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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吕嫂刚毅、自私的个性,让她的故事糅进了历史厚重的背景里

作品名称:强汉时光      作者:姜文社      发布时间:2016-11-02 18:49:57      字数:3890

  三、吕嫂刚毅、自私的个性,让她的故事糅进了历史厚重的背景里  
  吕大姐摇身一变,成了吕嫂。  
  现如今,曾经有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是“你开会我开会大家都开会”,下联是“你发文我发文大家都发文”,横批是“谁来落实”。秦时候也一样,干部做的虚事多,实事少。刘邦大小也是个干部。干部就有公干,应酬、开会、出差、帮忙、帮闲、帮腔、帮凶等等,没完没了。他本来就不爱下田劳作,有了老婆,更不下田了。吕嫂干了家务,又要下田,成天忙得团团转,竟然无一句怨言。  
  吕嫂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刘邦的哥哥,倒下田劳作,今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天天一样,慢慢老死。人生贫乏,一切都不值称道。刘邦如果像哥哥那样一成不变,吕嫂准会牢骚满腹,怨个没完。正是刘邦的人生充满动感,今天与昨天不同,天天都在变化,总给吕嫂有悬念,总让吕嫂有希望,吕嫂才任劳任怨。人,有等级差别,分三六九等。想想,或者有一天,刘邦就成县团级干部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时老婆也就跟着县团级待遇了。有指望熬个出头之日,她还有什么怨的?  
  吕嫂心态好,与刘家人的关系也就和谐。刘邦的那个私生子刘肥,跟着刘邦的父母过活。吕嫂见了,总把那孩子抱起来亲一亲,有好吃的,也总给那孩子送去一些。一则,刘邦是婚前乱钻女人,老大年纪的人了,她体谅、理解。二则,孩子是无辜的。人治社会,害人与防人害,就是生存之道。她一辈子,处处设防、步步当心,有怨必报,害人没商量,但从不害与她无怨,也不害她的人。  
  婚后数年,吕嫂为刘家,生了一女一子,算是龙凤呈祥了。  
  吕嫂的儿子刘盈,特别让同父异母哥哥刘肥疼爱。刚上世,刘肥将他背来架去。会走路了,刘肥便常带着他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妹妹也一样,刘肥常给她用野花串手镯,用贝壳串项链。三人可谓打断骨头连着筋,手足情深!  
  刘盈善良。专制社会,缺乏公平正义,“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有强权、强力,就可横行霸道,弱肉强食。风气影响,小孩子的心灵也被污染,懦弱善良的刘盈便没少受小伙伴们的欺负。刘肥为保护弟弟,则常与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而他这个刘盈的保护者,在刘盈做了皇帝后,虽然刘盈爱他如故,但无情的权力之争,让他时时处在危险中,不得不绞尽脑汁保全自己。所以小时虽穷,却让刘肥日后回忆起来,一点也不苦。  
  刘盈稍懂事,即常跟着母亲下田,算是体验过民生艰难,所以后来当了皇帝,他虽然没有大作为,但极富于人性。  
  汉朝之前,国家最高领导人选,是贵族的事情,与平民没关系。刘邦是中国第一个平民皇帝。同时期的陈胜等,也想打破贵族对最高领导权的垄断,没有成功。刘邦能成功地走上最高领导层,关键是关心群众,做人有方,善于交际,公关水平高。  
  刘邦的信条是:个人力量有限,难有作为。只有设法获得底层群众的支持,团结各层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最广泛的统一阵线,才有可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年少无赖,身为农民却懒得务农,同乡的农民,都看不起刘邦。他与父兄一个锅里吃饭,父兄辛辛苦苦种田,他却好吃懒做,父兄应该讨厌他才是。可事实相反,父兄却很喜爱他。原因就是,他会处理人际关系,明白亲友是他人生起步阶段,最基本的支撑。亭长那个官,就是亲友集资为他买的,也为他的政治生涯,捞了第一桶金。  
  刘邦借着泗水亭长这个平台,以金钱开道,打招呼,四下拜托,勾心斗角,玩转了当地官场,和沛县功曹萧何、狱掾曹参等结成了莫逆之交,有了利益共生,相互勾兑,互为供给的人脉资源。只要是个官,哪怕比芝麻还小,说话就有分量,办事也就方便。刘邦在地方上,比那些纯粹务农的乡亲,吃得开了,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些了。无疑,这让刘邦的权力欲更为亢奋。  
  有一年,刘邦奉命去咸阳出差,路上遇到了秦始皇出游。好厉害,单是仪仗队伍,就摆几十里,旗罗伞盖蔽日遮天。鼓乐声声里,盔明甲亮的护兵,周身珠光宝气的王子公卿,围随着稳坐銮舆的秦始皇。秦始皇给人的感觉,真个是恍若天神,威风八面。威风是摆出来的。摆这么大的排场,銮舆就是坐一头猪,也显得威风八面。  
  那时不说大官,就是皇帝出巡,也不清道封场。身穿粗麻布衣服的臣民,遇见那些身上丝光闪闪的达官贵人,更不用屁股朝天面朝地下跪磕头,只是毕恭毕敬站在路旁观看。刘邦看着秦始皇,不禁叹道:“天啊,生身大男人,这个样子才最过瘾!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一过这瘾儿,就不白活了。”其狼子野心之大,能吓死人。权力是春药,正是有亢奋的权力欲,使刘邦打拼人生,有了精神上的动力。  
  人类社会,总是不断地脱贫致富,不断地追求精神文明。人性,也因此而不断地成长。中国在西周王朝的时候,群众基本上都是奴隶,没有人身自由。干部想打就打,想卖就卖,想杀就杀。随着西周王朝的灭亡,奴隶制也走起了下坡路。到战国末期,群众基本上是自由人,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个人的生命财产权,还是基本上不可随便侵犯的。现在人们觉谁思想落后,就说是封建思想,但封建思想在那时,代表的是先进,落后的则是奴隶思想。秦朝在制度上先进了,思想却回到了从前,屡屡击穿人性底线,变人民群众为国家奴隶。掌握国家权力的干部,不是给群众办事的,而是寻事的。他们对群众任意驱使,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这要放在西周,稀松平常,但放在秦朝,就不行了。人民群众忍受兽性的能力,已经太差劲了。于是,怨声载道。所谓的天,就是人民群众。人在做,天在看,天不可欺!秦朝统治者犯了众怒,也就是犯了天怒,必遭天谴。  
  公元前210年,刘邦押送一批被绑着手的人,去陕西的骊山修筑秦始皇陵。修陵的人,没有工资,住是工棚,吃是半饱,劳动时间无限,工头想叫干24小时,也由他。骂要还口,工头会打个半残。打要还手,工头将其打死也没人追究。押送这些人的干部,也一样,想骂想打随意。打死,权当是死了一条狗,还说是建设新国家的需要。刘邦历来总是官腔连篇,言不由衷地说着永远正确的废话,这次出差,却不忍折磨这些人,一路只会和他们开玩笑。他竟问一个年轻人:“你跟几个女人上过床?”那年轻人羞涩地道:“肚子都吃不饱,还成天被押到这儿送到那儿,干这个做那个,哪还顾得上那事?连那心都没有了。”刘邦哈哈大笑,道:“没本事,没本事。这世道,男人跟女人,上床越多,越有本事,越荣耀。”于是吹嘘起了自己勾引女人的那两下子。身为干部,作风有问题,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这人,就爱享受。走累了,他便解开那年轻人的手,自己躺在地上,让那年轻人给自己按摩,舒服地哼哼着,说:“要是个按摩小姐多好。”年轻人等他舒服地睡着后,干脆逃了。他醒来只臭骂了一通,并不去追。于是,这些人一有机会,就解开绳索,逃他妈的。路没走一半,人已逃了一半。照这样下去,到达目的地,人早逃光了。刘邦交不了差,不被杀头,也得当囚犯。反正没有好下场,他干脆解开所有人的束缚,让他们只管逃。有人问:“我们逃了,你怎么交差?”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传鞋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落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人最大的损失,莫过于自身的死亡。无畏自身死亡,也就不忌惮以暴力使他人死亡。在一个文明程度不高的社会里,做暴力最强者,即能让所有人忌惮,也即拥有了规则选择权或决定权。这就是狼性社会最基本的规则,决定其他一切规则的规则。刘邦便决定选择这一规则来玩,做亡命暴徒,道:“豪气天下可去,胆小寸步难行,怕什么?交不了差是砍脑袋,反了也是砍脑袋,既然人非要提老子脑袋不可,老子不如反了,也提提人的脑袋!不想叫秦朝折腾死,就把秦朝折腾死,一报还一报!”  
  “都是我们连累了你,情愿跟你一起来折腾秦朝!”  
  “好,好!凭什么你们受罪,我们这些秦朝的干部,却吃香的,喝辣的,玩不尽的女人?折腾秦朝,大不了一死。万一不死,把秦朝折腾亡了,秦朝的干部就玩完,你们就是新朝代的干部,也就轮到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玩女人了。”  
  “想着都美死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只是跟我弄事,不管你怎么为自己,都不能害老百姓。老百姓也是人,得把他们当人!”  
  “那当然,我们不能忘本。”  
  于是,刘邦作为秦政府官员,人生发生了大逆转,拉着一帮人,在今河南永城一带,和秦政府军干了起来。干如此勾当,秦法自然难容。秦公安人员,抓不到刘邦,就把正在田里干活的吕嫂绑了起来。在田里干零碎活的刘盈和姐姐,吓坏了,搂住吕嫂的腿,大哭着不放。公安人员飞脚踹开了他们。闻讯赶来的刘肥,跪地搂着弟弟妹妹,也只会哭。吕嫂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泪水长流。都说后来吕嫂没杀刘肥,是他耍小聪明的缘故。韩信与刘肥的聪明相比,是天壤之别,却没有躲过吕嫂的屠刀,说明刘肥靠的并非小聪明,而是吕嫂想到了他与她娘儿们共度时艰的那些细节,心里最柔软的部分颤抖了,才放过了他。  
  吕嫂被关进了监狱,人家由着性儿打骂。一天只给二两吃的,从不让洗脸。吕嫂蓬头垢面,遍体鳞伤,人如活鬼。她忍着,受着,活着,时刻都多个心眼,免得自己被躲猫猫了。  
  一个纳粹集中营幸存者说:他能够活下来,第一是考虑自己,第二依然是考虑自己,第三还是考虑自己。  
  别怪吕嫂自私。生命是神圣的。拥有生命,是个人作为社会人的最基本、最原始的权利,所以那些让别人躲猫猫而死,随便剥夺人生命者,与禽兽无异,而那些随便剥夺人生命的政府,则与野蛮无异。  
  性格决定命运,吕嫂刚毅、自私的个性,让她一再在极端的环境里存活下来。死了的是烈士,活着的是英雄,待等潮退石出,吕嫂便成了在大汉帝国权力顶峰翻滚的女人。她的故事,也因此糅进了历史厚重的背景里,从古说到今,“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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