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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先说的一些话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6-11-01 16:39:28      字数:4616

  我是一个血透病人。
  2016年3月4日下午4点35分,我接到医生临时通知,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浙江第一附属医院肾病科手续室,三十几分钟的手续,医生在我的脖子右边插上了两根道管,搭建了“人造内瘘”,这也就注定了我将与一台名叫“透析器”的机器度过后半生,并意味着我的命也就掌握在这台机器的运行上!
  手续下来的当天晚上,医院就安排我做人生的第一次血透。血透这个说法早在半年前我就已耳闻了。那些日子我下身积水严重常在中医院住院治疗,有好多医生就建议我做血透。那时,也有好多人告诉我,做血透会怎样怎样,所以我一直不敢造次,还是坚持药物治疗。当然,心理上也有所准备:万一没办法只有做血透这条路走也只有认了!所以,这一次选中到浙一医院住院治疗,也已做好了做血透的准备。2月28日入住浙江第一附属医院的第一天,主治医生在浏览了我在此之前的有关病历记录并检查了我的目前状况后,给我的忠告也就必须做透析,要么腹透要么血透。
  我选择了血透。干脆一步到位。
  惶惑的我坐在轮椅上,是姐姐和妹妹推着我进入电梯上了医院透析室的这一层楼。在透析室门口就下了轮椅,必须在这里先称身重。电子称边有一护工,负责登记病人身重,为病人安排并通知床位。姐姐在外面等我并看好我的随身携带的东西,妹妹扶着我走进透析室,根据护工的报告找到了自己的床位。但见里面只是白茫茫的的一片,一张张白色的床铺;一台台白色的机器;一个个白色的人影,甚至感觉连空气也是白色的!
  在一位小个子青年小伙护工的指引下我躺倒在自己的床位上。我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像是有一位天使走近我的床边,开始对我讲述第一次做血透应注意的事项。听着她的说话我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接着她就摆弄起我脖子上的插管。她一边给我做着透析前的准备工作,一边又给我讲述了保护插管的一些必务知识。几分钟后,我仿佛感觉到一股热流从我的颈部涌出,随后,我看到了自己血管里流出来的血在透析器上的两条管道里流动着……
  这一晚,我静静地在床上整整躺了240分钟!
  已近深夜12点,几分钟有忙乱,护士切断了我的血脉与机器的连接。是姐姐和妹妹接到广播通知,进到透析室把我从床上扶起,上了轮椅,推着我走出透析室。在下楼时的电梯里,姐姐说了一句话深深地刻记在我的心里。她说出了刚才她走进透析室的感觉:“这透析室里好像是屠宰场!这一张张床上躺着的病人一个个白条条的,像是——”这后面的像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她要比喻的是一条条白皮的猪!我是食品公司出来的人,屠宰场杀猪的场面我很清楚,迷漫着水汽并带有血腥气味的屠宰场里摆着的一条条木凳躺着的一条条已刮了毛或是已剥了皮等待破肚取内脏的猪,是白赤赤的一条条!
  我笑笑,没说什么。我想,我现在不也就像是一条猪,等待着任由命运的宰割!然而我又想起自己刚刚走过的这四个小时,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第二天,3月8日,院方又安排给我的手臂上做了“内瘘”手术。为我的下半生打开了一条生命的通道!
  2016年3月9日我从浙一医院出院回到家里。有朋友已为我安排好江山人民医院做常规血透。3月10日下午,我就在爱人的陪同下走进了江山人民医院血透室。我的下半生,每星期有三个下午(星期一、三、五)将在这里躺上四个小时!
  这是与命运的抗争,更是与病魔的抗争!需要的是精神和毅力。因此,每次血透下来,我都会好好地、认真地记下这四个小时里在透析里室看到、听到的一些值得回味和体味的东西,以及自己的一些悟性的东西。只是遗憾,10月22日下午,电脑受到病毒侵入,几个月透析室的记录连同以前的所有文稿、照片等资料全部被删除,没有找回一个!
  一切还得重新开始!
  我想能记下一些今后一次次透析过程中耳闻眼见的东西,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对自己也是一种勉励!
  只要“生命的管道(内瘘)”畅通着,这一天天的记录就延续着!
  
  2016年10月21日星期五(补记)
  
  中午12点20分,桦的车把我送到医院大门口,我自己进去。
  血透室在住院大楼二楼北边,中间一条通道,是住院部通往门诊大楼的通道。通道左边是采血中心,右边就是血透室。整个血透室分五部分,从通道进门开始是休息间,中间是通道,一边摆了三排长凳,一边是洗手间。再进来则是透析间,摆了16台透析机和16张病床。透析间与休息间用玻璃窗相隔。透析间过去,一边是医护室,一边则是配药房和更衣室。最后一间也是透析室,摆了五张病床,是专供乙肝病人血透用的。
  与往日一样,我还是从走廊的边门先进入休息间,在电子称上称了体重后,进入血透室通道边的玻璃墙上看看今天下午的床位表。据护士说,上午前来做血透的病人不需要安排,谁先到谁就可以先在空床位上躺下,而下午则要统一安排一下,病人必须按医生安排好的床位就位。
  下午的床位安排表还没有贴出来。我站在通道口,看到血透间还没有什么动静,几个护士和护工都在医护室聊天。今天当班的医生是徐医生。转眼间,通道西边6号床位血透机的警报突然响起,紧接着又有几台血透机跟着响起警报。医护室的护士也一起起身从医护室出来,走向各个已响起警报的血透机给病人下机。血透机工作结束会自动报警。
  看来今天得多等等了,一下子还上不了机,我想还是先到医护室坐。休息间已坐满了等待下午做血透的病人和陪伴的家属,就是休息间中间通道也站满了等待接应正在下机或是就将下机病人的家属。
  在医护室,我向徐医生一边报告了体重一边自己挪过一张凳子坐下。刚刚坐下,病友周月仙进来,她是一位矮胖一头白发的女人。她得门来就大声啷啷:“徐医生嗳,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体重又增加了!”
  “今天有多少?”徐医生两眼盯在电脑上头也没回问道。
  “重了4斤,60.3公斤。”周月仙回答。人已站到了徐医生身边。
  “老大姐,是4公斤不是4斤呵!”徐医生说。“星期三你下机后的体重是50.3公斤,一天多时间重了4公斤,这样重下去不行呵!”病人每次做血透前、后都要称一下体重并报给医生登记的。
  “你喝水多吗?”我问。以前我常听到医生或是护士都在说她喝水多、吃水果多,不注意控制,甚至在做透析过程中还常常偷偷喝水。我也常见她总是带着一杯茶。
  “这两天我真的没喝多少水呵!”周月仙显得也好无奈。“只是几次喝水量也是小口小口地喝。”
  “次数多了不也就多了?”我说。
  “我连饭也不敢多吃,就吃一小碗泡饭。”月仙说。
  “泡饭也有水呵!”徐医生说。
  “体重增加总归是有原因的。”我说。
  “哦,我再就是吃点我外生女泡给我吃的葛粉。”她好像也找到了一点原因。
  “这也有水的哇!若是吃多了当然要增加体重。”我说。
  “我也不知道叮嘱过多少次了,要严格控制喝水。而每次你也总是说你没喝多少水。”徐医生像是对她有点不耐烦。
  “我们这样的病人,医生只需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做,具体怎样做还得我们病人的自觉呵!”我对她说。
  这时,我已看到有几个下午做透析的病人已各自走向自己的床位。看来床位表已贴出来了。我也就起身回到休息间去看看我的今天下午的床位。
  休息间的通道里一片混乱。洗衣房的护工刚送过来一车清洗后烘干的床上用品,一放到整理箱里就遭到哄抢,尤其是床单,刚放进去就上了几个病人的手。就连93岁的病人也从轮椅上起身,抢了一条床单拿在手上。姜师母则拿两条,夹在腰里,双手还在整理箱里翻找什么。
  我的床位是15号。我刚站到床位边上时,周月仙也一手拿了张床单一手拿了只茶杯走到我床位边上的16号床。
  “哦,我们今天又在隔壁了。”周月仙对我说。上个星期有个下午,我们就曾在隔壁床,那天我们还聊了好多。
  “今天你做大机?”我问。16号机大部分时间是用来做“大机”的,排毒效果要比其他的机大的多,收费也要多加两百多元,而且还是要自费的。
  “没有。”她回答说。“是安排我在这台机做的。”
  我也知道,有时没有人要做大机,这台机就用来安排做普通的透析。看来今天下午没人做大机。
  然而,周月仙把茶杯放到床上,刚要躺下,组长严小英就在叫了:“周月仙,还是到18号床位上躺下吧。”组长一边叫着一边还作解释:“反正16号机自检慢一下子上不了机,18号机已快好了。”
  周月仙拿起茶杯离开了16号床位,走向要隔几张床位的18号床位。此时,我也躺到了自己的15号床位上。
  刚躺下,魏振元进来。我认识他,他原来在工作,他老婆原在公安局保安公司做财务工作也熟悉。医生今天临时安排他做大机,他的床位也就在16号,在我的身边。以通道为界,左边8床,依次是14、13、12、11、10、9、17、19号;右边8床,依次是16、15、4、5、6、7、18、20号。这编号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
  按照医生的安排,魏振元到了16号床边。他看了看空床,问我:“这张床换过了吗?”
  我想他肯定看到了床上垫被中间的一块水湿了,就是刚才月仙的茶杯渗出的茶水搞湿的。也让护工说中了,她说:“看到这块湿处,有人肯定会认为这床还没有换。”
  我紧接着回答:“已换过了。”
  他像是还不放心,还在床边迟疑。护工张红过来再对他解释:“你放心,床单已换过了。这一点湿是刚才月仙的茶杯漏出来的。”
  “我还认为是你昨天夜里搞湿的。”魏振元同张红开起玩笑。
  “是你小便漏出来的吧。”张红也不示弱回了一句。一边笑着到别的床铺上去忙了。还有几张床位没有换上新床单。这边组长也过来准备为魏振元打针了。紧跟在组长后面的高个子护士则来到我的床前准备为我打针。她一边准备打针一边问我:“刚才在医护室抄桌子上护士名单是吧?”。我:“是的。”我在医护室坐在桌子上抄名单时我看到她刚来上班,从医护的另一道门进来。她问我:“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这些护士你还不认识?”。我说:“人我都认识了,就是叫不上名字。”
  稍后,我又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笑了笑回答我:“我你都不认识,就不告诉你了!”
  她已为我打好了针,用白布给我盖上手臂,说了声:“好了。”然后就走了。透析机自检工作还没完成,要再等一会才上机。
  就在我静静地等待透析机自检完成好上机的时候,休息间进来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清瘦的病人,他的后面则是一位比他还瘦小的女人在推着车。这两人上个星期的一的下午我已见到过,他们是夫妻。丈夫是园林处的技工,原来在家做腹透,今年六月突然中风,十月刚在杭州做了“内瘘”手续。上次见到他们是病人第一次到人民医院来做血透。听说这之前他是在家里自己做腹透的。
  来做血透的病人在透析前要称身重。病人不能自理,不能自己站到电子称上。但见到瘦小女人从轮椅后面走到轮椅前面,背朝病人,弯身做个马步蹲下,两只纤细的手向后伸向病人的屁股,发力把他背起,一步一步向电子称方向移步并登上电子称,连同自己一起在电子称上称出重量。从电子称上下来又背着病人走进透析室,根据护士指定的床位轻轻把病人放到床上,抬起左手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几粒汗珠,并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再把病人在病床上撑扶着躺下,盖好床单后又重新回到休息室的电子称上,称出自己的体重,然后,走向医护室医生报告了病人的体重。
  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对她只是开始。那天下午见到她,她就一个下午四个小时都在给病人——自己丈夫两条腿的康复按摩。那天,她告诉大家,康复医院的医生说了,只要坚持这样做,她老公的两条腿是有康复的可能的。
  她已经坐到了病人的床上,拉起老公的两条腿压在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在老公的大腿上游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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