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贪心者贪多祸至 福薄人福厚寿短

　　人心不足蛇吞象，舍得二字几人明？
　　此处多来他处少，阴阳有数总均衡。
　　
　　上回写到，董永七女被彩霞姑娘接至钱家铺，住在“善织坊”，七女又当老师又织布，和织工们研究设计新花样。董永是挑担推车走乡串村搞营销，钱老板的生意越来越好，来这里学手艺的越来越多，“善织坊”的名气越来越大。
　　钱员外自董永七女来了之后，表面上恭恭敬敬，但对董永戒心十足，生怕他贪污，每次回来都要细细盘问，还经常变着法地试探董永。经过几场考验，董永堂堂正正，件件说得清楚，钱帐弄得明白，钱员外也确认了董永是个老实人，靠得住，看着自己的钱袋子越来越鼓，渐渐地放下心来，渐渐地有些事就靠董永打理。但工钱没有给董永加一分。
　　“爹爹，人家董永多卖力气，您该给人家涨涨工钱呀！”
　　“小孩子懂啥？不要多管闲事！”
　　“我看着就是不公吗！”
　　“女儿呀！我给你说。董永又老实又能干，还没有怨言。在这里过着安定的生活，他已经知足了。我如果多给他工钱，可能会让他变得贪心，如果钱多了，他可能就不给咱家干了，也许会自己开织坊。”
　　“我不相信，您如果多给他钱，他更加感激您，可能会更卖力。”
　　“说你是小孩子，真是小孩子！人心的贪欲一旦打开，什么都不能满足了，永远也不会知足。人性会变，人格会变，会生出好多是非！”
　　“那您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不是为了你吗？我辛辛苦苦干不就是为了你吗？你妈死得早，我都没有再娶，这些财产不都是你的！”
　　“你弄这么多钱，是不是也要变呀！”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爹说话？胳膊肘尽往外拐！”
　　钱彩霞一看父亲生气了，悻悻地走屋来。正好碰上董永回来。
　　“董永哥，今天回来这么早？”
　　“是呀，今天很顺，碰到一个大买主。他一下子把布都要了，还说再要五十匹。我要他等五天，来拿货！”董永兴奋地说。
　　“回来啦！辛苦了！”钱员外也迎了出来。
　　“员外，今天我遇到了一大买主，他把货全都要了，还多给了十两银子，说再要五十匹。”
　　“我都听到了。让七女她们加紧织作，别误了日期。咱们得讲信用。”
　　“好，员外，我先把帐目向您交代清楚。”
　　董永与钱员外交帐，彩霞姑娘来到了织坊间。
　　织坊间，有缫丝的、有着色的，有纺线的、有织布的，尽是些女工，有中年妇女，也有妙龄少女。织工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遇到问题向七女请教，七女穿棱在织工门中间，很耐心地为大家讲解，场面和谐融洽。
　　“嫂子，我来了。”
　　“你早该来了，你请我来教你，可你怎么就不进织坊呢？”
　　“这些天爹爹安排我好多事，我一直想来，总来不了。”
　　“今天来了，想学点啥呢？”
　　“嫂子，你就教我画样吧。”
　　“娘！”董卓蹒跚着来到织坊。
　　“儿啦，你怎么来了？布妈妈呢？”
　　“布妈妈带我到外墙根挖土玩，我没有看到她去那儿啦。我看到一个叔叔围着墙转，我问他，他很凶地骂我，还说要打我！”
　　“是谁这样？”彩霞姑娘说着话就往外跑，可围着墙根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任何人。
　　“布妈妈，你下午去那儿啦？”吃过晚饭，七女想起儿子的话，便问。
　　“那儿也没去，内急去了趟厕所，过来就看不见公子了。”
　　“你见到那个围着墙转的男人了吗？”
　　“没有，我谁也没有见。”布氏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
　　“娘子，”董永进了屋，看到了布妈妈，便先打招呼。“布妈妈好。”
　　“好”。布氏答应一声，“我先带小哥出去玩了，你们说话吧。”
　　“我要我娘和我玩儿。”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布妈妈，就让他陪我一会吧。”七女说。“您有事可以先忙。”
　　“唉！”布氏答应一声，出了屋子。
　　“娘子，你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董永说着打开一个包袱，里面有几件衣服。
　　“钱员外今天高兴，特意带我到街上为你和儿子挑选了一件衣裳。”
　　“吃饭了吗？”七女问。
　　“吃了，我们两个还喝了两盅。”董永言语里带着酒精的兴奋。
　　“那好吧，你劳累一天了，早点歇息吧。我先教儿子学认字。”
　　董永躺在床上，在甜蜜和劳累中很快睡着了。
　　天上看不到一点星星，“善织坊”最后一个亮光的熄灭，把整个院落一下子拉入到漆黑之中。
　　只见一个黑影爬上墙头，沿着靠在墙内的梯子慢慢爬下来。
　　“来了。”另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边闪出来，低声问那个爬下来的人。
　　“钱都放在那儿？”
　　“我见他们交帐都在北房客厅，估计钱就放在那儿。”
　　“好，有狗没？”
　　“狗，我已经喂了酒馒头，不会叫唤的。你小心点，别弄得声响太大。钱多在隔壁房间，别让他听见。”
　　“好。等我得了手，咱俩一块离开这儿。”
　　“你走吧，我在这儿挺好的。得了钱就不要再赌了，做个正经买卖，你挣了钱我才回去。”
　　“谁在院子里说话？”
　　“是我，内急起夜。”布氏很响亮地回答。
　　“我回屋了，你要小心！”布氏又小声提醒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蹑手蹑脚向北边正房走去，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拨开了门拴，钻了进去。
　　正堂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个贼擦亮火绒，轻轻地翻拉每一个箱柜。当他撬开一个锁着的铁柜时，惊呆了。里面全是金、银元宝和铜钱。他后悔没有带东西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钱家真的这么有钱。他使劲往身上装，满满的还不解气。
　　“当啷”一声，一个金元宝掉在地上。
　　“谁!”隔壁有人厉声喝问。
　　这个贼见惊动了人，想起身快走，可装得那些金银太多，没有迈动步。
　　“当啷、当啷”又掉下几个元宝。
　　门“吱呀”一声大开，一把灯笼照得正堂通明，贼看到了钱多，钱多也看到了贼。
　　“有贼！”钱多大喊。
　　“原来是你！”
　　贼一看钱多认出了他，凶相毕露，顾不得围在腰里的钱财，拿刀直捅向钱多！
　　“啊－－”一声惨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渗人！“快来抓贼！快来抓贼!”
　　钱员外胸前已插上了一把钢刀，鲜血顺着刀往外流，很快湿透了衣裳。他扔下灯笼，挣扎着死死抓着恶贼,大声呼叫。
　　恶贼一见刀进血涌，也惊呆了，又见钱员外死死抓住了自己，大喊抓贼，眼看着东西厢房的灯一个个亮起来，他才回过神来，极力想摆脱，可钱多死死抓住他不放。
　　这个贼急了，抓住插在钱员外身上的刀用力一拧，那血猛地窜出来，喷了贼人一身。钱多抓贼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浑身抽搐着倒在血泊里。那贼人顾不上捡掉在地上的金钱，一溜飞奔越出墙去，消逝在夜色中。
　　董永被凄惨的叫声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猛地一站，顿觉头晕，只好暂缓一缓，稳住心神，拿起一根扁担冲了出来，只见彩霞姑娘正哭喊着“爹爹、爹爹......”
　　董永看到血泊中钱多，赶紧说，“快去找大夫呀！”
　　“不用了，已经不行了。”彩霞姑娘哭着应道。
　　上上下下的人们都起来了，看到这一幕，有的伤心落泪，有的吓得不敢正眼看这惨象。
　　“还是先报官吧！”
　　“只能是先报官了。”
　　地保来了，并加急上报县衙。
　　县衙的捕头来了，看了看血泊中的钱多，散落在地上的钱财和血迹，从屋子里一直延伸到墙根的梯子边。
　　“是谁靠的梯子？”
　　“是布妈妈！”有人答。
　　“布妈妈去那儿啦？”
　　“就是，怎么不见布妈妈？”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布妈妈没在。
　　“就是，今天这么乱，狗咋不叫唤？”
　　“你看这狗象是吃过东西，昏过去了！”
　　“这肯定是这个布氏干的，畏罪跑了！”这个捕快断言。
　　县衙发放通缉布氏的布告，抓捕贼人不提。钱家当前最大的事就是要发送钱多。
　　彩霞姑娘很是伤心，七女几度安慰。董永忙着跑东跑西，为钱多准备寿衣棺椁一应发丧之物。
　　停放七天之后，出殡埋葬。彩霞披麻戴孝，肩扛灵幡，哭得泪人一般。董永七女和一干织工也是泪星眼红。整个村上的人将个过道围得严严实实，七嘴八舌，哄哄嚷嚷：有的是来看钱家如何发送，评判着排场如何；有的是来看弱女葬父的凄凉，陪着掉几滴眼泪；也有些无赖流氓，就是看那个女人漂亮，趁机揩油。有人叹，有人悲，说四道三。
　　“钱多的命真苦呀！”
　　“他苦什么？咱们吃不上喝不上那才叫苦呢！”
　　“这不是钱惹的祸吗？钱多精打细算了一辈子，买卖才好，就没了命！”
　　“老钱没有男丁，估计那个姓董的沾光了。钱和美人都得了。人家的命真好！”
　　“瞎说什么！那董永可是个正经好人，那能象你的花花坏肠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挤到我啦！”
　　真是：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众人论短长。
　　是是非非口乱断，好好歹歹嘴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