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满心无奈遇弱女

夜越来越安静，到了后半夜，静得好似隔绝了人间一样。
长夜漫漫，孤落烛红悄燃，四壁影射着灰黑色的条影如火苗一样晃动着。醉、醉，醉，只因昔时因，却结终时果。他痛苦，痛苦得在沉默里无声的挣扎，撕心裂肺的揪扯。这一生，到底是什么？为了什么？当成就了一切的自己终该享受幽居空谷、绝代佳人的美好时光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韶华逝然，剧饮千杯神殇。前尘如一梦，瞬成一切微尘飞絮。
他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没有了一点困倦。相反，心里是越来越清亮。点滴如雨的往事，细胞一样活跃在他全身的血管中，载满了他整个脑袋，使他昏昏沉沉的望着房间里平静的烛火，竟然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了林小风，她向他走过来。她依然玉立婷婷，身姿婀娜，一头黑色的长发，更衬得那雪白冰肌如此清丽而秀雅。她美目流盼，桃腮带晕，正冲着自己羞怯的微笑。那紧紧抿起来的小小嘴角儿，股令人垂涎欲滴。
她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痴痴认真的看着他。他却什么都知道，他是那么的了解她。看着她甜蜜痴着的笑意，他显然更加的痛不欲生。这微笑，令他沉醉、开心过。而今，却彻底成了刺伤他心里的最狠利器。搅得他心碎，无助，天天饱受折磨。
人活着，仿佛就是为了等待一种悲哀的降临。总有一声叹息，是苍天听不见的。他忽然摇了摇头，紧闭了一会双眼。之后，他抓了一把身上的酒袋子，空的。于是很顺手的取出身上那只白玉箫，轻轻贴在唇边，双眸空洞的像死人一样。身体的疼痛怎能与心理的疼痛相比，此刻没有了酒，他心里一阵混乱纠疼。
曲落飘风，这箫声绵美而凄清。忽如雪花飘飞，忽如谷底的风声，忽如深夜银河静静的流淌……
这一曲，还是这一曲，是他永远都不会换掉的一曲。这支曲子已经成了这支箫的灵魂，彼此形影不离。
夜风突然卷起了什么，他不知道。他木讷的推开门，走到了外面。望着天际一轮弯弯的沧月，他脆弱无比的闭上了双眼。若不是天黑，或许老天还可以看得到他眼角的那一滴泪，是如何平静的滑落，那双眼睛，是如何的绝望。
他握紧了拳头，放在胸口上，没人知道他那里为什么会那样的疼，疼的牵连着每一口呼吸的艰难。
这一夜漫长的很，直到天边一丝光线终于缓缓的探出了头。张天默才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衫。昨日少有的一丝温情仿佛正如昨日一样一起消失了。旁边的热水没有碰过，他用冷水清醒了自己。并且一个人去山上练剑了。这是他早就习惯的生活，这种生活反反复复着，不曾改变过。
由于身体尚有些虚，他的剑法比起往日里慢了，但并不弱。发出的招式依旧沉稳、精准，却仿佛不如之前那么狠了。
柳寂不知何时已经停在那里，道：“看来你的伤，好的很快。”
张天默停下手里的剑，侧头看了他一眼，道：“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会凝记于心。”说完，一个人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他要离开，离开这里。他不习惯身边出现第二个人，同样也很不适应，除非是在决斗的时候。因为他知道，那时候，总有一个人注定要倒下，也就是注定了要离开。他走着，始终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既是家父要他铲除的余孽，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来，苦心习武，为的是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那一刻，将柳家之子柳寂打败，已报血海深仇。可世事难料，二人初见，怎么就是这样的结果。
柳寂望着张天默孤独的背影，没有阻拦，他知道，他是一定要离开的。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义不容辞的去救自己的敌人。从前，也许只是三天之前，他是要他命的。张天默若活着，那他就得死。想着这一切，他的脸上顿时填满了一种不知觉的涩苦、无奈。活着，他们本该是朋友，甚至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好兄弟，乃至生死之交。
他终于高声对着张天默道：“日后我会发出请战帖。”
张天默脚步顿了顿后，继续朝前走着。
其实说及两家前辈恩怨，他二人也都不是十分明晰。更难解的是如今二老都已离开世间，自是给柳寂和张天默留下了某些悬疑。无论怎样，他们也只能为了一句话，一句也许并没有亲耳听到的一句话去拼命。也许这世界上总有着太多的人或事，是不容你去多想的，若是想得太过仔细，偶尔也会犯些最糊涂的错事。
途中，张天默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他一个人呆立了很久、很久。他的思绪近乎混乱，他知道，时候真的到了，自己真的该好好的为这一站而做准备了。如今，他的散魂夺命剑已步入高深之境，但却也停留于此不前。他始终都破解不了最后最为关键的一关，其实其中之由他又何以不知，他心里十分清楚，不是他无法突破这道剑法，而是他，突破不了自己。他的心里，始终都有个结，他怎么都解不开。因为他无法解脱对一个人的思念，光这么一点点，就足以让他的一切停留不前。
他低头自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沉默着。足足有半个时辰了，才一个人朝着西边走去。
走在街上，他依然寻找着酒肆。不远处，灰布招牌上的‘酒’字微微摇晃，像是在朝着路人们热情的挥手。说实话，这里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这样好的天气，里面居然还不过三五个人。
店里的小伙计见有客迎门，自是殷勤得紧，忙里忙外的招呼着。
张天默自受伤以来，更是食难下咽，而此时的自己，真的有些饥肠辘辘了。于是便叫了一碗面，三壶酒，他是连带走时的那份酒也算上了的。
这里的客人真的很少，大都是些乡土贩子，寥寥无几的闲聊着。似乎都在谈论着如何做生意，如何娶媳妇这方面的问题。
东西上来了，小伙计轻轻摆在他面前，转身离开。张天默一口一口咀嚼着碗里的面条，若不知道这是面，还当是药呢。他虽然疲惫又肚饿，可吃相却如此勉强，瞧上去面无表情，味同嚼蜡。
午后，阳光明媚，温暖的烤在人身上。张天默手里拎着酒袋，边走边喝。不过几里路，便瞧见不远处一群人将一个女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搂着那女子，十分强势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脸色相高声怒戏道：“你跑得掉吗，还跟老子挣扎，哈哈……”言罢，周围所有的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那笑声听着甚是刺耳难受。只见那女子也已惊怒，但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挣扎在那汉子怀里，动弹不得。这时，旁人起哄起来，道：“美人，你就好好陪着咱们三哥玩玩吧，他可是个怜香惜玉的角啊。”几人赞道：“就是啊，三哥正好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哈哈……”那被叫做三哥的汉子更加自豪的抱紧了那女子，俯下脸看着她，称赞道：“你长得真是漂亮，否则，爷我还懒得理你。”说完，那厚厚的嘴唇撅起来，向女人的嘴吻上去。那女子彻底崩溃了，她用尽力气扭动着头，狠狠地侧到一边，急促的呼吸着。
顿时，风摇树动，在见张天默，他人已纵身飞起，身影一闪，一脚正中狠狠地踢打在那三哥的腮帮子上头。三哥一声惨叫，人直直的甩出老远，落地时‘通’的一声，溅起一阵尘土。张天默整个身子腾空，长袖甩起，瞬间，女子已落进他怀中。他扭动身躯旋转落地，二人轻松得像是林鸟一样舒适自由。随着一阵清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似乎未沾染一尘一土。那女子惊慌得狠狠用手推了下张天默胸口，从他怀里飞速的闪出来，样子惊慌失措，却更是满面通红。她慌乱的潜意识让她想赶快离开，但却更怕对面的那些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节：芳心暗许冷英雄
说那被甩出的三哥，脸无血色，涨得通红。望了几眼周围的众兄弟们，更觉羞愧汗颜得紧。于是当下怒吼道：“你他妈是哪儿冒出来的大瓣儿蒜，他娘的，兄弟们，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种，哼，爷爷我也让你知道知道，我雷老三的厉害。”他虽然高声嚷着，自己却不敢再近前一步。
‘雷老三？’张天默虽然退隐江湖久矣，但也不可能听说过这等小小地头蛇。他面无表情的矗立着，侧眼望着手里的酒壶，摇摇晃晃的喝了几口。
那雷老三见自己的众兄弟们都怒目圆瞪着敌人，但却没有谁敢先出一步。他怒火中烧：“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些没出息的东西。就这点胆子还要走江湖，败类。”骂完，他猛地起身，手捂着屁股吱吱呀呀的叫疼。
张天默始终半低着头，没有开口讲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