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剑王义（下）

　　随着王义剑势一转，尚还靠近其身的蒙面头领顿觉一丝寒意从天而降，悬挂天际的落日还散落着缕缕光辉暖意，但遇上这道剑光也唯有黯然失色。王义忽然之间消失于众人的目光之中，场中只有一片光，光芒里闪烁着七彩，红橙黄绿青蓝紫排列有序，构成一副北斗七星的阵势，红居长头，紫占短尾，光芒隐匿了王义的身形，但他并未消失。　　
　　在众人惊呼的那一刻，王义便动了。铁剑与他合二为一，光芒无处不在。蒙面头领脖颈微凉，大惊失色，匆忙间使出浑身解数接连几个变向爆退，右手刀守护在侧，屈身微弓，目光警示着四周。但这有用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保证呢？　　
　　冷秋此刻藏匿在一棵大树枝头，目光也被这片光芒所吸引，以他的见识，也难以看清光芒中的身影具体在何处，对江湖的好奇，不由在此刻多了一些警醒。江湖高手深不可测，眼下便可略窥一斑。　　
　　剑光从出现到现在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然而对于此刻的众人犹如一个漫长的等待，对此有人期待，有人惊恐。王义没有理会，谁也没有他自己清楚，这样的招式对如今的他来说，百害无一利。因为内功尚浅，他勉强有一击之力，他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这就是父亲对他说的选择的能力，他仅有这么一次，而敌人呢？忧虑被他一扫而空，他需要聚精会神心无杂念的做完这一击，成败也许就在他手中，尽管败的可能极大，他不敢多想，内心断了所有念头。　　
　　“喝！”一念的时间并不长，当喝声响起时，当蒙面头领护在胸前的刀还保留着警惕时，当警惕的目光变成了恐惧时，当光芒笼罩在他身上时，一切似乎都意味着结束了。落日的颜色渐染，夕阳把苍穹喷上了鲜艳的朱红，树林里鸟鸣窜出了爱巢，逃之夭夭。蒙面头领倒在地上，尘埃落定，鲜血从背后渗出，顺下流入了身侧布满杂草的土地。　　
　　光芒褪去，王义的身影重新显现，他嘴角还残留着血渍，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目光比之前更为犀利。他目光一扫，看着这群蒙面杀手，冷冷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大惊失色。　　
　　在之前的大战中，双方各有所伤，老吴身死，五人被伤，其余人虽有战之力，胜负却未知，蒙面人头领被杀，其余二十多人虽死却伤了大半，皆是在老吴被杀后所激起的反扑而致。整体上，双方实力依然不相伯仲，当然，这是在王义再无战力之下。　　
　　很不幸的是，蒙面人尽管不清楚王义是否仍有战力，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所以，他们没有任何人回答，也没有任何人退缩，只有手中的刀，依然在一句不知何人喊出的“杀”声中，指向王义的一伙。　　
　　无边的杀意就像这晚风吹过树林的沙响，你能感受，却始终无法让其停止。王义眼中冒着血丝，他很清楚，持续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只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凉，残阳如血，冷漠如霜。　　
　　冷秋还沉浸在那道光芒所绽放的惊艳，但无边的杀意竟是连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醒过了神，看到眼下的局面，他没有多想便掠身而下，所谓江湖，不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燕回是王义的剑侍，比王义小五岁，自小跟随王义习剑，但天赋却极为了得，武功也是眼下这群仆从中最高的，就连王义父亲都曾赞他：“燕回的天资，平生仅见!"他被安排在王义的队伍中，显然也是看重他的身手的。奈何形势比人强，人数上的劣势已经不是王义和他两人所能弥补的，自打一交手，他便展露出过人的身手，可也因此被蒙面人觉察，继而以人数进行强攻，令他自顾不暇，甚至在王义动用禁忌手段时，也无法伸出援手。　　
　　“燕回，小心上方！”被三人夹击的燕回已经空乏其身了，持久的消耗也令他相形见绌，空当被敌人牢牢牵制，他只能抵御，却始终发不出攻击。王义用剑撑着身子，虚弱的他更像一叶被风吹过的树叶，摇摇欲坠。他还是强撑着，眼光不时环视全场，适时给予提醒，但意料之中的结局让他心底个更加沉重。　　
　　燕回不愧是燕回，纵使被牵制的毫无余地，但当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仿佛又有余力生出对抗，犹如深藏的力量被觉醒。在这战乱的局面，他依然保持着不败的境地，对此，作为对手的蒙面人心中更为惊骇。燕回一个纵身翻越，竟是不避而上，迎着上空的杀手正面攻击。上空的杀手显然也是有些意外，可手里也并无停顿，该出手时绝不手软，这是他们的宗旨。但他显然不了解燕回，所以他也无法理解燕回接下来的行为。　　
　　右手中的剑在与杀手来临的刀在触碰的那一霎突然不见了，而与刀接触的却成了燕回的右臂。燕回将自己的右臂当成了剑，与刀触碰的刹那，鲜血便像春雨一样挥洒，直至他近身抓住了杀手的右手，空气凝结在刹那，因为夕阳下的画面太美，像轮廓在石墙上的雕刻。出人意料的是，随后坠落在天际的那个杀手，面目翻转朝天，瞳孔里的一抹白成了他死不瞑目的控诉。依稀可见脖颈间一道清晰的血痕，血还翻涌着，部分还残留在燕回左手挥出的剑尖。　　
　　以伤换命，以死博生。这便是燕回。　　
　　王义暗道一声幸好，耳边就传来一声刀鸣。来人刀势很快，仿佛这一刀早在很久便已经准备好了。王义有心闪避，但身体却根本来不及，手中的剑依旧撑着地面，丹田的疼痛已经让他连抬头都很勉强，想着这些年，终究还是不够努力啊！想不到头次出门办事就摊上这种情况，这运气，饶是以他的修养，也不禁有骂娘的冲动！　　
　　燕回定住了身形，忽然目光似有所觉，望向王义那边，瞳孔紧缩。一蒙面杀手正从他的后面偷偷靠近，手中的刀对着王义的后背，刀锋已然要触及他的衣服，生死在这一刻已经让燕回面色大变，他大喊：“快跑！”　　
　　不提小心，只说快跑，可见危险刻不容缓，王义明白，脸上却也只见苦涩不见慌乱，但他还是做了一件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同时刺出一剑！若是这一剑中了，他至少少一份愧疚，他如是想着，同归于尽也好过于多留一个祸患。　　
　　“嘭”的一声，人倒下。　　
　　王义惊愕的表情胜于苍白，他竟然真的刺中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事。但不明白的是他清晰的感觉那刀鸣是从耳边闪过，怎么会……难道还有一人？他目光顿时又冷了几分，他想找出这个人，但是，如此绝佳的机会为什么他没有杀了自己呢？脑中念头此起彼伏，王义始终没有想明白。随后，他猛然瘫坐在地，却是他已经是油尽灯枯，再无缚鸡之力。　　
　　蒙面人呼吸之间死亡两人，局面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毕竟，换来的是一伤一残。王义和燕回的心还是那么沉重。然而当燕回重新打量全场时，他感觉时间有那么一瞬间让他产生了幻觉，对，应该是幻觉。场中还有余力的蒙面人和他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更为强烈，因为此时的局面，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站着还有余力的，仅仅只有十人，其他的人，全部瘫倒在地，哀嚎一片。谁也没有料到，谁又能料到！甚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一无所知，因为胶着的状态，每个人都只能顾着自己，谁能留意到身边的战斗早已结束，甚至就连与他们交手的王义仆人也还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暗处有人。　　
　　燕回的目光望向王义，似在询问。王义没有反应，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索性慢慢将手中的铁剑都收回了剑鞘。燕回懂了，也不做声，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场中站着的杀手，手中的剑一挥，剑鸣缠绕，忍受疼痛硬是想要继续一战。蒙面杀手同样知晓暗处有人，虽不知何人所为，却也无法不顾忌，手下这些好手基本都作废了，再战只怕所有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撤！”一声令下，没死的都拖着伤躯赶紧撤离。　　
　　树林里一时间鸦雀无声，风在耳边摇晃，每个人的心底都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倒霉。夕阳似乎还在留恋，迟迟不肯落去，王义抱拳道：“不知阁下何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否现身一见？”　　
　　“路见不平，自当相助，不必见怪！”冷秋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额头早已布满冷汗。　　
　　“大侠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差点就露馅了！”　　
　　王义忽然一愣，燕回吃惊，众人更是暗呼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