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弃与坚持

　　我失掉了工作，孤身返回S城。
　　李阿姨是一直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的人，她是我妈妈的妹妹，未婚，亦无小孩子。在李阿姨的心里，我一直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一直以来，她已经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对于我的突兀归来，她有些惊讶，也充满担心。我对她说，我回来了，大概也会在这里找工作。阿姨更加担心，问我：“叶展，在那边的工作不顺利吗……”她没有说下去，我明白，她说的是小乔。我离开家的那天，曾跟她说过：我去G城找小乔，我要跟她重新开始。可是如今，我却独自一人背着行李回来了，又怎能不令阿姨担心呢。
　　我说：“阿姨，我只是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下。”
　　阿姨忧心地笑了，她知道我的性格，不想说的时候，问也是白搭，“既是这样，那我把房间收拾好”。我要帮着清理东西，阿姨却说，“那屋子还干净，只需擦一些灰尘就可以了。”看着阿姨的认真，我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就对她说：“我去走走，晚饭回来吃。”借以逃开。
　　我一路沿着乡间小路走向自家的农地里，这里一直也是李阿姨帮忙打理着。看着一排排碧绿油油的玉米树，一片片红薯田，吹着习习凉风，那颗紧绷的心渐渐舒展开。我在田梗上，心想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夕阳已把我的影子拉得长长。远处几间小茅屋，升起袅袅炊烟，方觉日薄西山，一层淡淡的云雾在山的那头缓缓起，却被落日染上闪亮的金光。看着这样的美丽景色，我突然就想，或许，这样的农村田园生活，才真正适合我吧。
　　次日，我在大街上看招工启示，遇见了李海。他对我的回来，也显得相当吃惊，但更多是喜悦，说什么也要拉我去喝一杯。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在一家快餐厅里坐下。他就问我：“是不是跟小乔吵架了？你老实说来。”
　　我异其总能一招中的，问出重点，便摇摇头，叹气说道：“老实说，我觉得我还是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的，你又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李海十分费解。
　　“提什么壶，我指的是小乔，在G城的那段日子，终于让我看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
　　“所以你回家了？”
　　“那我还咋办？”我端起一杯啤酒就往嘴里猛灌，“事到如今，我也该如梦初醒吧。”
　　李海不语，点燃一支使劲抽，吐着圈圈的烟雾，徒增这样苦闷的气氛。“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找到工作没？我看你刚才是在看招工贴吧。”
　　“还没呢，刚回来，不急。”
　　“不如你到我那里去做吧，正巧我现在也缺人手。”李海有几分得意摁灭了烟头，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是生产主管，招几个人的权利还是有的，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需要的就打电话给我。”
　　我接过他的名片，看见名片果然印着他的名字，职位是生产主管。不想这家伙不过几年时间的打滚，就能如此高就，再看看自己，还是一副狗蛋的模样，不禁感到悲叹。但是，我不想依靠李海，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李海虽然有点不开心，但还是说：“行，既然你想靠自己，那也好。我这边也忙，就不多陪你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去，末了还回头过说：“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就打电话给我。”
　　走投无路吗？我有点耻笑自己，但是该去找的还是要去找。差不多两个星期下来，我奔走在大街小巷里。制衣厂、家具厂，餐厅、面包店等等进进出出，面试过几十份工作，没有一丝的希望。李阿姨看着日渐憔悴的我，也悄悄托开自己的人脉去帮我找工作。但是我不想接受那些来自各路三姑八婆的援助，而为日后的是是非非找温床，这些工作我全部断然拒绝。
　　找不到工作的烦恼让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我开始借酒销愁，每天几乎喝得烂醉。这样的日子过得消沉，好恨我自己是个窝囊废。在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机。于是，我决定再次收拾行李，离开。
　　有时我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在车站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却说出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城市——G城。是的，我又坐上了这辆开往省城的大巴，而心中不再是那个坚定而充满期待的我，因为那里没有期待我的任何事物（小乔曾经打过无数个电话给我，但我统统不接，甚至把她的手机号码列入黑名单，我以为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车子驶进G城的市区后，透过车窗，看见马路两旁的家家户户开始掌灯，勾起了我的无限杂乱的思乡之心。
　　刚下车，我背着行李走出汽车站，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让我不得不振作起来。我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车尾气味和灰尘的味道，不禁打了几个大喷嚏，这是财富的味道？错，这是寂静岭的前奏。哥才不管这些，先去找个地方落脚。
　　谁知刚出站没走几步的路，就踏上了我的倒霉线。一个疯狂的男人，手里高举一把刀向我迎面冲过来，人群一下子全部慌成一团，四处逃散，而在隔在不远的后边去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追过来，嘴里凌乱地叫喊着：“快来人哪，他抢我的钱，他抢我的钱。”只是路人逃之不及，全部充耳不闻。我靠，这是啥节奏，抢劫还拿刀砍人。居然全被哥给撞个正着，我凹凸曼的正义感一下子被提到了心口。
　　那抢劫犯持刀就这么冲过来，我闪躲而过，却被他狠狠撞了一下，差点站不稳，“你奶奶的，欺人太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转身，脱下背包，然后奋力往他背后一扔，正中其背。抢劫犯应声倒地，我急忙冲上去。谁料他却比我还快，连忙起身又跑，刀扔到地上也不拿。我又追上去，一直追过马路，马路上的车辆杂多乱开，一下子全部急刹车，喇叭齐鸣。这时，车站广场的民警也闻讯赶到，我们四围包抄，终于把那个可恶的歹徒给制服。被抢的手包里有四千块钱的现金，全部交还给失主。失主是一个少妇，对我是感激不尽，非要答谢我的恩情。哥多洒脱呀，当下就抛下一句雷霆万钧的话：“哥救的是仁义，非金钱也。”众人纷纷叹言英雄少年，我已散入人群中，留下一片神话。
　　但是，神话归神话，英雄也不过是一阵风，我还是要回归现实的，找房子，找工作。当我回到车站那里去找我扔下的行李包时，悲剧发生了。你奶奶的，我的行李包居然被三只手牵走了，当时我的心那个凌乱不堪呀，就仿佛那车站门前的一阵风。
　　我真的很想骂娘，这座城市是我的克星，克我的工作不说，连我的行李包也克，好在我的钱包证件是随身带的。总算有几分安慰，我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几声，就大步流星踏上我的梦想之途——今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稳扎脚步，不能再轻言放弃，否则我就不姓叶。
　　肚子好饿，先去祭好五脏庙再说。随便走进一家面馆，随口招呼老板，“给我上五碗杂酱面！”老板惊异，确切又问了一次才敢下单。我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慨然就座，五碗杂酱面很快就弄好端上来，闻起就好香。我迫不及待就消灭了两碗，觉得有个半饱，正欲吃第三碗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怒斥：“这面是人吃的吗？”
　　我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壮汉因为不满意面的味道，正在那里对着服务员发彪呢。服务员被吓得哆嗦不已，老板急忙从厨房里出来解围。可是壮汉却得理不让人，依旧朝着老板怒斥：“你这混蛋，想吃死爷爷吗？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
　　大家纷纷退开，免得被壮汉的怒火殃及鱼池，在远处看热闹。壮汉大概是这里的一霸，又看到所有人都怕他，于是更加趾高气扬的，指着老板继续骂：“赔钱，要不然，——”说着捏紧拳头。
　　老板为了息事宁人，好快点解决这摊麻烦，点头哈腰向壮汉赔礼说：“一定，一定，那大哥你要我怎么赔？”
　　壮汉举出三根手指，老板含笑问：“三倍？一碗面十块钱，来，小美，给这位大哥赔偿三十块钱。”那个服务员正欲去抽屉里拿钱，壮汉一把扯起老板，怒吼道：“三十块钱，你当我是叫化子吗？赔三百块钱！”
　　老板一听那么多，眼镜都差点掉到地上了，“要那么多？大哥，你看小店也是小本生意，经不起——”
　　“——废话少说，赔不起，我就砸店——”壮汉终于忍受不了老板的愚蠢，举起椅子往地上一砸，吓得老板连忙跪在地上，大家也逃出小店，以保存生命。我虽然安如泰山，还是坐那里吃面，但是也吃得不安稳，怎么今天这么霉运当头，这等渣事净让我拣到。哥是忍无可忍了，拍案而起，一双筷子扔过去，打在壮汉的脸上，“你这只死野牛，你凶个屁呀，吃个面也不让老子安宁一下吗？”
　　壮汉本就生气，被我的筷子弄得满脸是面汤，更是怒不可遏，当下冲过来。我岂能怕他这头大野牛，也卷袖迎上去，和他很快就是扭打在一块。后来，还是老板偷偷报了警，壮汉一听到有警笛的声音，连忙逃跑。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警官来到面馆，面馆的老板向警察说明案发的一切。警察安慰了面馆老板几句，然后对我的助人精神表示肯定，只是下次助人不能那么冲动，找我录了几句口供便放我走。我拖着一身的疲惫，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都市五彩的霓虹灯不停闪烁着，回想今天我来到G城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就是在拍电影，而我这个倒霉蛋却成了史上最悲催的主角。这大晚上的，我到哪里去找地方住呀。
　　可是，霉运之神今天注定是要抱着我过夜的。我在这条繁华的商业街走着走着，百无聊赖，四处乱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一辆停靠在街边的白色小车的前车门搞什么鬼，我突然记起，某一类偷车贼就专门喜欢这么干的。哎，大城市，龙蛇混杂，就是多这种玩意，一天到晚没完没了，难怪电视台播放这类新闻的时候，还要筛选，否则装不下呀。
　　我彻底生气了，把破烂的衣服一脱，往地上一甩，冲过去，大喝一声：“贼厮，欲做何甚。”
　　那个贼当然听不懂在我胡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也吓得夺路而逃。我哪容他逃跑，当下快速扑上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那贼拖行了我几步，见无力自己逃脱，只好拼命吹口哨。贼的另一个同伙从暗处冲过来欲施行解救，我立忙大喊：“抓偷车贼，抓偷车贼呀。”
　　这时，一个类似女侠的神奇人物仿佛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偷车贼给打倒，并制服了。此时此刻的我已是筋疲力尽，我感觉自己已经像将要熄灭的蜡烛，正要仰面倒下的时候，那个女侠冲过来把我扶住。借着街道的昏黄路灯，我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蛋呀，“灵儿，我的灵儿——”
　　“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呀，姐才不叫灵儿呢。哎，小乔，小倩姐，你们快点过来呀。咦？这人咋那么熟悉呀，哎，小乔，小乔——。”
　　“什么事呀，晓玉。叶展，叶展——姐姐——”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敞舒适的大床上。环顾四周的设施，这里是一个宾馆的房间？我只觉得头好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抓偷车贼，然后力尽晕倒，一个美丽的女侠把我给救了，然后我就到这里了？天哪，这是什么节奏。女侠，女侠在哪里，我起身在房间里拼命寻找。别说女侠，就连女鬼都没找到半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暗黄色的灯光还在照亮着，我无奈退回床边坐着，看来是我太入戏了。
　　咦？床头压着一张纸，我迅速拿来一看，这娟秀的字体好生熟愁呀，“叶展，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呀，对不起，那天晚上我真不应该把你叫出来的，晓玉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她说一定要亲口向你说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们，好吗？我们今天要上课，不然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等你醒来的。但是你一定要等在那个房间里，不要再跑了，我们一放学就马上会去找你的。爱你的，小乔。”
　　天哪，这是小乔的信，昨晚那个身手敏捷，力克两敌的女侠居然是小乔？我百般不信呀，小乔怎么这么厉害。嗯，我坐在床上，摸着下巴思索着：小乔果然是隐藏闹市的仙女赵灵儿。哎呀，什么仙女赵灵儿，我都在胡思乱想啥呀，看来，我还是太入戏了。等等，赵灵儿，哦不，小乔说放学后马上来找我。我看看自己，整个瘦骨版的弥勒佛一样，怎么见她，怎么见她。我跳下床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前想后，决定主动出击是最好的。
　　我来G城的目的，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是离不开小乔。又或者说，在回S城的那时起，我的心就一定牵挂在小乔的身上。因为那封信，我的心又满满都是小乔的影子，她那过往的笑脸和声音，都不断回映在我此时此刻的脑海里。我坐在镜子前面，看着憔悴已久的自己，不停擦试着落下的眼泪。最终，我还是不能离开小乔，因为我爱她太深，让我无力自拨。
　　G城，我来过，又离开，如今又在迷朦中回来了。经过昨天晚上一系列荒诞不羁的事件之后，我死灰复燃，遇上生命中不可或许的一个人，她是小乔，是我只爱的女生。既然老天也给我这个机会，我就会坚持下去，不再轻言放弃，就如同我选择要在这座城市扎根下来一样。
　　整理好自己后，虽然看上去还是一个瘦骨版的弥勒佛，但是二逼青年欢乐多，我需要的是更多的自信和骄傲。哥，我骄傲。我精神抖擞奔向新月学院，可惜他们还没有下课，学校保安告知，非本校人员，未经校方同意的外来人员，不得在学生上课期间入内打扰，违者报警处理。我看了看那大学的围墙，估足有三米之高，爬过去基本没戏，只好乖乖等候吧。哥爬不起，还候不起吗？
　　南国的秋天老虎暗藏，热如盛夏，我提着一大桶矿泉水蹲在大学门口，候了大约半个小时，就看到陆续有学生出来。不一会儿，我就在学生群里看到小乔，她和晓玉，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一起走出来。我的心澎湃如高锰酸钾掉进硫酸里，兴奋得哑口无言，看着小乔直呆呆地傻笑。直到小乔也注意到我，她却爽快得多，快步走到我跟前，“HI，叶展，你来了！”
　　另外三个女生也跟随她来到我跟前，一样让我全身的细胞足足绷成上箭的弓弦，竟说不出一句话。晓玉扫视了我一下，说：“你怎么这等模样就过来了？哥们，敞开胸膛，够男子汉。”其他人都笑了，我很不好意思，只感到脸一阵一阵的灼热，挠挠脑袋，“我的衣服只剩下这一件了。”
　　“晓玉，不可以这么取笑叶展的，他也不想嘛。”小乔替我解窘，“美纱，思绮，你们也不许笑。”她转身对身后还在偷笑的另外两个女生警告说。
　　晓玉一抿嘴，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说：“叶展，不好意思呀，晓玉我是一个直爽的人，有那句说那句，刚才就是句玩笑，你千万别在意。”
　　我忙摆手，说：“不会，哪会呢。我这一身来见你们，实是不妥当的，但是昨晚行李在车站丢的，一时之间还没来得及买新的衣服。”
　　“行李丢了？”小乔和晓玉一起疑问。
　　“怎么丢的？”小乔更显得关切问道。
　　我支支唔唔说道：“这个，这个——，是我抓——抓贼时丢的！”然后就把昨天一下车疯狂的晚上告诉小乔她们。她们纷纷现出吃惊的表情，小乔突然脑门一开般说道：“难道昨晚在车站前遇见你那个抓贼的就是你吗？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我昨晚追那个抢劫犯过马路的时候，正巧从小倩的车前跑过，把她的车给逼停了。
　　“难怪那身影这么眼熟，我当时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跑过，害得小倩姐急刹车。我还骂这些死人过马路也不带眼睛，叫小倩直接撞过去得了。”晓玉在一旁自个儿说。
　　小乔一手拉着我的手臂，嘟着嘴巴说：“胡说，要是叶展压坏了怎么办。”
　　三个女生一起哈哈大笑，小乔提议时间还早，不如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吧。“他这样的英雄好汉，我哪敢呀。”晓玉跟在后边嘟哝着道。
　　第二天，我开始四处找房子。不得不说，这省城的房租真心不便宜，市区里一个巴掌大的破地方，最少都要五百块一个月。郊区虽然便宜，但是到市区上班很不方便。我找呀找的，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花湖区找到一所旧式的居民大楼。房东是一个挺好的中年大叔，但是一个月三百块的房租还是让我有点消受不了，我问他还有没有更加便宜一点的。大叔看我衣衫褴褛，估计是从伊拉克逃难回来的，也不忍把我拒之门外，就把我带到六楼最顶层的天台处，指着一所铁皮房说：“这儿便宜，只要一百五，但是环境就更加坏，这段时间天气炎热，很难承受的。”
　　我看这儿地方挺宽敞的，有三间铁皮房，都受太阳的直照，环境恶劣可想而知，没有人租住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马死下地走，我咬咬牙就把其中一所铁皮房租下来了。住的地方解决后，我又置了一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一个锅，一个瓢，一双筷子，一把小刀，一条毛巾，几件换洗的衣服，房东好心，又给我送来一个煤炉。这些搞定后，我就开始找工作，在G城找工作比在S城要好得多，不出两日，就找到一份在制衣厂里干杂活的，月薪一千五，还不错的。
　　可惜霉神还没有走完，我只在那家厂里辛辛苦苦干了五天，就没的干了。不是老板不要我，而是老板夹带私逃了。五天的工钱没了是小事，我又失业了就是大事，这个让我很恼火。恼火的同时也很愤怒，于是和厂里的其他工人一起拦街讨还公道。引得警察和劳动部门的人，谁知工人声势浩大，其中劳动部门的人不敢出来，躲在车里，用车外的大声公朝工人们叫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工人们有些欠款达五个月之久，累积工钱达上万元，听到这句话不着边际的官腔，情绪沸腾得一下子就如滚石下山，差点就要跳上车子打砸。最后特警出动才把这些可怜的工人们强行驱走。
　　这件民事纠纷到最后不知如何，那些可怜的工人们有没有依法讨回他们的血汗钱，我也不知道。我还要为再找一份新工作，否则锅要下米，人要吃饭。不久就让我在布行找到一份当搬运布匹的工作，虽然辛苦一些，但挣得比以前也多。该死的就是这份工作正干得起劲，才六天就扭到腰。我彻底生气了，咒骂老天，我这么辛苦工作有错吗？难道这个倒霉蛋还要一直粘着我不行，真是没完没了。
　　心里有气，骂也归骂，扭到腰就意味着我要回家疗伤。
　　小乔说要最近来看我住的地方，我不愿意，更不能拒绝。这样的铁皮屋，让她看到还得了的，她一定会瞧我不起。但是不管我怎么不愿意，她最终还是来了，而且还是和晓玉一起来的。大热的天，两个女生一直爬到这幢旧式居民大楼的六楼天台，晓玉埋怨说热得连内裤都湿掉了。而在天台上，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间漆成蓝色的铁皮屋，屋外还有一条粗条绳条，上面挂着三件衣服。
　　晓玉当下就露出一阵难以形容的石化，久久才说：“小乔，这地儿，能住人吗？”
　　小乔面露难过之色，没有回答晓玉，直接去敲门。我正在给自己的腰贴膏药，没办法，没钱上医院去看病，只好到药店去买跌打膏药回来用。还真别说，这款印着苗族姑娘的跌打膏药还真心管用，贴了几贴之后，腰没那么疼了。
　　门被敲响，外边传来小乔甜美的声音：“叶展，你在吗？”
　　我当然在，只是被小乔的声音弄得手忙脚乱，只好乱作一团回答道：“在的，门没锁。”
　　小乔开门，和晓玉一起进来，我连忙站起来。“咦？叶展，你在干嘛，这房间怎么那么重的药味？”
　　“前天扭到腰了，所以——”
　　“啊？你扭到腰了，严重吗？你怎么不医院看看？来，让我看看。”
　　小乔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关切问道，她走过来。我忙说：“不碍事，不碍事。买了膏药贴上，感觉好多了。”说着还做了几个大幅度的弯腰动作给她瞧瞧，以示我的腰已经好得差不多。看见小乔和晓玉还站在那里，这地儿小，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感到非常惭愧。更看到晓玉不停地拨弄衣服，热得满身大汗的样子。那时的我简直就是羞得不知所以然，连忙让小乔和晓玉坐在床边，然后搬出那台老式电风扇。可惜那台电风扇毕竟年老力衰，连吹出的风都是热的。
　　我自己则手执葵扇猛扇，紧忙抱歉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这地方破，委屈你们呀。我日后一定会努力改善的，一定会。”
　　小乔一边用纸巾擦汗，说道：“叶展，快别这么说，人总有困难的时候，你有这样的自信，很好呀。对吧，晓玉。”
　　晓玉热得横汗直流，整包纸巾都擦光了，也不管用，就想着要把衣服给脱了，面对小乔这么一句，竟语塞在那里，呆呆的样子半天才回也一句：“说啥呢，姐的奶罩都也能拧出一斤水来了。”
　　小乔说得没错，晓玉这女汉子果然是够直爽的。这句话让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不忍直视她香汗淋漓的样子。
　　那天回家后，小乔寝食难安，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我那个狭窄的铁皮屋，以及里面简陋之极的居家设施，居然连吃饭用的碗都没有，直接拿铁锅吃饭。看到我这样艰苦的生活环境，小乔的心情很忧伤，忧伤得都想哭，她问晓玉，“我想帮助叶展度过这个难关，晓玉，你觉得我要如何帮他才是最好的。”
　　晓玉也不忍心看到我这样的状况，更不忍心看到小乔这样的伤心难过，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小乔。但是叶展这个人性格刚强，又死要面子，不轻易接受人的帮助，你直接给钱给他，是不可能的事，他决不会要你的。你说你想介绍他到小倩姐的公司去上班，这个也不可能，不要说叶展会不会去，小倩姐也不一定要他。”
　　“那你说怎么办？”
　　“时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买东西给他。你不是看他的出租房里啥都缺吗？你就给他买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他不可能会拒绝你的。然后偷偷帮他交房租，这个他也拒绝不了。”
　　“晓玉，你真是太聪明了，谢谢你呀，晓玉。”小乔一听开心就跳起来，对着手机给了晓玉一个亲吻，把晓玉麻得浑身发颤。
　　从那以后，小乔差三岔五日就过来看我，还扯着很不情愿的晓玉一起来。同时手里都会提着一大包东西，每次都不一样，什么脸盆呀，衣架呀，碗筷呀，应有尽有的，有一次还搬着一个桌子过来，把晓玉搬得气喘连连，一到六楼天台，这丫头直接骂娘，“告诉你，小乔，姐再也不替你干这种阿四的活了。什么破玩意，居然连桌子都买过来，居然还要叫姐来搬。小乔，你要不要把床也一起搬过来呀。”
　　小乔嘟着嘴巴，她自己也提着一大包零食，这些都是小乔买给我平时充饥的，满头大汗地说：“不要生气啦，我的好晓玉，呆会儿我请你吃冰淇淋，总行了吧。”
　　晓玉一听说有冰淇淋，立即转怒为喜，举出一个巴掌，“我要吃五个！”
　　“好，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有时候，她们为改善我天天吃素的伙食，还会请我出去吃饭。我拒绝一次两次，拒绝不了第三次，终于同意跟她们去吃晚饭。小乔别提有多开心，把我带到一家装潢高档的西餐厅里。这里灯红酒绿的环境早已让我十分不自在，服务员再拿菜单过让我点餐的时候，我整个人更是懵在那里。这菜单不是英文，就是英文音译成中文，一连串的鸡肠加上什么提米拉苏，什么白雪公主，鬼才知道那是啥玩意。看了半天，没点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小乔出马，把我点了一份芝士焗扒饭，还点了三杯甜饮，三份甜点，她和晓玉一人一份牛排。
　　在这里吃饭真心不容易，这顿晚餐吃得我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得哪里不对劲，引出笑话，让小乔和晓玉难堪。但这顿晚餐也是我这次来G城后第一顿有肉的晚餐。而这一切，都多亏有善良的小乔和晓玉在我身边。
　　面对小乔和晓玉的无私帮助，我真心感谢，也想努力快点改变现在这样的窘境。在我的腰完全康复之后，我重新回到布行那里上班，却被告知我的位置已有人在干了。老板还算可以，给我结了工钱，然后安慰我说：“年轻人，别怪我狠心，我不是有意要炒你鱿鱼的，只是我也要做生意呀，不可能因为你不能上班而把货搁在那里。你是个能干的小伙子，别怕找不到好工作。”
　　我在想，我的倒霉运，也该告一段落了吧，这样下去，还让人受得了吗？后来我在一家小型的超市里找到一份理货的工作，工姿还算可以。只是这家超市生意不咋的，里面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一个牌子是听说过的。平时进来的顾客也不多，我们闲得发慌。每天聊以解闷的就是听保安吹牛，我们的保安是一个中年男人，一位有着雄勃大志的退伍军人，虽然身在超市，却心在越南。这厮说他自己是打过越战的，一天到晚就跟我们说他当年如何如何枪林弹雨中拯救战友，如何如何身中两弹而负伤不退。说的时候，口沫四溅，激情四射，让人仿佛身在其中，英雄精神不灭，使我成日都感觉有位黄继光在这家超市里上班。
　　这份工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休息日，利用休息日，有时候我还可以去赚点外快。别的兼职找不着，我可以很轻易找到去制衣厂里剪线抄更的，做完了还可以直接拿钱，真好。不知不觉，天气就渐渐转凉了，我也搬出六楼天台的铁皮屋，搬到三楼去住。这里的环境要好太多了，不仅地方大得多，而且光线也明亮得多，卫生环境也十分喜人，住起来的舒适感，就是不一样。这当然都是相对六楼的铁皮屋所言，跟商品房和公寓还是无法比拟的。而且房东还优惠给我，只要二百八十块钱一个月。这样的价钱，能住到一个一房一厅，在G城，我已是相当满足了。小乔和晓玉在我搬新家后来看我的时候，也说这地方真是超值的。
　　晓玉说：“叶展，最起码，你这个冬天就不必在天台跟冬风搏斗了。”
　　我说：“是呀，你还得感谢你和小乔呀，要不然，我哪有那么容易就搬到这里住呢！”
　　晓玉大手一挥，说：“叶展，这是我和小乔自愿做的，你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谢谢了。还有必要要继续说吗？你怎么像婆娘一样长气呢，再这样客气，我和小乔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吓得连忙说：“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晓玉，你别生气嘛。”
　　小乔在一旁说：“晓玉，别那么认真。叶展，别往心里去，晓玉这人就这样。但是你也不要再客气了，再客气下去就见外了。我们是真心要帮助你的，又怕你不肯接受，所以才会这样做。现在可算好了，这个家该有的，也有了，这才像一个家嘛。”小乔一拍手，满意微笑环顾着我的新家。
　　小乔和晓玉留下来吃晚饭，晓玉嫌我煮的菜太难吃，不是太咸就是太淡，味道老是把不准。于是化身为厨娘，亲自下厨，弄了三道菜。我们三人就这么坐在一起，吃过一顿庆祝搬迁新房的晚餐。举杯同干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都祈愿着美好的未来。送走小乔和晓玉之后，我自己一人回到房间里。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看着这个出租房里的一切，这是我们三人一起共同努力的结晶，我的心一股一股的暖流轻轻划过。
　　在这个出租房里，不大的小客厅中间，一张干净的小圆桌，是小乔特为我买来的，上面摆放着三个碗子，和三双筷子，小乔说这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饭桌，旁边有一张长椅子，是客人来时坐的地方。偏房很小，只够摆放一张单人床，是我睡觉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将是我在G城圆梦的起点。
　　但是倒霉蛋一直都不曾离开过我，它只是潜伏在深处。如今待我风平浪静之后，它又出来大行肆虐。只是这次倒霉的不是我的工作，而我的感情，第三者出现了，真够闲得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