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庭副业 4 种水稻

　　种地，对农民来说，不应该说是副业，可对我教书匠来说，应该算是副业吧。可它的收入，远远高于我的工资每年四百多元钱。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给生产队干了几十年活的社员，一下子自己分到了土地，别提有多高兴了！社员头一年自己有了土地，头一年自己种地，每一家每一户都把这件事当作了头等大事。因为自从解放以来，我们这代人还没有过土地，也没有自己种过地。人们纷纷走进自己的地里，瞅啊、量啊，开始谋划自己的种地打算。一个个都憋足了劲，准备要在自己的这块黑土地上大显身手！
　　现在不用上生产队上班了，人们首先就获得了身体的解放和自由。那感觉，真赶上压抑多年的力量得释放了！自从我记事起，庄稼人便天天上生产队去上班，起五更爬半夜，没完没了，连一个星期天都没有。就连大年三十，人们也得去挣“双工”，那种滋味不好受。现在一下子不用天天去生产队干活了，你说那感觉该有多好啊！由于是刚获得解放，刚得到土地，人们的思维还没有飞黄腾达，还没有像今天想的这么新潮时尚，而是还桎梏在自己的眼前的土地上。
　　人们吃完早饭，三五成群，搭帮结伙凑在一起，开始谈论自己的种地计划。我们这是以水田为主，自然谈论的也是以水田为话题。我虽然是教师，可土地都分到个人手，自然我也得和社员一样，晚上没事也和大家在一起呛古（议论）种地的事。当时有个别人在种地这个事有点瞧不起我，认为在集体的时候。都是他们在白养活我们，种地打粮白给我们吃，经常拿话切骨（说咬眼皮话）我们。
　　“王老师，这回地得自己种了吧？别看你教学行，种水稻你恐怕是外行了。”我听后笑笑说：“可不是咋的，我这回得老老实实向你们学习了。”
　　“学，你当学字哪？告诉一遍就认识了。这是种地，种水稻技术性强着呢。整地、翻地、耙地、播种、灭草、看水……复杂着呢。”老赵用眼睛斜视着我，一脸傲慢的表情。
　　老赵是种水稻技术员，生产队时是看水的。现在他有点牛逼哄哄，一副傲了吧唧的样子。
　　“是，是，到时候赵叔还得多多帮助我。”我虚心地表示让他今后多多关照。
　　“那是。你可得把酒菜预备好啊！”
　　“当然，我请你下馆子。”
　　我一方面经常和大家在一起闲唠，向大家学习请教，另一方面开始着手筹划自己的种地方案。
　　我家分了七亩二分水田地，全是不大点的小池子，一共高低不平大小不一十四个池子，三个进水口。离我的地北边有十几米就是上水濠，其中间有当年修壕挖的乱七八糟的土坑。我鉴于这种地理状况，首先大胆地进行了土地改造。我雇佣一台推土机，给我干了四天半，把原先七亩二分土地一直摊平推到大壕边，形成了五个大池子，面积扩大了三亩多地。进水口也由三个改为两个。这一改造，虽然花了一千多元钱，但我的水田不但平整规范了，由原先十四个高低大小不等的池子，改为比较平整的五个大池子，东西两边都有进水口，比较好管理，而且还增加了三亩地。
　　我清楚的知道，水田地的地形非常重要，它是创高产的基础。土地不规整，不好管理，想创高产那是不可能的。为了种好水稻，我又专门买了一本《水稻种植技术》的书。我想，我不光能当好老师，我也要种好水稻。要让有些人看看，我离开你们自己也能种地，而且要比你们种得还好。当时人们还不懂插秧技术，一码是直播（漫撒子），所以我第一年也是和大家一样，采用了直播。水田地灭草很关键，集体时水田地里的水稗草由于灭得不好，所以到秋地里全是稗草，因此产量很低。今年在灭草的环节中大家又拿不准主意。自从种水稻一直到现在，灭草年年都是用“敌稗”，用人工薅，今年我在资料上看到了一种新型灭草剂“禾大壮”，外地经验介绍效果相当好，说明书上说也适合我们这个地区，可就是没有人用过，再说价格也贵一些。我和我陈哥反复商量，又多次请教上边技术员，最后大胆决定就用禾大壮来灭草。由于我们水田地头一年（生产队时）草没灭好，所以今年当稻苗刚一出来时，整个池子里你也看不到稻苗，一码全是稗草。我和我陈哥严格按照禾大壮的说明书操作，一丝不苟用禾大壮灭的草。深水焖七天后把水排干，稗草像泥板子抹的似的全死掉，像绣花针似的稻苗露了出来。
　　灭草成功了！我和我陈哥非常高兴，因为这是关键的第一步。很多社员墨守成规，仍然使用敌稗灭草，草灭的很不理想。一看我们用禾大壮效果这么好，马上又用禾大壮二次灭草，但由于错过了最佳灭草期，结果不很理想。由于我的水田地进行了改造，每个大池子都比较平整，所以看水（管理水）也比较好看。我严格按照书上讲的方法进行管理：浅水灌溉，深水灭草，科学施肥……所以我的水稻长势喜人。
　　水稻第二次灭草就是三棱草和杂草。还是老原因，由于头一年草灭得不好，所以今年这三棱草长得一片片很凶。这些草如果不及时灭掉，将直接影响水稻产量，按照过去一码是用人工薅。现在有一种药（二甲四氯）灭这种草效果很好，我和我陈哥大胆的使用了，（有一些人保守不敢使用）结果获得了很好效果。
　　到了秋季，我的水稻长势很好，可是由于不是插秧，水稻根系不发达，秸秆也不壮，部分地块出现了倒伏。这不光是我的水稻，全屯所有的水稻由于都不是插秧，所以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倒伏现象。这就是不插秧的弊病。尽管这样，全屯各家各户的水稻，照比过去生产队时种的水稻要好得多。十一前后，全屯各家各户都高兴地开始收割自己的辛勤劳动成果。每家每户都把自己全家的劳动力开赴到地里，小心翼翼地收割自己的劳动成果。
　　割地是一项很累的劳动，可是人们却非常享受这种劳累，因为人们第一次在收获自己的劳动果实。他们每割一刀，都非常认真、仔细。每掉一棵稻穗，都会小心地把它捡起。人的心哪，咋都这么自私呀！当年给生产队割地咋不这样啊！那时候图的是速度，根本没人寻思丢不丢稻穗。
　　学校放了十天秋收假，我和我爱人拿着镰刀去割自己的七亩二分地的口粮田。尽管我们起早贪黑，拼命地割，十天假结束后我的七亩三分地也没割完，连一半还没割上。开学了，我不得不回学校上课。学校领导知道了我的情况，对我说：“王老师，你尽管安心上课，你剩下的地下礼拜我们大家去帮你割。”我听后非常感动。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好好工作来回报组织。星期天，学校领导带队，语文组的全体成员，还有我教的高一一班全体学生，七八十人都开赴到我的稻地。大家用了一天的时间，把我剩下的稻子全部割完。
　　我非常感动！我们语文组有的老师是城里人，我们班很多学生也没干过农活，他们到我这割稻子是第一次。他们手上磨出了血泡，有的把裤子都挣开了，可是他们不说一声苦，不叫一声累，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吗！为了我安心上班解除家庭后顾之忧吗？这就是我的单位，这就是我的语文组，这就是我教的学生，感动得我无话可说。
　　秋后我的水稻获得了垧产万斤比较好的收成。（当时直播水稻是比较高的产量了）我种植水稻的成功打破了知识分子不会种地的错误看法。
　　第二年我又率先进行了水稻插秧这一先进技术。水稻要想高产，必须要走插秧这条路。可是当时在僵化守旧的农民群体中，人们不接受，不相信，这种先进技术很难推广。我觉得这一技术是人家先进地区已经成功的技术，我们只是认识问题，必须要接受。于是我毫不怀疑地率先尝试。年终我的水稻一下子突破了垧产一万三千斤的惊人指标。我的水稻种植技术获得成功，再一次证明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我当老师时的工资是相当的低，代课老师基本工资是36.5元。当时维持一家七口人的生活是很紧张的，我觉得，经济是基础，是一个人的生命线，我政治上被社会扼杀了生命，我必须抓经济，我怎么也得抓住一头啊！所以我扣大棚、养洋鸡、种水稻，大搞经济建设。由于我的努力，全家的拼搏，我们吃大苦，耐大劳，我的经济获得了一些效果，虽然没有致富，但我起码脱了贫。
　　我盖上了砖房，骑上了摩托，成了当时的万元户。但我知道，我的这些经济收获，和我知识的收获是一样的那是我汗水结晶，是我拼搏努力争取来的。我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就是我的不怕苦，不怕累，勇于拼搏进取的顽强的精神。这种精神，它来源于我的坎坷经历，来源于我风风雨雨几十年饱经风霜的艰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