到一半，文母立知不妙，忙闭口不语。
　　再看文雅，瞪了母亲一眼，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本来李亮着实不好打扰母女二人的闲谈，关于自己和文雅之好事的闲谈。但是呢，当猛地听到“胜强股份有限公司”这几个字的瞬间，李亮不免起了疑心，忙向文母问道，“请问伯母，我和文雅之间的事，跟胜强股份有限公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没什么关系。”文母摆了摆手，胡乱地搪塞一句。
　　“不对，您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怀疑。”李亮看了看文母，又不禁低头寻找文雅的目光，发现她的面色已不像适才那般随然，倒显得有些凝重，同时伴着些许不忍和惆怅。
　　“你们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李亮呆坐于文雅家的真皮沙发上，目光冷漠且呆滞地注视着正前方。
　　母女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但可以看得出来，文母颇为自责。至于文雅，在饱含责备地瞥了母亲一眼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安慰李亮，唯有坐在他身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自知话多的文母知道李亮只喝白开水，而女儿也只喝白开水，可能是由于李亮在军队养成的习惯使得女儿亦倍受推崇，毕竟白开水才是最营养、最健康的饮品。文母很开心，便为二小各倒了一杯白开水。
　　文雅接过，喝了一小口，并冲母亲笑了笑。
　　至于李亮，在接过水杯之后，只是道了声谢，却没有喝哪怕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文母，说了句，“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本来这件事我是不该问的，但事关胜强股份有限公司，我必须要问，所以还请您能如实相告。”
　　“我也很想告诉你。”文母优雅地坐在李亮和女儿对面，“但是呢，我却不能说。”
　　“为什么？”李亮全身因为质疑和气恼而瑟瑟发抖，这种剧烈的颤抖，文雅体会得尤其明显。
　　“别这样，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文雅安慰说。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李亮迷茫且痛苦地盯着文雅，说。
　　文雅没有回答，但文母却替女儿回答了，“等她爸回来的，他会告诉你。”
　　“文、文子默？”不得不说，李亮对文子默丝毫尊敬之意都没有，只管直呼其名，“这件事跟他有关？”
　　“这个嘛，你可别问我，我说过了，等他回来，你就都知道了。”文母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文母看了眼戴在手上的小巧精致的名牌腕表，“半个小时吧，再过十来分钟他就下班了，半个小时之后呢，他准能到家！”
　　“他知道我会来？”
　　“原本他并不知道，但是呢，我在得知你们俩的事之后，就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了，他说很想见见你这个未来的女婿。”说完这话，文母的笑也变得愈发灿烂了。显然，她是喜欢李亮的，她也坚信文子默同样是喜欢李亮的。
　　半个小时，不算长，甚至在某些人眼里还很短，譬如文母和女儿文雅。但是呢，在李亮心里，这半个小时简直就是煎熬！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区别于文母和文雅就好事多磨而进行的开怀畅谈，李亮想的绝不仅仅只是与文雅的婚事，还有文子默与胜强股份有限公司的事。也就是说，他并不晓得文子默与胜强股份有限公司究竟存在着哪些利益上的纠葛。别的他也没多想，唯有利益，这也是文子默在李亮心中一直树立并维持的形象和标志。
　　当然，李亮尚有一事不明。毕竟，这件突如其来，令自己疑惑重重的事，父亲竟然没有跟自己讲过一个字。
　　与李亮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文母、文雅母女，她们娘俩聊得好不欢畅，且在闲言碎语间将李亮融入到了家人的范畴里。
　　可有一样，半个小时只能让畅快意犹未尽，却不能令畅快持之以恒。在文子默轻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这对母女的谈话也便戛然而止、告一段落了。
　　“你倒是很准时嘛。”文母冲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文子默微笑说。
　　“我一直很准时，从小就这样。”文子默随手脱去西式上装，挂在离阳台不远的衣架上，然后坐在妻子身边，“而且你也应该了解我，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可能背叛你的不良嗜好，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我当然知道啦。”
　　关于这一点，文母是非常相信文子默的，而且文子默在女人这方面，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值得哪怕作为男人也要学习的——认真且专一。
　　文子默杀过人，赌过钱，也贩卖过毒品，不然他也不可能获得今天的地位。但有一点，他不会到处沾花惹草，不会跟别的女人发生哪怕只是一夜的激情，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
　　正是因为文子默的以身作则，他的兄弟，他的手下们也都不敢拿女人当作玩物，正相反，对女人极是呵护。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高净林，甚至可以说对妻子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但是呢，文子默不会这样，至少文子默不会遗忘自己的存在，他有他的想法和决断，甚至他的想法和决断妻子只能给予建议，却不能予以影响和阻挠。
　　文子默先是烦劳妻子为自己拿来红酒和酒杯，然后静静地盯着对面的李亮看。良久，他发现李亮的表情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十分严肃，故在倒了杯红酒之后，说了这么一句，“你跟文雅的事，我听文雅她妈说了。”说着，非常绅士地，儒雅地呷了口红酒，这也是他平日里为数不多的享受之一。另外一个则是香烟，但是呢，他向妻子和女儿承诺过，在家绝不抽烟。
　　看着显露儒雅姿态，且本身亦儒雅俊朗的文子默，李亮的心情远不及他所彰显的表情那么平静，但他还是要刻意隐藏心中的激动，继续装出这么一份平静来，“也许，我不应该伤害文雅。”
　　“伤害？何出此言呢？”文子默听了这话，猛地一口喝光了高脚杯中的红酒，复又斟满，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李亮，他很想听听李亮的回答，能不能让自己满意。
　　“实不相瞒，我对你很有成见，但我却无法阻止自己跟文雅，也就是你的女儿好上，甚至还做下这种事。毕竟……毕竟我是真心爱她的，以至于……我很困惑，真的很困惑。”
　　“困惑？”文子默微笑着说。显然，他很满意李亮的回答，或者说是解释。
　　“我舍不得跟文雅分开，但又不想跟你扯上任何瓜葛。”
　　“既然舍不得文雅，那就跟她在一起呗。”文子默喝了口红酒，继续说，“再说了，身为男人，我想谁见到文雅都会神魂颠倒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你。你们做下这等事，也情有可原呀。你看，我也没有生你的气，责怪你呀。”
　　不等李亮言语，依偎在李亮身边，听着李亮含情脉脉的表白的文雅竟是无法舒然安坐了，“爸！”
　　这一声“爸”可谓意味深长，百感于心。有对父亲的责备，也有对自己的埋怨，但更多的还是羞怯。
　　“好了好了，我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反正呢，嘿，正合你心意，只要你高兴就好，谁让你是我女儿呢。”文子默笑呵呵地跟女儿说。
　　“还什么都没说，我看呐，可没少说！”文雅噘着嘴，气哼哼地数落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