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名称:缘聚 作者:感知然 发布时间:2016-09-10 13:17:54 字数:8080
缘聚
题记:
曾几何是,我们将繁华写在手上,将嘈杂删减于心底。而后,一路走一路丢弃。直到,一程心路走过,惟愿,待岁月静好之时,那一种悄然碾过心海的记忆,慢慢浮起--------
第一章
1
八月的风,带着清清的凉意,吹在人的脸上,感觉是爽爽的舒适,对刚刚经历了暑天桑拿天气的人们,这是天大的馈赠。人怎么也不能和老天抗争,他让你热,你就是开着空调也能感觉到屋外的酷暑;他想让你冷,冰冻三尺,你怀抱着火炉,心里也能让寒意侵袭的瑟瑟发抖。就在同一个天下,就在同一块地上,鲁西南四季分明的春、夏、秋、冬,给人呈现出不同的景致,寒来暑往,春种秋收,孕育着这一方纯朴、善良、性情敦厚的人们。
人到中年的尚晴天,是个初中教师,名不见经传的她性格平静温和,不喜欢多事,不爱出风头,长相平平的她没有羞花闭月之美貌,也没有出类拔萃之才能。她只是一个身体微微发胖,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是那种转身就能淹没在人群里,一眼再难找到的普普通通的人。说她流于平庸,不算是对她的批评,只能说是客观上的真实评价。
近两个月的暑假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刚开学不久,尚晴天就觉得有种散淡和疲倦,没有了刚上班时年轻的那种激情,那时放了假的时候心里也会盼着早早地开学好去上班。现在不同了,一年又一年的往来轮回,把人的激情消耗殆尽。有一回,她禁不住深有感触地说:“一个人不能长期在同一个环境里工作,人们说:树挪死,人挪活是有道理的。同样的一个工作连续干上十年,啥样的激情也熬完了。”同事笑她说:“尚老师还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哩。”其实,她的同事还真就不了解她。
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尚晴天就推车出了家门去上班,从家到学校,不足一里的路,大多的时候她都是步行去学校。今天的雾霾比较大,她想尽量减少在户外的时间,她不想把浓浓的雾霾过多地吸进自己的肺里。她的肺里估计已经让粉笔沫污染的不轻,因为她每次的感冒都要费力地拼命咳嗽几下,才觉得呼吸能够顺畅。
尚晴天上班的路上,雾气茫茫一片,浓浓一团,盘旋徘徊在天地间,给人一种窒息憋闷的感觉。晴天来到学校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过,今天她的课是第一、二节,她今年教的是初一(三、四班)的语文。学校实行轮流教课,就是从初一一直教到初三,中间不换老师,校长说这样,可以增强老师的责任心。其实,当今社会上,恐怕也只有老师的责任心存在着,不信,你到医院看看,小病让你全身检查一遍,花了成千上百的钱,最后告诉你没病,你会高兴地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拱手送给医院。要是摊上大灾,不让你倾家荡产医院绝对不会让你出院,最后也只能是落个家破人亡。再不信,就去法院看看,你就是有天大的理,没人为你撑腰,也是跟过去一样“有理无钱你别进来”。过去的人还能知道“衙门口朝南开”,进来击下鼓,喊声冤。现在,你进法院的大门试试,保安跟安监局的人一样,审犯人似的盘问一遍,最后才说:“登个记。”
尚晴天第一节给三班的学生上完课,第二节就是四班的语文课,这一节新课的内容也讲完了,她在班里巡视着学生做着本课的作业。下课的时间快到了,窗外的雾霾还是顽固地不肯散去。本应秋高气爽的季节,蓝天白云被污染的大气从人的视野里拽去,抛到九霄云外。太阳苍白地在烟云里露出圆圆的一圈,千呼万唤,才给人间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画面,像个盘子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不甘不愿的样子。尚晴天无意识地看着窗外,今天要上的课全部完成了,却看不出她一点轻松的样子,反倒显示出一种心事重重的神情。
从事教学近二十年来,尚晴天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暑假过后,她接的新生还不到一个月,不知道是年龄越来越大的原因,还是现在的孩子个性太强,讲课的时候,要时时提醒学生听,分析的时候,还要提醒学生记。她从没有感觉上课像现在这样的疲惫,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让她有种不能释然的纠结感。她烦闷着,焦躁着,却又不知道根源在哪里,为什么?要说是更年期的表现,好像对晴天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尚早一点。
窗外一线阳光怯怯地照射到教室里,晴天的心情一点也没有云开雾散的意思,神情忧郁地等着下课的铃声,又没招谁惹谁的她依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尚晴天下课回到办公室,刚坐在凳子上,她的手机就响了,看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不想接。平时的骚扰电话太多了,不是学生家长打来问孩子的学习成绩,就是某某同事说班里有他的一个亲戚或者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的孩子想要照顾照顾。他们只一个电话了事,老师也就随口应称,时间一长,这类的电话多了就懒得再接,对方不上心,别人也不想关心。再说,就是不打招呼,老师也会对学生尽心尽责。教师,教书育人,以身正为范,以学高为师,干的原本就是带良心的职业。牢骚满腹的晴天还没有想完,手机又响了,晴天一看还是那个号,只好礼貌性地接过来,说:“你好,我是尚晴天。有什么事?请讲。”
“终于接电话啦,打了几个同学的电话才问到你。”对面传过来一个很大的声音。唉,有人打电话就怕人家听不见,隔山隔海似的扯着嗓子喊:“我是管熙,高中时候的班长,想起来了吧!”
晴天一听,语气立马热情起来,说到:“知道,知道。”其实她连人家长啥样子一点也想不起来,甚至连名字也只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做老师具有的应激性对付这一点,那是绰绰有余,她紧着说:“班长啊,你好,你好。啥事?请指示。”
对方略带中年沧桑成熟的语调,说:“是这样,上个星期去参加咱同学的一个葬礼,回来的路上,几个人一商量,这不快到国庆节放假了吗?想着凑这个机会,咱们同学聚聚,在一起说说话,多年不见了——”
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伤感,晴天故作欢快地,笑着说:“就是,就是,在哪里?”
对方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告诉晴天:“先统计一下,具体的再通知。”
尚晴天像对老朋友说话一样,接着说:“奥,好的。谢谢班长,让你操心了。”
对方的热情能量像得到补充:“哈哈,应该的应该的。我再通知别的同学。”
尚晴天依然不失礼貌地回应着:“好的,拜拜。”
挂上电话,晴天心情复杂地给其他的同事说:“高中同学要聚会,哎呀,想想毕业都二十多年了呀。”大家也跟着感慨起来,纷纷说道:“是啊,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呀。”“原来这只是一个一个的词语,现在想来,是切切的身有体味,转眼即逝啊!”“岁月如流水,一去不回喽。”
2
往事不堪回首,毕业已经二十多年了,尚晴天细细想想,高中的那些同学,现在能记起名字和模样的人还真是不多。上学的时候,性格比较文静的尚晴天,应该算是现在所说的淑女一类,进来教室,安静的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老师讲课,认认真真地做老师布置的作业,除了学习就不大和其他同学说笑、打闹、嬉戏。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上学时一些要好的同学也因为种种的缘故,渐渐疏于了联系。刚毕业那时还打个电话或者偶尔相约出来说说知心话,后来结婚生子,整天应付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少了闲情逸致。再后来孩子上了学,自家年龄也大了,心自然收敛了些许,大多的情分都转移成了相夫教子。慢慢地再见了面,彼此只是匆匆打个招呼而已,不是忙着回家做没完没了的家务,就是忙于照顾孩子,很少有机会坐在一起长谈。女生又不像男生早晚还有个酒场,来个老同学见面,舍命相陪,一醉方休。
十月一号,尚晴天和她的同学们定在母校一中集合。这天,晴天早早地就起来了,虽然她的心情达不到用激动不已来形容,那她的内心也不是风平浪静,高中同学集会意味着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期间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风风雨雨,让人想想都是心浮难定的感觉。虽说现在已是初秋,骄阳高照,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微热,晴天就找出一身得体的干净夏装穿上,她平时不太讲究穿衣打扮,也没有特意为这次同学聚会买件新衣服。但是,她知道分开二十多年的老同学再回首相聚,应该会上演一场当今社会上形形色色不同的角色,在这个物欲横流商业化的大环境里,大家都是在金钱至上这个社会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决不会是当年那群天真无邪,清纯懵懂的少年回归,定然是功成名就之流炫耀的最好时机。
尚晴天住的地方是单位不远的一个小区楼房,离一中也不远,她走着就去了。晴天的娘家也住在这一片,平时她只有回娘家的时候才从这条路上经过,她上班去的方向和回娘家的路正好相反,晴天出家门向东再向南一拐就到了自己上班的学校,她出来家门向西是娘家再向北就是一中,一中和她的娘家都在老城区。
尚晴天走在昔日上学的路上,感觉好像一下子又回了到她做学生的时候,看到路两边的建筑没有多大的变化。因是老城,改造很困难,居民大部分是多年的老户,有的还是居住着爷孙三代的祖宅,让他们搬迁可不是件容易事,碰到一家钉子户,你就别想着成功。绝大多数的居民没有单位,他们无官位,无职业,啥都不怕。说要开发老城区好几回了,最终很多开发商还是宁可多花高价钱,趋吉避凶知难而退买城外的耕地,也不想搅这些浑水,碰这些钉子。他们很明智地在老城外,环城外,竖起一座座高楼大厦,威武气派富贵豪华地在四周俯视着老城区。
路边的老屋没变,他们的商户却走马灯似的不断更换着,不是生意亏本,就是赚了钱承包大超市去了,那些地方顾客多,环境干净,交通方便,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所以,老城区再更换也只能是叫卖些生活急需用品。尚晴天走在喧闹的老街上,心想要是一个城里没有这些老地方,说不定就少了太多的人气,都住在高耸的大楼里,谁还能接着地气。虽说二十多年了,依然是很熟悉的感觉。路的东面还是那家卖文具的,尚晴天上学时不止一次地进去过,里面卖的钢笔,铅笔,本子,晴天就是用这些完成了老师布置的各项作业,也伴随着她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晴天不由自主地又走了进去。“想给孩子买些啥?”店主见她进来热情地打着招呼。晴天一惊,她只注意里面的商品,没注意到人,也因为店里的光线有些暗没看清,赶紧笑着说:“看看,看看。”
路右边的商铺多了两家网吧,每家网吧里的游戏机前面都坐着一个孩子,晴天看着里面的孩子有些惋惜,大好的时间,正是看书学习长知识的时候,这些孩子都无休止地交给了游戏。尚晴天曾听人说过,有个孩子在网吧几天几夜没回家,刚出门就晕倒在网吧的门前,到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真是害人呀。有人说游戏和鸦片一样沾染不得,一定要远离,鸦片伤害的是身体,而游戏则伤害着人的身心健康,甚至是生命啊!
尚晴天记得原来这是个小书屋,上学的时候晴天到里面偷看过人家的书,有一次人家见到她看的很认真,还说别光看不买呀?她很不好意思地捡了本便宜的买走,好长时间不敢再进去。可现在的孩子还有几个愿意看书?生活好了家里买了电视,又买了电脑,一打开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直观性强,热闹又好看,很能吸引孩子们的眼球,他们被各种画面牵引着,让他们看纸质的书很难。
再说家长也不重视孩子的阅读,有一次,尚晴天还有意做了一个小范围的调查,她问班里的学生:“家里有书的同学,请举手?”同学们大多数都把手举了起来,她看了很高兴,接着问:“家里有书橱的同学把手再举一下?”全班六七十学生只有二、三个举着手,还有个学生问:“老师,书橱是啥?”尚晴天想了想又问:“家里有衣橱的同学再举手?”同学们一下子全举了起来,她接着就问:“里面放的什么?”同学们齐声答到:“衣-服-。”她又问:“书橱里面放什么?”学生又齐答:“书!”家里书都没有,指望孩子们看啥?
怎么才能养成孩子阅读的习惯?有位教育专家说:只有学生能养生良好的阅读习惯,学生才能出好的成绩。尚晴天很认可这种说法,她有时会想:现在的学生不是上课的时候,恐怕连课本也很少去看吧。那些视角很强的东西牵制着孩子们的成长,身心受着伤害,真是值得人们担忧了。
每每看到现在的孩子一天到晚的憋在屋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玩电脑,尚晴天心里就隐隐有些痛,让他们从屋里走出去,你得费很大的劲。晴天小的时候,不记得谁家的孩子是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的,那时一到吃饭的时候,庄前庄后,村东村西,大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果哪个小孩不出来玩,要么是病了,要么是随大人走亲戚去了。一年四季的时间,孩子都在欢乐中度过,缺吃少穿的年代里反倒多了小儿的嬉戏。不像现在的孩子,面对各式各样的玩具和花样繁多的零食,无精打采地张口闭口说着:“无聊,没劲。”那个时候小孩子玩的游戏都是自创的,玩具也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唉!哪像现在的孩子这样,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输导,不动手,也不动脑,哪有一点想象,更不用说创新了,如此发展,真会毁了孩子们的一生呀。
尚晴天一路走一路想,不觉间来到学校的大门,因是假期,平日热闹的校园显得十分安静。里面已有几个同学站在那里说话,晴天笑着走过去,其中一个人招呼:“嗨,来了。”“嗯,你们早。”晴天答应着,努力想这个人的名字,又看看那几个,也有些陌生,她就觉得自己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学的时候,晴天的家离学校近,只和班里个别的同学结伴,上学就来,放学就走,两点一线,有规律也很简单。平时在教室里除了下课和坐在自己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也不可能和班里的每个同学熟悉,个别男生恐怕高中三年都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些同学,别说时隔这么多年,就是当年上学的时候,在晴天的印象里也不是很熟,更叫不出人家的名字。正在晴天为难的时候,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晴天。”听声音就知道是吴悠,吴悠喊着就一把抓住晴天的胳膊,吴悠来的很是时候,解了晴天的尴尬。
3
吴悠和尚晴天是同学也是发小,她们两家住的很近,晴天的家在胡同的北边,吴悠的家在胡同的南边,上学一块来,放学一块走。吴悠和晴天的性格不大一样,晴天的性格有些内向,吴悠的性格比较外向,心直口快又好打听事,消息非常灵通,当天发生的事过不到明天,她就能知道。哪个同学的脾气好,哪个同学不认真学习,哪个男同学喜欢谁给人家写纸条,某某老师喜欢哪个学生等等等等。吴悠好事又喜欢结交朋友,是班里较为活跃的一份子,班里的好多事,晴天都是在路上听她说的,晴天不好说话,就是爱说话的人,只要和吴悠在一起,也只能是听的份,口若悬河的吴悠一说,别人根本插不上嘴。毕业后,她们又同在一个不大的县城里住着,经常见面说话。去年,吴悠的儿子考上了国家98的学校——中国海洋大学,她恨不能找一切机会让认识她的人和她认识的人都知道,兴奋的吴悠估计现在还沉浸在喜悦幸福的余温当中。
晴天扭头打量着吴悠,她穿着一条海蓝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白色高跟半靴凉鞋,看着透出成熟又显得大方。晴天很羡慕她的魔鬼身材,标准的模特架子,吴悠喜欢逛商场买衣服,晴天不喜欢去,每次只要她能碰倒吴悠,吴悠的手里一准提着一件新买的衣服,她很会买东西,换季打折的最受她的青睐,样式好看又不贵。吴悠的丈夫也不反对,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女人穿的漂亮,男人看着高兴喜欢。有了丈夫的支持,吴悠更加得意,晴天说她是“购衣狂”,什么衣服到了她的身上都显得那么合体好看,四十多岁依然风韵当年。
晴天现在只图舒服不求时尚,她略显肥胖的身体早和连衣裙无缘了,更不敢把超重的身体摞在一对小高跟上。今天,尚晴天上穿一件短袖织花线衣,下着一条七分短裤,脚上一双休闲运动鞋,和吴悠一比,晴天显得朴素的多。吴悠挽着晴天的胳膊和其他同学一一打着招呼,喊着人家的名字,晴天的表情随着吴悠的喊声,一惊一惊地诧异着,心想:“这个吴悠,她怎么会记得住这么多同学的名字。”晴天不知道,生活称心如意的吴悠,丈夫对她体贴照顾,儿子也不用太操心,闲暇空余的时间就召集几个同学时不时地聚在一起海吃山空地狂侃一阵子,或者出去旅游转上一圈,在同学之间很活跃,一直和很多的同学保持着联系。开始的时候,吴悠曾喊过晴天几次,她自己正好有事不能参加,后来,吴悠也不再通知她了,这些晴天不知道,到现在她还是局外人士。
说笑着同学到齐了,大家请来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在当年的教室前照了合影,又簇拥着老师参观了一遍学校。同学们你争我抢地和别人留着合影,私底下都有让别人记住自己的意思,自己也趁机和当年偷偷喜欢而不敢说出来的那位同学留个照片,回去寂寞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回味回味少年青涩的初恋,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恍若梦景。学校变化很大,变化大的还有当年的这群学生,如今这群已到中年的人,脱去昔日身着一色的学生服,穿着标榜各自身份的服装,是显赫还是平凡,看牌子就知道有着不同的荣辱得失。老师过去在班上表扬的是高分的学霸,现在,簇拥在老师身边的是各路土豪。晴天还是像上学时一样,安安静静的普通一分子,成不了主角,也成不了关注的焦点,就像她的教师职业一样,排行老九,生活在社会的底层。
4
中午,在学校附近的饭店聚餐,班主任一一点着名,叫到那个学生,谁就站起回答:“到。”并向老师问好致敬,老师有些激动也很是高兴,看着当年的这群孩子现在都成了各行各业的中梁砥柱,有人还发展的小有了名气。老师一定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也会像家长一样很有幸福满足感吧,晴天还能从自己当老师的感觉上,知道老师看着有些花白头发的学生,一定也有些光阴易老的沧桑感。
席间,同学们相互劝酒,取笑打闹,放下初见时的矜持,肆无忌惮地释放出自己的情感,再不是当年羞于出口说话的少女少男。在社会上历练成的铁齿铜牙,就借碰杯的机会或真或假地说着当年不敢说出的话,夸张地表示着无奈和遗憾,还有的同学借着酒兴偷偷窃语着其他人的隐私。毕业后,尚晴天疏于和同学的联系,知道的事少,也不想闲谈别人是非,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听着他们说,看着他们闹,也弄明白了班长说的那个葬礼,是班上一个叫甄英宝的同学身患癌症,医治不愈而亡。
大家不清楚甄英宝在外面做什么生意,他赚了很多钱,回来租了一个废弃的厂房,改办成化工厂。开业剪彩的时候,请同学们助阵,晴天也去了,厂子效益很好,在同学之间传为佳话。他英名远扬,上过电视,被评为成功人士,当上了青年创业的楷模。同学们每一次提及都羡慕着,口气里也有些妒忌的成分:“上学的时候,他没有显出多大的能力哎。”不几年他工厂的锅炉爆炸,还炸死了他一个远房表姐的丈夫。不知啥原因,他把厂子挪到离城十几里外的农村。后来,村庄小河的水变黑了,庄稼不长了,村民联名上告。河水不黑了,可庄稼还是不长,听说他把废水用管子倒灌到地下,地下的水层也污染了。
有一次坐车,晴天路过那里,车窗外雾气一样的朦胧,刺鼻难闻。一个同车的人说,他曾经半夜骑车经过这里,正赶上他们厂放毒气,煞的眼睁不开直流泪,不敢张嘴喘气,差点闷了过去。还说这种只顾眼前利益不管大家的死活是缺阴德的人,比日本人都坏,净干些断子绝孙的屙血事。尚晴天听了,心里想:“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骂他咒他。”晴天不迷信,但是她相信因果报应。
同学们各自寻找着说话的机会和要说话的对象,“知道不?张某某现在可有钱了,住着豪宅,开着豪车。”“知道。我还听说李某某日子不好过,身体有了毛病,老婆也不中用,唉!”“哎,哎。听我说,王某某闹分居,老婆跟人家跑了一圈又回来了。”“你别说工作的事,咱们还是给马某某操操心吧,他离婚已经两年多了,谁想想办法帮他凑合一个,大老爷们独自生活怪可怜的。”尚晴天听着同学们津津有味地交谈着别人的故事,想着自己的生活也不比人家如意多少,虽说不上要离婚,可和离婚也没有两样。晴天低着头默默地想心事,虽身处热闹之间,他们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晴天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闺蜜仝好来喊她:“走,晴天,咱两个一块去给老师敬酒。”晴天才回过神来,仝好是尚晴天上学时的同位,两人是莫逆之交,这说起来还有个缘由。
仝好和晴天上学时,都喜欢看书,有一次自习课上,尚晴天偷偷给同位讲看过的小说,说到情节生动处,两人竟然忘形地笑起来,老师罚她们站了一节课。一直到现在她们还是无话不说的最要好的朋友,想想可能和那次的罚站也有一定的干系,关键时患难才见真情吗。敬酒的时候尚晴天看见老师对面的麦由,一丝慌乱掠过,她赶紧镇定自己。仝好只顾着和老师、同学碰杯,也没有注意到晴天的神态不自然。晴天不看麦由,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关心询问的目光,晴天若无其事地和仝好回来,心神黯淡,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