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岁月（9）

　　许玲一直在等着严然，她今天很满意，满意严然那么鲜明果断地站在了自己一边。
　　“怎么样？”
　　“好着呢！”
　　“咱们女儿不会谈恋爱吧？”
　　“不会，我刚才问她了，看她那眼神，傻乎乎的，哪有谈恋爱的意思。你呀，就是这毛病，疑神疑鬼。”
　　“你以为我愿意呀，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出个什么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严然很感动，忙打岔说：“你真是，事业上正是要结果的时候，应该好好活。怎么样，副院长快让你骗到手了吧。”
　　“去你的，我怎么是骗呢？我怎么工作的，你不知道呀？”
　　“咳，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没有幽默感。你也快一点，我还真想当个领导家属呢！”
　　“差不多了，书记已经打过招呼，组织部门就要考察了。严然，你也要好好表现，我给红艳说了，她的未婚夫就是你的领导张永恒，她会吹风，帮你一下的。红艳这个人，最爱帮我的忙。有时候想想，亲姐姐也未必能这样。”
　　“这不好吧！”
　　“你个书呆子，有什么不好？你也不是没能力，也不是没资历，该也该着你了。记住，有了一定的职位，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这总行了吧？”说着，许玲钻进了严然的被窝。
　　“你这是……”
　　“今天伺候你一下，在女儿面前旗帜很鲜明，立场很坚定。”
　　“你呀，真是到家了。”
　　“哎，你还别说，那些个信息还总结得真好。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不能相信。我年轻时候看你，就是看见了一个漂亮的鸡蛋，就想象着那下蛋的鸡一定了不得。其实，在了不得的鸡也就是个鸟，还是个不会飞的鸟。”
　　“你这样说，让我还有什么情绪。”
　　“没情绪就别来。”
　　“好好，不说了。”
　　“怎么着，你们这些男人呀！”许玲哧哧地笑。
　　
　　经过这么一折腾，严梦蕾也毫无睡意了，她还是想着自己的手机。
　　严梦蕾想手机，并不是想和谁聊天发信息，她总觉得张洪波会给她来电话，哪怕是班级或学习上的事情，严梦蕾也会激动不已，严梦蕾就是想着张洪波的电话。
　　虽然这个电话从来就没有来过，但严梦蕾还是断定这个电话随时随刻都会来，严梦蕾就是这么想的。
　　严梦蕾总觉得自己无论干什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是一个人了，张洪波都在她的跟前，就像风中的头发，在自己眼前飘呀飘。
　　尽管张洪波根本不知道她的这一份感情，或是知道了也不屑一顾，但严梦蕾从来就没有痛苦或悲伤过。
　　她的痛苦，不是因为自己不被爱，而是因为自己总是在爱与不能爱之间徘徊。
　　中学生不该谈恋爱，但中学生是不是连爱都不该有呢？是不是爱上了张洪波也是可耻的呢？
　　爱与不爱是自己的事情，但又好象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
　　严梦蕾也经常骂自己，也想彻底摆脱张洪波的影子，但不可能，这个时候，爱已经不是自己的事情了，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牵动着自己的感情。爱与不爱都由不得自己。
　　爱让严梦蕾的注意力远远不如从前，理解能力也像是蒙上了雾，似清不清。
　　以前，在学习上严梦蕾从来没有感觉到吃力。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就像眼皮的闪动，完全处于自然之中。现在却不然，严梦蕾觉得自己半截身子掉在了一个坑里，手拼着命扒，腿拼着命蹬，才能保持不被掉下去的状态。
　　这种状态自己始终摆脱不掉，但还不能给任何人说。对父母不能说，对岳佳佳、丫丫、雨禾都不能说，这才是严梦蕾最痛苦的。
　　严梦蕾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在学校能和这些人，尤其是能和张洪波坐在一个教室里，抬眼就能看见，闭眼就能碰着，特别是有时候可以和张洪波无意间眼光相撞，就已经无比快乐了。
　　只有这个时候，严梦蕾才觉得轻松，就如小时候听着妈妈的摇篮曲睡觉一般。
　　一离开学校的大门，心里总是那么舍不得，那么沮丧，那么没情绪。
　　一跨进家门，心都死了。
　　在学与学不成，爱与爱不成中挣扎，还要接受妈妈逼债似的关怀，严梦蕾就像在狂风中飘，抓不住个把手；就像是往深水里沉，呛得心肺生疼。
　　坐在家里的书桌前，严梦蕾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在幻想中等电话成了她的唯一。
　　她幻想着和张洪波这样那样。
　　幻想着张洪波正在拨自己的电话号码，拨了，又不敢打；打通了又不敢讲话。
　　现在，电话也让妈妈没收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妈妈的心真狠，连个想头都不给自己的女儿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装在小药瓶子里，随身带着。
　　严梦蕾越想越烦，便开始收拾自己的抽屉。
　　收拾抽屉总行吧。
　　以前学习，总是忘记喝水，忘记撒尿。
　　这阵子就是坐不住，一会想喝水，一会想撒尿。
　　你看妈妈那个眼神，恨不得把那卫生间给拆了。
　　正收拾着，几页纸出现在严梦蕾的眼前。
　　纸上面的话，是从网上下载的。什么时候下载的，严梦蕾已经记不清了。
　　这并不重要，关键是这段话恰好吻合了严梦蕾此时的情绪。
　　过去的东西，不仅能引起对过去的回忆，还能唤起现在的情绪。
　　严梦蕾看得入了迷。
　　爱，就是他在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带有他的影子。喜欢是在深夜看书时突然想起他，想象他现在在做什么，心里漾起阵阵轻飘飘的温暖，却从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爱是在寂寞的夜里，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手里捧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惦记着他此时吃没吃晚饭，是不是如自己想着他一般想着自己
　　喜欢，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惦记着对方。爱，哪怕在一起，每一秒钟也都在思念他。
　　其实，喜欢和爱仅一步之遥,但想要迈过这一步，就看你是喜欢迈这一步还是爱迈这一步。
　　看到这，严梦蕾的心都要碎了。
　　这段话就像一个标准，告诉她，张洪波对她还没有显示出爱，甚至连爱的痕迹都没有显示出来。严梦蕾的心冷成了一块冰，可偏偏被放进了一锅滚烫的开水里，而锅底下还炉火正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不能喊，也不能叫，唯一的就是拿起笔来写，她写到：
　　对你的那份暗暗的爱意和思念，一直是我心中一个重要的秘密。
　　我慢慢地品味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淡淡的哀愁。
　　我自信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坚信爱情是岁月的沉淀，是时间流逝中愈加醇厚的那份纯粹，所以，做不到迅速投入和迅速忘却。所以，才将你深深地藏在心里，小心翼翼地保守着爱你的秘密，不敢对你说出口。是不是藏得越久，感情就会更加浓厚呢？看不到你的时候，思念像秋天的树叶那样，带着深深的寒意在我的心中飘零。
　　当秋风
　　吹下最后一片黄叶的时候
　　我对“暖”的最后一丝希望
　　也落下了
　　于是，我穿起厚厚的衣裳
　　跺着脚
　　猫进了不透风的墙
　　我本不愿这样
　　但季节的轮换
　　我不能越过
　　我必须等待
　　春天
　　要等到泥泞过后
　　在冷与暖的轮回
　　才是永恒的世界里
　　活力总有
　　难以抗衡等待的时候
　　关键的是
　　等待
　　又成了
　　我另有的一番经历
　　等待就是燃烧的希望，没有了等待，也就没有了希望，生命的历程，全是在等待之中完成的。一个等待，接着一个等待。就像我们等待着考试，一场接着一场。这一场的结束，就是下一场的开始。
　　若付出必有回报，投入必有结果，那，是不是我还没有投入？是不是我付出的太少？其实，我现在到底付出了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是等待吗？我默默地等待，默默地考量自己的信心和爱的程度，看是否错过了爱的机会，是否对爱情期许得太高，最终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总想有一个意外
　　一个如花开般的意外
　　在从前分别的路口
　　我等上了你
　　等待的光阴
　　就如花开的一个季节
　　我的思念
　　用秒走出来的等待的思念
　　在变成了你归来的路之后
　　被一阵柔柔的风儿吹起
　　幻化成一条绢，披在了你的肩上
　　就象披在枝头的阳光
　　那么荣耀、那么灿烂
　　我呢？则跟在你的身后
　　默默地走，就象你的孩子
　　
　　我总想有这样一个意外
　　如花开般的意外……
　　
　　有人说，最初的爱就像我们最初的年龄，一晃就会过去。但我总想让年龄带着你走。让你的脚步重叠在我的脚步之上。要不，就让你背着我，让我在你背上为你看着路，看一辈子。
　　对于你
　　我不能用想起
　　更不能用又想起
　　我一整天
　　一整天地都系念着你
　　说我们的事情吧
　　面对所有的朋友
　　我要让他们无限地羡慕
　　羡慕我和你的心
　　变成了相联相系的风铃
　　岁月总是给我们吟哦
　　我们的灵魂
　　在这份款款的吟哦声中
　　到了零的距离。
　　
　　严梦蕾哭了，她想：张洪波对她，是不是连喜欢都算不上。
　　吻我吧
　　把我的爱
　　噙在你的双唇里
　　就如喝了一口
　　甘甜的水
　　心不要醉
　　情不要摇
　　就这样吸收
　　慢慢地
　　再慢慢地
　　让爱把你我
　　育成参天的大树
　　泪水流下来，湿了枕头，也湿了严梦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