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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6-11-04 11:27:24      字数:3544

  拂晓,赵青山便起来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黄浦江上的雾霭。穿透雾霭,依稀可辨的黄浦江已经失去了昨日的波涛汹涌、大浪滔天,变得异常之安静,好像人类一样,这个时候安静的睡眠才是最为香甜的。
  但是,赵青山的睡意却已消退,他已习惯了拂晓而醒,然后自省自查,做好该做的事,这样便不致后悔。
  不得不说,总统套房的确很吸引人,但它却无法吸引赵青山,他看中的只是总统套房里摆放在角落的那台跑步机。赵青山很有想法,他先是将跑步机挪到落地窗前,然后一边晨练,一边俯瞰浩瀚黄浦江,以及黄浦江上面那一层浓浓的雾霭。
  清晨,阳光沐浴,雾霭散尽,黄浦江边的景致亦尽收眼底,这就是赵青山曾几何时誓言守卫的国家的一部分。即使现在也是一样,只要国家需要,相信赵青山一定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他可不做贪生怕死的逃兵。
  关于他的生活,孤独也好、寂寞也好、空虚也好、无聊也好,他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说,他只看重自己该怎么做。
  赵青山就是这种人,生得默默无闻、活得默默无闻,同样可以死得默默无闻。虽然他的性格和生活方式及态度相信没有人会认同,但他却无怨无悔。也许他也会时刻盘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活?而他给予自己的解释则非常简单,就两个字——习惯。
  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使他很难改变,况且他尊重并喜爱自己的习惯,看上去像个修道士,而实际上呢,却比修道士还要清苦、忍耐、慎独。
  有时候习惯真的可以改变,或者说纠正一个人,特别是像赵青山这样的人。倘若让他忘乎所以,彻底抛弃他所熟悉的习惯,像个纨绔子弟一样,整日里吃喝玩乐、纸醉金迷,再不就是找一样他并不熟悉的工作作为向上的动力,他的人生非但不会得到升华,反而会遭遇毁灭。
  幸而,他遇到了两位挚友,程勇和赵小天。不仅他们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也非常感激他们的信任和友善,以至于只有当面对他们,且周遭再无他人的时候,赵青山才会露出随和,甚至有些狡狯的笑面。
  人都有两层面具,至少两层,冷与热、善与恶。赵青山的冷与恶是伪装给别人看的,而他本质上的热与善则是只对兄弟才会显露的。
  之所以赵青山会信任兄弟,感激兄弟,因为无论程勇还是赵小天,他们都没有刻意让自己做出改变,譬如出去找份工作自给自足,或是怂恿自己当打手欺凌弱小。这类违背自身本愿的事情,兄弟俩从未提及,虽然他们在外面极尽冷酷市侩,但是呢,回到家里,他们只是很单纯地拿自己当兄弟,哪怕供养,他们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就在赵青山不知疲倦地在跑步机上奔跑,心里面想着诸多程勇和赵小天这俩兄弟的好,他的兄弟赵小天似已困意尽消,蹑足来到赵青山身边。
  “你这个晨练的臭毛病很难改掉呀。”赵小天笑呵呵地说了句。
  “不光你这么说,老大也这么说。”赵青山在快速奔跑的同时,不仅能张口说话,还能扭头冲赵小天笑一笑。
  “老大?咳,别提了。”赵小天的一只手用力拍打着跑步机上的扶手。
  “他又怎么了?”赵青山好不奇怪。
  “没什么。”
  “不像,瞧你的表情不像啥事都没有。”赵青山一边说着,双腿却仍不停地奔跑。在他看来,即便高速奔跑,也不会耽误讲话。
  “怎么说呢,昨夜我给老大打电话说了我们的进展,老大很高兴。还说这个案子要是胜诉的话,代理费少说能有一千万嘞。”
  “那不是很好嘛。”
  “可是呢,时间得很长,保不齐对方还会上诉呢。”
  “这也很正常啊。”
  “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那个混蛋居然拿我媳妇开起了玩笑。”
  “这话怎么讲?”
  “他说我要是一年半载回不去,他就替我照顾曦微,顺便替我照顾我们的孩子。”
  “那不很好嘛。”
  “好个屁!”赵小天气道,“老大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呀,典型的混蛋加流氓。哎哟,弄得我都没心思打官司了。”
  看着赵小天难受且纠结的模样,赵青山停止了奔跑,拍了拍其肩膀,笑说:“你呀,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要相信嫂子对你的忠贞,同时相信老大不是那种人。”
  “我是相信他们,但是……”赵小天突然间感觉难以启齿。
  “但是什么?但是怕他们日久生情?”赵青山不禁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话呢,定是不假。”
  听着赵青山的叹息,赵小天不觉愣然,“什么意思?”
  “难怪你睡不着觉,恐怕这一宿都没睡好觉吧。”
  “别扯这个!你告诉我,你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那还用我说,你又不是傻子,听不出来?”赵青山无奈地撇了撇嘴,“一个情字,葬送多少豪杰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看,老大真要是跟嫂子有什么非分之念,会跟你说吗?一定不会。既然老大明明白白跟你说清楚喽,即说明他们之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友情而已。我想,老大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敦促你迅速搞定这场官司,然后回家多陪陪嫂子,还有嫂子肚子里的孩子。”
  “敦促?”赵小天茫然地说,“用这种方法敦促我?只有他能想出来。”
  此刻的赵小天恐怕除了恨恨的咒骂,唯有无奈的苦笑了。
  “要不怎么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呢。”赵青山微笑着替赵小天出了口恶气,谩骂着远在家乡的程勇。
  “真他妈够混蛋的。”相比赵青山的谩骂,赵小天的谩骂可就没那么文雅了。
  早上七点半,赵小天等四人吃过了早餐,早早在餐厅等候李亮。
  不多时,李亮给赵小天打来了电话,说他已经开车到酒店门口了。于是,赵小天等人拎着贵重行李走出酒店大门。
  可就在大门口领略一阵清爽的晨风的同时,他们见到了从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驾驶座里走出来的文雅。淡妆轻饰、衣着时尚的文雅,令赵小天等四人眼前一亮。
  “喂,美女姐姐,早上好呀。”陈一楠对于女性的鉴赏和感知不可谓不臻于化境。与此同时,他搭讪美女的格调和语速也是恰到好处。
  文雅看见他们,笑不露齿,赶忙打招呼,“帅哥好呀,另外两位帅哥也好。小妹妹你也好呀。”但见冰凌面庞含嗔,不觉窃笑,“咦,小妹妹,别闷闷不乐的,小帅哥不过是跟我打声招呼。”说着,走到冰凌身边,悄声说,“别吃醋呀,他是你的,我呢,对他没兴趣。他呢,也不可能喜欢上我,毕竟我都这么大岁数啦。”
  文雅的话讲得很得体,既不自抬身价,亦不妄自菲薄。对于像文雅这样的女人,无论品貌、衣着、姿态,甚或包括言谈,都是优雅艺术的淋漓体现。
  冰凌深知自己与文雅的差距,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品貌格调,抑或体态气质,都抵不过对方。但是呢,冰凌对文雅却无一丝妒忌之心,有的只是歆羡和自卑。
  感受着文雅在自己耳边轻轻吹着如兰般的香气,冰凌的目光竟不敢直视文雅,冰凌甚至想要蹲下去抬头仰望文雅,冰凌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文雅欹嵚历落、独具一格的高贵和尊肃。
  “别这样,”文雅轻轻拍着冰凌的肩膀,悄声说,“你要知道,此刻的你比我幸福多了,你得到了可能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真感情。而我……除了你眼中这副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躯壳,又剩下了什么呢?所以,我本不值得你羡慕,更不配你仰视。”
  冰凌微微一惊,她万万想不到文雅竟然能窥察出自己的心思,而且还是以这么一种远比自己还要自卑且伤感的语调安慰着自己。
  “文雅姐……”冰凌很想反过来安慰她几句。
  “你什么都不要说,”文雅打断了冰凌的话,“我还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况且,李亮正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呢,虽然直到现在我的心里仍然喜欢他,但是,这个时候我却很讨厌他。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之所谓讨厌意味着什么吧。”
  冰凌稍微点了点头,她虽然很害怕跟文雅比较,但她毕竟不是个蠢笨的女人。
  “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他跪下来向我求婚!”文雅坚信不疑地说完这句话,并又附上一句,“到时候,你一定要为我作证,我从不食言而肥,因为我要让他当着你们的面跪下来向我求婚!不过……”
  “放心吧,姐姐,我是不会跟他说的。”冰凌悄声回了句。同样作为女人,而且是彼此已有颇多好感的姐妹,冰凌自然不会帮助李亮去对付文雅的。
  另外,冰凌很清楚,李亮是有尊严的,若是文雅这一席带有极强报复性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是宁死也不会向文雅求婚的,这一点冰凌心知肚明。为了好姐妹,也为了他们之间若即若离的真感情,冰凌自当权衡。
  “你真的很聪明。”文雅笑了笑,“另外,你要知道,一楠兄弟是爱你的,他跟别的女人讲暧昧的话,是因为他天生放浪不羁的个性,以及他要观察你对他的态度。你越是吃醋,他就会越爱你,因为……他知道你在乎他,格外在乎他。不得不说,像他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可是呢,他又跟其他男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不会因暧昧去跟别的女人苟且,这样的男人现在的确很稀少啦。好好珍惜吧,好妹妹。”
  留下一段对冰凌的祝福和劝诫,文雅再一次轻拍冰凌的肩膀,径直向酒店走去。没有再向任何人说一句话,无论是与冰凌并排而立的赵小天、陈一楠、赵青山,还是那不远处站在保时捷918豪华跑车旁边的,等候着赵小天等人的李亮。
  望着文雅婀娜的倩影,李亮感触颇多,却不发一言,唯有静静地目送她进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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