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胡书记病了

　　刘桠枝是个很能干的人，他第一次就从姚矿长那里弄到了煤，尽管不多，才一百吨，但毕竟打开了买煤的路子，同时也显示了姚矿长对她的诚意。刘桠枝在电话里跟李刚说：“老同学，我正在组织车从你们矿往外拉煤，明天我去矿上找你。”
　　李刚有些惊讶地说：“桠枝，怎么，姚矿长这么快就给煤了？”
　　刘桠枝咯咯咯地笑着说：“嗯，给了，一百吨。”
　　李刚说：“这么多？”
　　刘桠枝说：“这算多啊？他哪里是给得多啊？他是在试探我，这点煤还不够车一天拉呢！”
　　李刚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一百吨不少呢！”
　　李刚放下电话，心里美滋滋的，他觉得自己也能搞经济了，这和刘桠枝合作的事情要是弄好了，那可是要发了啊，说不定要赚大钱的，这上着班，看着报纸喝着茶叶水就干了的事儿，真可谓一举两得啊！他点了一支烟嘶嘶地抽着，他想，看着吧，我李刚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我不干则已，一干就出手不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儿，到那时，谁还敢小看我……
　　正当李刚在想入非非时，王部长一推门进来了，王部长说：“李刚，你这两天去医院吧？胡书记病了，你在医院伺候两天。”
　　李刚说：“我去伺候胡书记？”
　　王部长说：“嗯，怎么了，不行吗？”
　　李刚说：“那你怎么不去啊？”
　　王部长眉头一拧，那眉宇间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川”字，说：“嗯，怎么说话的？你是个武装部干部，就是个军人，有这样跟领导说话的吗？”
　　李刚看王部长急了，就悻悻地说：“那好吧，我去。”
　　王部长看了看李刚，又嘱咐一句，说：“到医院照顾胡书记，是组织上的决定，你要好好的，少给我阴阳怪气！”
　　李刚笑笑说：“好吧。”
　　李刚到了病房，胡书记正在输液，李刚说：“胡书记，怎么病了？”
　　胡书记说：“嗯，这些天总是头疼，血压也不稳，一懵一懵的。”
　　李刚说：“血压高那可得好好休息休息啊！”
　　胡书记没有说话，可能是累了，可能是不想说话，胡书记闭上了眼睛。
　　李刚没有事儿做，就坐在了床前的一个椅子上，看着输液架子上的吊瓶发呆，胡书记在床上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似的。坐了一会儿，李刚觉得没意思，就站起身来在病房里踱着步子，他背着手，从胡书记的床边，慢慢地走到病房的墙根，再从墙根慢慢地踱回到胡书记的床边，他一边踱步，一边想着刘桠枝，他想，刘桠枝果然不简单，一上手就这么的厉害，这不，第二天就从姚矿长手里搞到了煤，依他自己的看法，当时煤是很不好往外弄的，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除非是公家，以私人的名义往外倒腾出煤，那简直是不可能。可刘桠枝确实弄到了，不但弄到了，还是一百吨，要不孙白毛总夸刘桠枝学习文件学习的好，透彻；要不刘桠枝在一次酒场上说：现在是计划经济往市场经济转型，这是发展经济的大好时机，要不余余力得抓住，机会是瞬间即逝，只要你抓住了，你就抓住了市场经济的牛鼻子，你就能挣大钱。他又想到，姚矿长也是啊，他哪来的那么大的权利，卖给刘桠枝一百吨，他不怕出事情吗？记得有一次一个战友要李刚帮忙从矿上弄点煤，他没办法，硬着头皮找到了赵矿长，赵矿长是矿上的一把手，当时赵矿长在皮沙发里抽着烟，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李刚，好像李刚想要弄煤干什么似的，一会儿说：“真是你的战友用煤？”
　　李刚说：“嗯，真是战友用煤，他们家是农村的，过冬取暖用。”
　　赵矿长很严肃地说：“矿上的煤是国家统筹的，批给你这可是违法纪律的啊！”
　　李刚说：“不多，就两吨，两吨啊！”
　　赵矿长说：“两吨？太多了，一吨吧。”
　　就这样，李刚就拿到了一吨煤的批条。
　　李刚在病房里踱着步，一会想东，一会想西的，他又想起了刘桠枝，刘桠枝真是有办法，一下子就弄到了一百吨，而且刘桠枝还嫌少，她说是姚矿长在试探她，那试探她什么啊？刘桠枝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时，门吱扭一声响了，从门缝里扒进来一个人头，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了李刚，就小声地说：“喂，同志，胡书记在这里住院吧？”
　　李刚赶紧说：“嗯，胡书记在这里输液。”
　　那人呵呵地笑了两声，就进来了，他进来了，手里还惦着沉甸甸的一个大提包。谁知他刚进来，胡书记就睁开了眼睛，那人看见胡书记正看着他，就弯头下腰地对胡书记说：“胡书记，我来看你来了，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胡书记说：“谁知道呢，这好好的就觉得头疼，一量血压，血压就高了啊！头一直觉得晕晕的。”
　　那人说：“累的，累的，都是累的！”说完，他指指带来的那包东西说：“也没别的，是家里自己养的羊，宰了，你尝尝鲜，好好养养病！”
　　胡书记说：“小王啊，这可不好，怎么能送东西呢？”
　　那人说：“也不是买的，自己家养的，尝个鲜！”说完他又微微笑着说：“胡书记，你可要好好的养病啊？我走了。”
　　胡书记说：“小王，提走，真是的！”
　　那人连连地说：“自家的东西！自家的东西！”匆匆地关上门走了。
　　李刚打开提兜一看，是一只刚杀的山羊，膻味挺大的。李刚说：“胡书记，这是一只山羊啊？看膻味有多大！”
　　胡书记说：“快，你去给小车房打个电话，叫我的司机过来一下，把这山羊肉拉走，弄得医院膻气气的。”
　　李刚就出去打电话了，一会儿，胡书记的司机来了，他进来后，胡书记说：“把这提兜东西给我送回去。在这里味道太大。”
　　司机说：“好。”说完，提着那个大提兜就出去了。李刚看见司机很吃力地提着那兜羊肉，一步一挪地走向了他开得小车跟前，打开后备箱把羊肉放进车里，开车走了。
　　司机走了，屋里没有了羊的膻味了，胡书记又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是在睡觉，好像又是在想东西，总之，他没有跟李刚说话，哪怕是一句废话呢，他好像也懒得说。
　　李刚没事情，又接着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他现在开始想刚才那送羊肉的人是谁了，怎么那么面熟，他一圈一圈地踱着步，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个姓王的人是谁？他在屋里转累了，刚要坐下，门吱扭一声又开了，这时进来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提着个花篮，男的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他们彬彬有礼地站在胡书记的床边，这时胡书记早已睁开了眼睛，那女的说：“胡书记，怎么病了啊？我们也是刚听说的，就赶紧过来了！”
　　这个女的李刚认识，是计生办的一个办事员，那个男的是基层生产单位的一个工会主席。胡书记说：“嗯，这头说疼就疼得厉害，血压高啊！”
　　那女的赶紧说：“累的，累的，书记是累的啊！”说完又对着那个男的说：“矿上那么一大摊子事儿，书记真是日理万机啊！”
　　那个男的说：“可不，书记忙得很，有时候还下井呢！”
　　那个女的就赶紧接上说：“看看，看看，我说是累的吧？”然后那个女的又说：“胡书记，你可要好好养养身体啊，这么大个矿怎么能离开你呢！”
　　胡书记笑笑说：“小扬啊，没事的，输输液就会好的，没事的！”
　　那个女的就对他的男人说：“咱走吧，别影响了书记休息。”说完，她跟书记说：“胡书记，那你好好养养吧，我们走了啊？”
　　胡书记躺在床上扭着脸朝他们笑笑。笑罢，胡书记又闭上了眼睛，这次李刚觉得书记没有睡，他是在闭目养神。
　　李刚在病房里坐着觉得无聊，又站起来开始来回地踱步，刚走几步，门吱扭一声又响了，进来了一个机关的干部，那干部是团委的女干事张丽，她提着几袋营养品和牛奶进来了，一进来看见李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哎呀，李部长也在啊？”然后看看在床上躺着的胡书记说：“李部长，胡书记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李刚笑笑说：“正输液呢！”
　　这时胡书记睁开了眼睛，看是张丽，眼睛一下就亮了，笑笑说：“小张来了？”
　　张丽赶紧说：“哎呀，书记，是我把您吵醒了啊？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胡书记微微笑着说：“唉，不碍事的，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张？”
　　张丽赶紧说：“嗯，听说书记病了，我赶紧过来，书记怎么样？病得很么？”
　　胡书记说：“就是血压高点儿，输输液就好了。”
　　张丽说：“书记啊，你这是累的，看累病了吧？”
　　胡书记说：“哪里，小张你这段工作的不错，很有魄力啊！”
　　小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还不都是领导培养的！”
　　正说着，机关宣传部的，组织部的，工会的，还有其它科室的来了一大堆人，人人手里都拿着一包一包的礼，把胡书记床边的另一个床放得跟个小山似的。他们一干人把胡书记的床围得严严实实的，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地跟书记说着话。说完话儿，那些人看看李刚，跟不认识似的一下子都走了。
　　那些人走了，胡书记又闭上了眼睛，李刚觉得简直是无聊透了，机关每个科室都来了，他却呆呆地守在这里，胡书记还不理他，他感觉真是难堪极了，他想，自己科室的领导王部长在忙什么啊？别的科室都来看书记了，唯独我们科室没有来，弄得我自己在这里也不好看。
　　晚上，王部长来了，他是坐着书记的小车来的，他给书记端来了一饭盒乌鸡汤，他说：“胡书记啊，你看我端来了什么？”
　　胡书记说：“老王啊，你搞什么鬼啊？你到底端来的是什么啊？”
　　王部长呵呵一笑，说：“我老伴给你熬得乌鸡汤，喝点吧，大补啊！”
　　胡书记一听是乌鸡汤，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说：“是吗？你老伴做得我还真要尝尝！”
　　王部长的脸笑成了花儿，说：“嗯，尝尝！尝尝！”
　　胡书记拿小勺从饭盒里盛了一勺，喝了一小口，然后说：“嗯，好喝！好喝！”
　　然后王部长对李刚说：“李刚，你回去吧，夜里我在这儿陪书记，明天上班你再过来接我的班。”
　　李刚说：“好。”李刚才要走，王部长说：“李刚，你跟司机把那些礼品给书记送回去。”
　　李刚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礼品，他和司机开始一包一包地往车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