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火凤凰

　　龙腾飞和小凤脚下一直向前延伸的山路，突然断了，走到了尽头。只见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也不知道伸向哪里去。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却又别无选择，只能踏上这条水泥路。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怀疑，这条路能走到七姑娘家，走到那个穿越路口吗？他们不断地前后张望，希望能碰见一个人打听一下。
　　先前那场暴雨把路面冲刷得干干净净，也把路上的行人冲得无影无踪。只听得见脚下鞋底与路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啾啾如林中的鸟儿鸣叫。两个人一时无话，机械地往前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啪、啪”声响，那声音沉沉的有些异样。两个人都禁不住加快了脚步，朝着声响的地方走去。
　　原来是道路前方拐弯处一只灰色小鸟，正对着路旁竖着的圆凸镜奋力冲击。初看以为小鸟只是短暂的迷失了方向，误撞了镜面。远远望去，却见那鸟儿好几次明明飞过了镜面，有一次还站立在镜子的上沿小憩一会后，竟然又退回到镜子前面朝着镜面继续冲击。鸟头撞击着镜面，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待他们走近前去，鸟儿发现了他们，“哗”一声飞进了旁边的林子里。细看那直径不及两尺的镜子里面，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对面风景的折射。一个小山包，一片杂草，几棵不甚高大的树木。只是镜子里的风景看去，像是被滤过，透明幽深。镜子前面做成树状的护栏护桩上落满了干结的鸟粪，看来那鸟儿非一时一日如此这般。鸟儿是不管不顾地认准了镜中这片风景，真是一只傻鸟。
　　他笑着说：“我们沿水泥路这么走下去，是不是也有点像这只傻鸟？”
　　她说：“再走下去不清楚是在往前还是后退，真不该慌不择路。”
　　他说：“肯定是应该一直走山路向前。”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那条穿越线路在东部海湾，朝东走应该没错。”
　　两个人朝着小鸟飞去的方向，重新选择了一条往东的山路，继续朝前走。一路上看到几处坟包似的建筑物，其中一个里面一堆灰烬，像是有人曾经在里面生火取暖或者做饭。
　　他们走到一处山坡上，看到一座小屋，门窗都被拆除，像一只巨兽呲牙咧嘴。走进去，见墙上用黑炭乱七八糟地写满了字：进门者，男人自宫，女人自摸、XXX,我爱你到地老天荒、千万别往前走，前面有妖怪、打倒XXX、枪支、毒品，1571615467……
　　不知道写字的是不是正常人，至少写这些字的时候不太正常。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活得不耐烦对世界绝望的心情。屋子里顿时显得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他们转了一圈发现小屋四面都开着门洞，四面出来都是相似的一条路。这下真不知道该走向那一条路，连来时的路都分不清了。
　　两个人站在小屋外面，两双眼睛迷茫地望着四周茂密的树林。头顶上一阵风刮来，吹动脚下几片落叶，落叶搅动着山坡上的几颗小石子，石子追赶着几片落叶，一起滚向坡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看了看石子滚落的方向，对她说：“也许就像《龙飞凤舞》里的龙飞，关键时刻有神灵出来指引我们，往前走吧。”
　　她不无担忧地说：“也搞不清翻过几座山了，是到了六姑娘家还是七姑娘家了。”
　　他说：“管他六姑娘还是七姑娘，前面有一片林子，穿过那林子就差不多了吧。”
　　她笑着说：“那不会是一片杨梅林吧？”
　　他也笑了：“可能真是。”
　　说话间两个人顺路走到了一片更为茂密的林子跟前，他指着入口处一棵树对她说：“你看，这树像不像一个问号？”
　　她认真看了看说：“还真像，就是一个问号！”
　　他说：“分明是在问我们，来干什么。”
　　她说：“也许是问我们，准备好了吗？”
　　他问：“你准备好了吗？”
　　“猴子！”她突然惊叫一声。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前面一棵树对他说：“不好意思，看那树上。”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路口问号树斜对面的一棵树上，横长着一截特别粗大的枝杈，粗大得和其他的树枝很不协调，粗皮烂糙的分明正在老死，乍一看还真像一只老猴趴在树上。旁边的一棵大树，那粗壮的树身上左右两条树枝像是巨人张开着双臂在欢迎他们。
　　他不再犹豫了，拉着她的手走进了这片林子。林子里树木茂密，没走出多远，他又有了新的发现，指着前方对她说：“你看那里，像不像一个惊叹号？”
　　她看着那棵站在石头上的树，说：“真像。”
　　他很兴奋，但感觉很累，否则他一定要走上前去好好欣赏一番。这片林子里的树，看来长得真有点怪，让人心感异样。只是眼下必须顺着脚下的路快步往前走，尽快走出这片林子，走到穿越的路上去。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路的风景不断变幻着印入眼帘。那山，那树，那石，似曾相识，他甚至怀疑自己曾经来过，眼前那紧紧纠缠在一起的石头和树是那么熟悉。树的根须深深扎在石缝里，石中有树，树中有石。树上石头上被人刻满了字：“XXX，我爱你！”“海枯石烂，永不变心！”树上捆着写了男女名字的红丝带。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梦里被山神处罚的那棵树和那块石头吗？看来如今他们相爱了，成了相爱的典范，被人们膜拜。
　　紧挨着那纠缠在一起的石头与树旁边的山崖边，从高处一条细微的水线顺着草尖流下来。下面冲出了一个水窝，水窝边散落着矿泉水瓶子和塑料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面没有多少食物了，带来的矿泉水也不多了。面对这真正的山泉水，他禁不住一阵兴奋，一口气喝干了手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拿着空瓶子走到水窝旁，用瓶口对着草尖，眼盯着清亮的山泉水慢慢流入瓶里。
　　“别动！”突然，身后传来她一声低喝。闪念间她已经悄悄来到他身边，夺过他手里接了半瓶水的瓶子，细声对他说：“别回头，轻轻地原路退出去。”
　　他屏住呼吸，按她说的轻轻地退回到原路，眼睁睁看着她从容地把水接满瓶子，紧上盖子，轻轻地退了回来。她站到他身边，对着一脸惊疑的他，朝水窝旁的草丛里指了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不禁吓了一跳：一条青绿的小蛇正昂着头紧盯着一线流水的草尖。
　　他拉着她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风快地往前走。走出很远了，他停下来直喘气，问她：“你刚才不害怕？”
　　她同样喘着粗气：“我也害怕，但我看你在那里很危险。”
　　他很感动，想不到看上去娇小的她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心里奇怪：“那条蛇为何不向我们发起攻击呢？”
　　“听说蛇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只要你不惹他。再说蛇的视角很小，视力不好，躲开它的视力范围就没事。”她说，“小时候总听大人说，见蛇不打三分罪。把它当敌人，看见了总想先消灭它。蛇应该也有同样的心理，把人当成敌人。其实我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他呆望着她，没想到她还懂得不少。他不再说话了，显得心有余悸，步子迈得很快。一阵风声响起，几只蜜蜂围着他头顶盘旋，那嗡嗡的叫声直让他头皮发麻。他挥舞起双手驱赶着蜜蜂，那蜜蜂却更来劲了，有几次撞向他的头部。
　　“快蹲下！”听到她的叫声，他迅速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那蜜蜂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嗡嗡着飞往别处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摊开双手朝她笑笑说：“没想到我还能招蜂引蝶。”
　　她故意很不客气地说：“你一路上都在招蜂惹蝶。”
　　他一脸委屈：“我可是受害者。”
　　她说：“一只蜂子把你吓成这样。”
　　他说：“我是不忍心伤害蜜蜂。”
　　她说：“不是蜜蜂，是土蜂。”
　　他说：“那也是一条生命。”
　　她说：“可它在伤害你。蜂子蛰过你之后毒针留在你身上，它也会死掉的。”
　　他不太明白她说的话，脑子里有点乱，不提防又传来了她一声惊叫：“你看那边！”
　　她手指着右前方，他也早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尖上一片红光。他说：“是晚霞吧？”
　　她说：“那里应该就是穿越的地方吧，我们还能走到那吗？”
　　来不及答话，被远处的景象惊呆了。那边的天空已是燃烧了一片，红彤彤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全身通红的狗，对着身边一个大火球张大着嘴巴，想一口吞下去。那嘴巴张的太大太猛，无法再收拢了，被撕扯开来，狗身子也被连累得垮了，被另一股来势汹汹的云浪轻易就冲散了。成了一道道红色的线条，仿佛有一支神奇的笔在天空中画着，画面在变动着。他看得入迷了，那舞动着的翅膀，长长的尾羽，形状分明就像凤凰山上小屋里那只凤凰，火凤凰！
　　火凤凰抖动着翅膀，在天空中缓缓地飞舞，他牵着她的手，激动地随着火凤凰转动起来。火凤凰像是受了惊吓，没有支持多久，很快就暗淡了，烟消云散了。
　　她开心得跳了起来，想不到能看到如此灿烂辉煌的一幕。他也很高兴，至少他已经看见了凤凰。但很快就心里有些惊慌，那火红的晚霞都消失了，离夜晚还会远吗？他们却还在这片怪树林里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那条穿越的路上去。四周围的山都长得一样的，那七个姑娘是亲姐妹，本来就应该长得相像。当初那七姐妹可能就是因为贪玩，或者是贪恋眼前的美景，被上天罚留在这里。
　　她想喝水，想起了他接的那瓶山泉水。他也有点渴，原本一直拿在手里的水瓶不见了，应该是在被蜂子追赶的时候惊慌中不知道丢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