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产队劳动 3 偷大粪 4 打渔

　　 
　　3偷大粪
　　
　　庄稼是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种庄稼的人，把粪看得非常重要。所以一到冬闲时，生产队主要的活就是围着粪转。家里大部分劳力，都在刨大粪。可这点粪远远不够，所以队上还组织十来个人，套两挂马车上城里去偷大粪。
　　上城里偷大粪是一个很脏的活，谁都不乐意去。可是在吃大锅饭的年代，队长就是小皇上，分配谁都得去，你要是不去，就没有你的活了，因此没有人敢违抗。我和生产队长的关系不好，自然这个最埋汰的活就少不了我。这个活虽然脏，但也有它的好处，因为是上城里，所以中午给补助一顿伙食费五毛钱。要知道当时的五毛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基本上顶一个工日的钱了；再说，来回坐着马车，还能溜着街，活也不太累，偷一车大粪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就干完了。这样一来，凡是去的人心里也有一个平衡。
　　去城里偷大粪都是场院的活忙完了农闲时，这时已经开春，天气不太冷了。我们队的两挂马车便天天去城里偷大粪，每个马车一个老板领四个人，拿着大板锹和尖镐，前往佳木斯。我们这个车老板子是马成龙，他是车队长，也就是说我们这挂车，五个人他说了算。我们天天一早就去队上帮老板子套车，上好车厢板（四面围粪的），把锹镐拿着，然后上车坐好，老板子大鞭子一甩，两挂马车一前一后，上了大道，向佳木斯跑去。我们坐在车上有说有笑，也很是开心。我们村离佳木斯有十多里地，中间隔一个柳树岛，得过两道江。马车跑起来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到了佳木斯马车放慢了速度，我们又给马戴上粪兜子（不让马把粪拉在道上）开始踅摸偷大粪的地点。
　　原先是上郊区去偷，后来被人家发现了不让了。这一段时间我们是上学校去偷。说是偷，实际不算偷，就是上学校大厕所去给起厕所。现在学生都放假了，上厕所的几乎没有了。我们把车停在厕所旁，下去几个人把大粪刨下来，然后用大板锹甩上来，上边的人再装上车。下边的粪很好刨，大粪都是立体式的，一刨就一大块，由于是冬天，味也不大。不过我们还是全副包装：头做一个套子把脑袋全包上，只露两个眼睛；身上穿一个像大夫穿的大褂不过是蓝色的；手带着棉手闷子，眼睛带一个风镜，这样的“武装”也就算做到最大努力了。因为下边的活多，又得刨，又得往上甩，所以我们下去四个人，上边留一个人（车老板）往车上装。
　　学校的厕所很长一溜，我们的车老板在厕所后边光顾往车上装粪，没寻思放假时能有人来上厕所。这时还真来一位女同志解手，她是在厕所的正面来的，由于厕所很长，所以她看不到厕所后边的人和车，更不知道厕所底下有人。她进了厕所也没往下瞅，褪下裤子，蹲下“哗哗”就尿。正在厕所底下刨粪的我们几个哥们，正低头“吭哧吭哧”地刨粪，忽然一股热气腾腾的尿水“哗哗”浇下来，直浇得我们几个满头满脖子都是热尿水。几个人抬头一看，我的妈呀，这不是一个女的正蹲在那尿尿嘛！
　　“喂！你没看着底下有人吗？”我们急忙喊。
　　这个女的一听，往下一看。天老爷呀，底下怎么有好几个人哪！羞得她急忙提上裤子，跑了出来。像那你就一走了之，可这个女的还没走，她把裤子系好，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到厕所后边，掐着腰骂了起来：“你们是哪来的流氓，乡巴老，跑到这来占老娘的便宜！你们偷看老娘的屁股，也不怕瞎了你们的眼睛！”
　　我们上边的车老板一听，闹蒙了。这是咋回事呀？我们在底下的慌忙解释说：“大姐，实在对不起，都怨我们没有搁人放哨，让你受惊了。以后我们一定改。”我们的车老板这时也听明白了，忙上前赔礼道歉：“怨我们，怨我们，我们以后保证注意，保证改。”
　　“以后改，那你们今天看了就算白看了？我一个大女人的屁股，就白让你们看了？”
　　“那你说咋的？就是一个误会，谁也不是有意的。”车老板说。
　　“那不行！”
　　“那你说，让我们咋的都行，你说吧。”我们几个在底下说。
　　那个女的眼睛卡巴卡巴，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出讹我们的高招，只好一转身，一跺脚说了一句：“你们等着，用不了三天，凡是看过我屁股的，眼睛都得瞎！”说完拧着屁股走了。
　　那个女的走了，我们几个哈哈大笑。车老板笑着问我们：“小伙子，你们都看到啥了？大饱眼福了吧！”
　　“看到啥了？看到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股骚气扑面来！”我逗乐子说。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我们装满一车大粪，把车赶到李大粪家。李大粪是他的外号，他的真名叫李振东，是我们多年的好朋友。我们哪年偷大粪，都天天到他家落脚。因为我们是偷大粪和他打的交道，所以背后都管他叫李大粪。他这个人非常好，待人热情，虽然我们是拉大粪的，可他不嫌乎我们。每次他都给我们烧好热水等我们来清洗，然后把我们买的馒头热好，还拿出他家的咸菜，让我们吃；有时高兴了他还会和我们一起喝两盅。我们队上也知道我们偷大粪没少麻烦他，经常给他送一些粮食回报他。所以我们的关系处得越来越近。
　　今天遇到方才的笑话，大家余兴未减，洗漱完毕后，马老板说：“今天咱喝点酒，祝贺祝贺你们几个看了西洋景。”
　　“好！喝点就喝点。”其实我们就是想喝点酒，找个借口罢了。
　　老李说：“我这有酒，就是没有菜。我去换两块大豆腐咋样？”
　　“那太好了，回去我们跟队长说，再给你拿点黄豆来。”
　　大豆腐拌咸菜，散装老白干，我们边喝边向老李讲方才的笑话，乐的老李好悬没岔气。
　　吃饱喝足，我们一路说笑回家了。
　　
　　4打鱼
　　
　　我们屯靠着松花江，江南沿是柳树岛。每年一开春，队里便组织渔业队下江打鱼。这个渔业队有两趟黑瞎子网（大网），有三趟三星网组成。三星网一个船两个人，黑瞎子网一个船五个人，两个搬船的，两个撒网的，还有一个人是“把头”（打鱼的头头）。我是打黑瞎子网这伙的，我们这伙有乙朝刚、周炳南、把头是孙录，还有我的一个朋友陈若义。陈若仪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我们俩只要在一块，就有唠不完的嗑。现在被分在一个组打鱼，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一早天不亮我们俩就起来，不是我召唤他，就是他召唤我，我们一起上南江沿。到那天刚蒙蒙亮，等五个人都到齐，就开船，开始撒第一网。我和陈若仪搬桨，他比我大，也比我有劲，搬第一桨，我搬第二桨。把头孙录在旱地上拿大扣（大网的一头），小船飞快的向江心划去，划一个大圈再回到岸上。在划圈的同时，乙朝刚和周炳南一个拿网票（上纲），一个拿网底纲一点一点把网撒在江里，在江心形成一个大包围圈。这时我们四个人迅速上岸，开始收网。收网就是往岸上一点一点的拽网，这是一个力气活。上百米长的大网弧形地撒在江里，加上水的阻力，还有圈的鱼在兜里，我们是很费劲的，几乎要拿出拔河的力量来拽网。网圈一点一点在缩小、缩小，最后里面的鱼活蹦乱点地被兜上来了。这时是我们最紧张的时候，也是最高兴的时候。我们喊着、跳着，下到水里提起网票，怕大鱼蹦出去。有时兜着大鱼我们还得用大抄（捞大鱼的工具）去抄。一网打上来有时多，有时少，有时还是空网，不一定，这要看把头的经验，他找下网的地方鱼多少。一般情况一网都是几十斤。鱼兜上来了，我们开始捡鱼，摘网（把网弄干净），然后再进行下一网。
　　就这样我们一网接一网地打，打到晌午，我们该休息，开始吃饭了。中午这顿午餐，还是蛮有意思的。我们打到哪，就在那临时搭起锅灶，一般多数都会赶到老白小通（一个江心小岛）。他们在捡鱼、摘网，我便上通里边找几块石头或砖头，到江边搭起一个小灶。把小锅（天天带着）架上，再捡一些枝条当烧柴，架起了火。上江心取一小桶江水（江里边的水干净），放在锅里。这时他们一边捡鱼，一边把我们要吃的鱼选好，刻好（收拾好），然后我去拿来放在锅里，最后放上一把盐，几个辣椒，这就是调料。我一边续着柴，一边唱着《愿亲人早日养好伤》小曲：
　　灶中火，放红光，
　　我为你们熬鱼汤。
　　续一把，岛上柴，
　　灶火更旺；
　　添一瓢，松江水，
　　鱼味更香……
　　不一会，鱼炖好了。虽然没有油，也没有酱油、醋和其它调料，但漂白的鱼汤，在锅里翻滚，散发着浓郁的鱼香，诱人直咽口水。我大喊一声：“开饭了！”大家喊着、唱着围坐在小锅四周。把自己在家带来的饭盒打开：哇！有小米饭，有大饼子，还有带发糕的、豆包的。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唠着，要是谁带来好吃的，还让大伙品尝品尝。这时候是我们一天最快乐、最享受的时候。
　　春季刚开江时，为了驱寒，把头还允许我们喝点小酒。这时我们便会在家拿点小酒，不时地喝上两口。等到中午吃饭时，我们可就热闹了，大家围着把头，故意让他多喝点。都奉承他，让他高兴，让他讲故事。这时孙录借着酒劲，开始夸夸其谈。
　　“你们知道我用咱这样的网，打过多大的鱼？”
　　“咱这样的网打不了大鱼呀，大鱼兜不住哇！”
　　“五六斤？”
　　“顶多十来斤到头了。”我们大家瞎猜。
　　“四百多斤。”老孙录喝了一大口酒，伸出四个手指说。
　　“啊！不能吧！啥鱼啊？”我们大家问。
　　“那是刚解放时，一个大黄鱼让滚钩給滚住了，不知是咋回事，它逃脱了。可是伤得太重，已经不能动了，让我们黑瞎子网给兜上来了。要不它也得死。”
　　“我说的呢，一个受伤的鱼呀。”我说。
　　“那么大，你可发财了？”我陈哥问。
　　“发啥财，那时候鱼有的是，不好卖。我剁成块拉到街里卖的。你们知道那时三星网一网打多少鱼？”
　　“不知道。”我们说。
　　“一网打十多个鲤子，还有十多个草根，二十多个胖头。”
　　“啊！这么多呀。”我们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原先没有三星网，小网拿不住。所以那时候鱼特厚（多）。”
　　“再给我们讲讲你过去的事。”我们四个还在商量他。
　　“还讲，不干活了？太阳都快落了，干活！”我们一看，没招了，只好上船。
　　那时我们一整中午就劝他喝点酒。因为喝点酒，一唠起嗑来我们就可以少打几网。今天下午因为唠嗑，又耽误了，只打了一网就收工了。临回来时，把头让我们每人用饭盒装一盒小白鱼，告诉我们：“回去谁也不许说呀！”
　　“放心吧，把头，我们就乐意和您干活。”